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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酬劳呢?”

“给我办张卡,我信得过你们。”

“酷!”西蒙细长的双眸一眯,油门一踩,车呼地冲向黑夜。

“不过,要是让我发觉你们没有遵守承诺,某个环节出了错,你是知道的,我的破坏力是怎样的。”诸航侧过身,送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

“难道你还在害怕什么?”西蒙问。

不怕的,全部地雷都引爆了,山川、河流、原野,一览无遗。这样也好,该是什么样的命运,欣然面对。

如果爱,即使你一无所有、声名不堪,它依然在。

他们搬去了夏日岛——带有少许东南亚风情的一座小岛,离特罗姆瑟很近。这儿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岛上,一套套木屋别墅,无一例外都面朝大海,虽然装修简朴,却有宽阔的阳台、硕大的落地窗。街道很干净很安静,唯一能打破宁静的不是汽车的马达声,而是海鸥的叫声。

诸航住在楼上,周文瑾住楼下。

日子非常悠闲,不管多冷,诸航早晨都要晨跑。一身火红的运动装,矫健的身影,很快就成了岛上的一道风景。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诸航待在电脑前。她的任务都是由西蒙和她通过邮件联系。一般,诸航会问下任务的最后时限。她不会提前,也不会延迟,就在那个时点,她会非常完美地交工。西蒙说她比以前在网络维和时更利落更狠更猛。诸航没谦虚,那是,我有做黑客的天赋。诸航接的任务都比较复杂,利益也可观,这些,诸航从不过问。四点后,诸航会去码头看船回港,这时,周文瑾该回来了。

周文瑾工作地点在特罗姆瑟,每天早晨开车过去,他忙些什么,诸航从来不问,他也不提。回来时,他会买鲜花和水果。

西蒙的梦想大概也算实现了,他有了一家以自己名字为品牌的酒庄。偶尔,他会带一瓶酒来看诸航,为诸航和周文瑾分住楼上楼下感到不解。这时,周文瑾就会温柔地看向诸航。诸航笑得没心没肺,仿佛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替他们打扫屋子做饭的,也是一位故人。是诸航在文化街遇到的那个中文讲的很不错的问路女孩,金发、碧眼,和西蒙长得很像。是西蒙的堂妹,叫梅娜。她也没和诸航寒暄,倒是和周文瑾熟稔。从他们的谈话中,诸航听出来,她租住的公寓就是自己原先住的,与周文瑾在同一个小区。

不需要问多少,有些事心知肚明。

圣诞节后,西蒙离开了特罗姆瑟。这里,中国人很少,但日本人多,甚至还有无印良品的分店。相似的亚洲面孔,看着也亲近。

周日,周文瑾开车带诸航去特罗姆瑟,喝喝咖啡,逛逛各色店铺,在水族馆看180度的银幕纪录片。

新年这天,他们看到了北极光,那样神秘的光束,无法形容的色彩,美如昙花般。

周文瑾从身后环抱住她,与她一起仰望着天空。“在哈佛读书的时候,我随导师来过挪威,也看到了北极光。那一刻,特别想你。如果你在该有多好。现在没有任何遗憾了。”

诸航默然失语。

“猪,是不是想家?”周文瑾问道。

“你呢?”

“不想。思乡只会让人变得软弱。”

那也是想的,只是在自我催眠,何况已经回不去了。诸航每每想到周文瑾的这些,都会窒息得不能自已。

“现在我有你。”寒风冷过眼角眉梢,夹着泥土清冷的气息,他不觉动情,低下头,寻觅着她的唇瓣。她把头别过去,吻落在她的肩上。

“周师兄,别这样,我是有夫之妇。”即使北京远在南极,她在北极,无论地球如何旋转,都不会相遇。但是,发生过的事就在那里,已无法忽视。她不管是叫诸航还是叫wing,还是现在西蒙给她的一个新身份,她的丈夫是卓绍华,他们共有一个孩子叫帆帆。

周文瑾僵硬如岩石,沮丧像冰雪一样覆盖了他。“为什么,猪?”他不明白。全世界,她只有他,为什么还不接受他?

北极光稍纵即逝,天空回复了往昔的深远,星光簇簇。“我是攻击型,你是防守型,我们会是彼此欣赏的盟友,但不适合做恋人。因为我们彼此不能包容对方。”

如果她能包容他,在他去哈佛时,她不会颓废地放弃自我,她会等他回来。她知道的,他对她不是不在意,而是那时,他把事业排在第一位。他如果包容她,就不会说时光倒流。时光如江水,只会向前,无法倒流。他不能接受她结过婚、生过孩子。他把她带到北极这僻远的小镇,没有人认识他们,似乎他们没有过去。这是自欺欺人。

其实,他还是不愿输给首长,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赢,倾其所有,把她夺过来。骄傲的周师兄!这应该不叫爱,而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一场输赢较量。她是奖品吗?

失笑,何其荣幸。

周文瑾生气地质问:“我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你还要我怎样?拿把刀,剖开胸,把心捧给你看!”如果她不回应他的爱,曾经那些牺牲还有何意义?

“太可怕了,那样,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是吓死,就是冻死。”诸航轻笑,友好地扯扯他的衣袖:“好冷,我们回家吧!”

一路沉闷。

要是不看表,这里的白天和黑夜总是模糊不清的。短暂的黑暗之后,天又亮了。打开门,脱了外衣,诸航去厨房找吃的,周文瑾一把揽过她,紧紧搂在怀里。“猪,不管你是恨我还是爱我,这辈子,我们都必须相依为命了。”

似乎是这样的,诸航没有反驳。

“想想我们在北航的时光,你现在可能还找不回那时的感觉,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爱你!”他在她的额头温柔得落下一吻:“新年快乐!”

某个晴天,西蒙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开了辆红色的越野车,招摇过市。他给诸航带了许多礼物,包装得非常华丽。有衣服,有首饰。“补给我的新年礼物?”

“算吧!你的周师兄不在?”西蒙朝里看看。

诸航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他去上班了。”

西蒙挑逗地一扬眉梢:“那就好,免得他瞎紧张。你看到了吧,中国军事网上的那条新闻。”

诸航不置可否地“哦”了声。她看到了,头条——《关于卓绍华少将失职的处分决定》。

“你不要误会哦,那个不是我们搞的。看来,是他解密了密码。,迫于压力,主动交待了。呵呵,他不该私下搞的,应该早点向上面汇报,这样,他就不需要负责任。一个中尉,一个中校,都是从事机密工作,后果很可怕。是什么处分?降职?记过?宝贝,你有什么想法?”西蒙试探地看着诸航。

诸航耸耸肩,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也给西蒙一杯。“我该有什么想法吗?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自由自在,惬意休闲。”

西蒙他们太阴坏了,新闻里没具体写首长为什么受处分,估计和代孕有关,虽然没办法用首长的名誉胁迫她,但是她为西蒙他们做的事,已经隐瞒不住她是黑客组织成员的事实。在上飞机的那一刻,退路已经堵死了。她识时务,气节也不高。日子在哪,不是过呢!而这样的日子,很久前,她也曾以为是最美的画面。现在的这一切,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到的,也来之不易。换个角度想,就不会太郁闷。人生如同绑架,既然不能反抗,不如学会配合。悲天悯人又不能改变什么,乐观点、阳光点。周文瑾上班时,她对他说开车慢点,语气是诚挚的。晚上两人坐在桌边吃晚餐,听着海浪和风的和鸣,她的笑也是由衷的。

“宝贝,我爱你!”西蒙扑上来要给个熊抱,她用眼神制止了他。

西蒙拉着诸航出去喝咖啡,大谈特谈她的酒庄、新认识的一位嫩模。“你一般什么时候工作?”

“心情好的时候。”邻座是位妙龄女郎,西蒙不安分地对着人家乱放电,诸航失笑地把目光挪向门外,一个妈妈牵着一个小女生刚好经过,小女生不过两三岁的样子,卷卷的头发,胖胖的脸,很是可爱。不知怎么的,滑了一跤,她摔倒了。她要妈妈来抱她,妈妈鼓励她自己爬起来。她不依,哭着满地打滚。妈妈生气地离开,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妈妈看都不看她,继续往前跑。她无奈地爬过来,追着妈妈。妈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她趴在地上,张这两只小胖手,要妈妈抱。

诸航噗嗤笑出声来,真是一个固执的小女生。

“你在笑我吗?”西蒙嘴巴歪歪地问道,

“没有。西蒙,我听说因为挪威的黑夜特别长,为了打发慢慢长夜,挪威女王写了一本童话故事书。”

“你在暗示我加大你的工作量?”

“切!自己整天醉生梦死,对别人却这么奴役,你真当你是主啊!”诸航鄙视他一眼。而后,嘴角慢慢地勾起一缕温柔:“我想写个游戏,和童话有关的。”

第十二章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宁檬半夜胃疼得像有把生锈的剪刀在里面一下下地绞,大概是昨天晚上和同事去吃了川味火锅,辣吃多了,胃提意见。吞了几颗药也无济于事。无奈爬起来强撑着出门,老天还算怜悯,在小区大门外拦了辆车。司机眼尖,看出她脸色像鬼似的,不等她开口,车开得飞快,把她送到了医院——成功理事和顾晨主任所在的医院。

泪流满面!庆幸此刻是午夜,偶遇的概率很低。

挂了急诊,说是胃绞痛。医生问宁檬是不是常饮酒,三餐无常,宁檬耷拉着头。

别以为年轻,资本厚,迟早你有一天会后悔的。大概是半夜被人叫醒,医生语气很不爽,开了几瓶消炎的水,还开了张做胃镜的单子。

胃镜——一根细细的管子从嗓子口塞到胃里,想象那个画面,宁檬都快瘫软了。“我不做胃镜,做个别的。”

“那肠镜或者ct?”医生面无表情,恨病人的讨价还价。

这两项都让宁檬联想到“癌症”这个词。“我做b超。”宁檬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

“你确定?”医生皱了皱眉。

宁檬呵呵干笑:“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和顾晨有多久没联系了?圣诞节过去了,新年过去了,春节过去了,情人节过去了,植树节过去了,大街上绿意盎然,暖风习习,很快就是清明节。没有电话,就连普天同庆时的短信祝福也没有。前所未有的孤单。

小艾准备要孩子,被老公管理很紧,轻易不让出门。诸航突然怎么也联系不上,问她家首长,首长说诸航有事。诸航的工作神神秘秘,她也不好多问。又不想找工作上那些狐朋狗友,一时的狂欢,然后是像深谷般的寂寞。时间像一下多了许多,每天都不知如何打发。于是,一跺脚,重新换了份工作。新工作是一家涉外大酒店业务部经理,人家招聘条件是有公关部工作的经验,还要懂电脑,简直就是为宁檬特设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笔挺的深青色制服,白色的蝴蝶结,看看镜中的自己,宁檬神采飞扬,终于算半个专业人士了,再不要像花瓶似的,飞到这飞到那地应酬了。

宁檬先去输液。针头刺进手背,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身体里。看看四周,不管老与少、男与女,身边都有个陪的,就她孤零零地蜷在输液的躺椅上。不敢睡觉,中途去卫生间,还得赔着笑脸,请护士帮忙。突然就觉得自己可怜得不行,泪,无声地滑下脸颊。

凌晨四点,整个城市还在沉睡之中。点滴输好了,绞痛减弱了点,还有几瓶药水,是明后天的。宁檬在急诊大楼的走廊里走了三个来回,咬咬牙,向放射科走去。门半掩着,有灯光从里面洒出来。她敲了一声,有人应道:进来。

不是顾晨的声音。宁檬松了口气,他是主任,不会经常值班的。

是个青涩面孔的男医生,胸牌上写着“实习”的字样。宁檬心里打起鼓,怀疑他不够专业。

“躺下,把衣服推上去。”实习医生目光平和。

宁檬迟疑了半秒,躺上那张狭窄的床,撩起薄毛衫,推到胸部。实习医生在胃部位置涂上一层冰凉胶状的黏液,她本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周,有病人吗?“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四目相对。

宁檬想死。快半年不见,重逢却是这样的一幕——她向他裸露着白花花的肚皮。真想跳起来逃之夭夭,又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只得紧闭着双眼,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顾晨也怔了下,随即就正常了。”你去睡会吧,我来做!“他对实习医生说。

实习医生一走,气氛很快就沦为一片可怕的寂静,顾晨手腕上那只手表走动的声音,隐约都能听得见。

“胃绞痛怎会来做b超?”顾晨拿着b超单,有点纳闷:“这样看不清楚的,应该去做……”

宁檬慢慢地睁开眼睛,声如蚊蝇:”我自己要求的。“

顾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做得非常仔细,时间也很长,有一会儿,宁檬都觉得时光停止了。

“好了!”他抽了几张纸巾给宁檬,宁檬胡乱擦了下身子,跳下床,整理着衣服。“有……什么问题吗?”她回过头,看到他在纸上写着什么。

“胃还好,注意饮食,慢慢调理。倒是胆囊上发现了个息肉。”

宁檬的心一瞬跳到了嗓子口,手脚冰冷:“是不是很可怕,要不要做手术?”

顾晨抬头,闭了闭眼:“现在还很小,没什么大碍。如果它会长大,就需要做手术。”

宁檬一下心事沉重起来,勉强对顾晨笑着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开。多多少少有点恐惧,她要快快回家好好消化这件事。

天,放亮了。

医院门口停了一排早餐车,每辆车前都挤满了人。热气从人群中央泛上来,模糊了宁檬的视线。

她抬手准备打车,一辆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车玻璃降下,顾晨对她说道:“上车吧,我送你。”

有出息,就严词拒绝。对于一个生病的人来说,谈不上出息。宁檬实在没力气矫情,身子发虚,头发晕,心发慌。“麻烦你了。”她歪在后座上,头低着。

“胆囊息肉是常见病,很多人都有,就是手术也是小手术,别自己吓自己。这两天请个假,好好休息。”顾晨说道。

“我刚换了工作。”

“那又怎样,新工作必须二十四小时无休,像个机器一样转个不停?如果连生病请个假都不行,这份工作不要也罢。”

这么维护、偏袒的语气,莫名地,宁檬鼻子直发酸。她乖乖地打了电话请了两天假,接受了顾晨在路上买给她的早餐。进楼梯时,她回了下头,顾晨朝她扬扬手。清晨的阳光下,他的笑温暖如掠过耳边的微风。

睡了大半天,胃没那么痛了。下午起床给自己煮了点粥,手机放在睡衣的口袋中,过了一会儿,看一眼。锅里的粥沸腾了,旺火改成文火,慢慢地熬,直到粥变稠变糯,手机也没响一声。盛了半碗站在水池边吃着,怎么也咽不下去一口。

第二天早晨,上班时间准时去医院输液。刚从药房领了药,一回身,顾晨站在身后。看着他,宁檬愣了愣。

顾晨特地找了护士长来给她输液,扎针时,护士长说血管真细,不好找,顾晨说那别忙扎,换到光线好的地方。护士长笑了,顾主任真是体贴呢,放心,我的技术没那么逊。一针下去,宁檬哆嗦了下。

“你睡吧,我今天休息,不会走开的。”顾晨在她身边坐下,拿了份晨报翻着。

她低低“哦”了一声,真的闭上了眼睛。其实没有睡意,但不知如何面对他。是不是昨晚又值夜班,今天才休息?不然是特地为她调了班,早晨一直在药房那儿等着她?答案是哪一个呢,想问不敢问。

“冷不冷?”他摸了下她输着药液的那只手,“这么冷呀!”一声轻叹,温热的掌心包裹住那只手。

过了一会儿,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带着一丝僵硬。她睁开眼,看到他定定地看着门外。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白袍的衣角一闪。

“刚刚过去的是成理事。”

宁檬黯然地咬住嘴唇,咬得那么狠,嘴唇上立刻印出一排牙痕。到输液结束,她一句话都没说。

顾晨让她在路边等着,他去停车场取车。“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她埋着头往前走。

“你在生病。”顾晨拉住她的手臂。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宁檬恨死自己竟然哽咽了,仿佛受了很多很多委屈。

顾晨没有松开她,反而用了力度,将她拉近。“想见我,才要求做b超的吗?”

“你在说什么笑话,怎么可能,我……才不想见你……”才不想你。他们分手了,快半年了,老死不相往来。

顾晨苦笑:“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对自己说,不要那么小心眼、斤斤计较,哪个人恋爱时不吵不闹,男人脸皮厚点、主动点。我想给你打电话,但实在没有什么自信。成理事那样的家境、他的医术、英俊的外表,即使再努力,我这辈子也超不过。你拿我和他比较,只会让你一次次失望,所以不要再打扰你了。”

“我是拿他和你比较,因为有了比较,才知道什么最合适!”宁檬一字一句说道,眼睫湿湿的,神情认真,“他是很好,吸引着我。他没有对我生气过,脸上总是挂着迷人的微笑,谈吐优雅风趣,一起出去,他对我照顾有加。我以为那是温柔、是体贴,后来,才知,那实际上是一种冷漠。因为不在意,才不屑计较。因为无所谓,才潇洒从容。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想遇到一个疼我爱我牵挂我、少了我会觉得地球就会停转、娶了我就以为得到了全世界的男人,我就觉得幸福了。这个要求高吗?”

“很一般。”顾晨的声音颤抖着,心情灿烂如一树阳光:“你看我合适吗?”

不等她回答,唇迫不及待地落下来,密密地裹着她的唇瓣。宁檬心中幽幽地叹了声,半年的纠结、徘徊、相思、寂寞,终于、终于没有错过,她守到了春天。花好柳绿,草长莺飞。她抬起双臂,抱紧他并不很宽阔也并不很结实却让她感到无比温暖的后背。

两个护士经过,忍不住驻足围观。

“咦,那是顾主任吗!”

“好像是哦,呵,舌吻呢,这是要上演限制级吗!”

宁檬没脸见人了,拽着顾晨的衣角,埋在他怀中,死活不肯抬头。顾晨脸也是涨得通红,一时情不自禁,忘了地点。

自然,宁檬成了医院的”常客“,毫无顾忌地和顾晨秀着恩爱。自然,也就时不时遇上成功。心情很平静。大概是没了那份心思,再看成功,也不是帅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知谁惹到了他,整天拉着张臭脸,和他打招呼,他都面无表情。有一个周日,顾晨值夜班,约了宁檬隔天过来两人一块吃早饭。宁檬刚把车停好,一抬头,成功的车也进来了。车门一摔,像黑社会老大似的,戴了个大墨镜,埋着头疾步如飞,都没看到一边的宁檬。

时节是进入夏天了,早晨还是有一点凉意,今天还是个大阴天,有必要黑超蒙面吗?宁檬把这事说给顾晨听,顾晨也觉着有点奇怪。

成功是故意对宁檬视而不见的,原因是他这张脸有点吓人。妇产科的小护士不留情面地说就是一猪头脸,让他不要进病房,免得吓着小婴儿们。

成功咬牙,小婴儿们在三个月内都没什么视力,能看见他才怪呢!有很多人对他的这副尊容表示了好奇与关心,他一律回答,撞到门了。小护士说,成理事这撞得还挺有技巧的。

其实,他是跑去和单惟天打了一架。

单惟一不见了,手机停机,微博关了。

成功对卓绍华说:我们哥俩真是难兄难弟。卓绍华冷着脸说,你别打肿脸充胖子,单小姐是你老婆吗?

成功呛得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没见过老婆丢了的人嘴巴还这么损,这是把他当出气筒吧!他对卓绍华算是有情有义,那只猪似乎杳无音信了,卓绍华一人是带不了帆帆的,他也不放心,于是,主动分担一半奶爸的责任。一周七天,有五天,帆帆上早教班,晚上归卓绍华管,周六周日,他带着帆帆去学画画、逛公园、上游乐场。逢到卓绍华出差,他就住到四合院去。

帆帆是个敏感而又懂事的孩子,在他和卓绍华面前,只字不提诸航,一副无忧无虑的天真好儿童样。诸盈一来,他会趴在诸盈的怀里,半天不抬头。分开后,诸盈衣服前襟潮湿一大片。他看着,心中也是滂沱大雨。

猪在哪里呢?因为这件事,卓绍华被降了职。一个人待着时,他抽烟非常狠。偶尔,成功会主动谈起诸航,卓绍华说,有一天,会回来的。

哪一天?天知道!

单惟一的离开,让成功的心空荡荡的。她没在公寓住几天,一回去,却觉得她无处不在。

那个晚上,是被气氛诱惑了还是被心情影响了,他不想分个清楚。清楚的是他和单惟一上了床。他没有视若儿戏,也没想很多很远,心动如水,水到渠成。早晨,他发觉有点不太对,也许是做错了。单惟一几年执著地暗恋一个人,傻傻地付出,痴痴地等待。这样的单惟一,上床与她来讲,等于就是一辈子的承诺。她被吓到了,但似乎整理好了心情,对他有所期待,明明很胆怯,却鼓起勇气问他我们以后……他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但是只凭一夜就要和一个人绑在一起一生,他觉得这很不负责任。他不是那热血青年,玩得起闪婚闪离。三十多年,心被裹在一个坚硬的壳里,这么急切,他也会紧张的。她不笨,懂了,没有哭着要他负责任,也没做出一副洒脱样,她只是说需要一个理由。

然后,她就走出了他的生命。

她应该不会轻易忘记他,他算是伤害她的男人,会恨着的吧!半年了,对她的记忆没多没少,仿佛时光停止在那一刻,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他在网上看到国考的公务员笔试、面试已结束,现在已进入政审阶段。

她现在南昌还是杭州?

成妈妈真的辟了半个花园来学种菜,不知为何,花草长得不错的园子,却不适合种菜,结出来的果实很怪异。成妈妈向爸爸嘀咕,爸爸嗯啊地应付,他在旁边看着,心想要是单惟一在,妈妈就有个很好的说话对象。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出半身冷汗。是不是潜意识里他已想的很深很远?

有一天,他和帆帆从画画老师家出来,上了车,帆帆问他是不是很想惟一阿姨,他在帆帆乌黑乌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慌乱的神情。帆帆说,你刚才在老师家喊惟一,回去了!

成功恶声恶气地说小孩子家别胡说。

帆帆说我上学了,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成叔叔这么喜欢我,是拿我当试验品,做实习奶爸。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哭笑不得,那只猪和绍华怎会生出这么一个鬼灵精。

那一天起,想她的次数多了起来。单惟一真不能算是美女,美女又怎样,他见多了,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如果单惟一好好地打扮,也会光彩照人。但他喜欢素颜,清清爽爽,随时可以亲吻,不用担心会吃到一嘴化妆品。单惟一也不是才女,猪应该是大才女吧,他瞧着绍华过得真辛苦,防这防那,还是丢了。他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无法形容单惟一,似乎普通,似乎特别。其实又何必要具体定义呢,单惟一就是单惟一,唯一让他焦躁、混乱、不知该在心中如何摆布的单惟一。

这样每天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前思后想,不是个事,见一面吧,两个人好好谈谈,这是做男人的担当。

通过娱乐圈的朋友,他找到了单惟天。

单惟天在给人拍写真,密云水库那边,山林、河泊,风景很好。他把车停在路边,走过去。正在拍的模特只穿了三点式,是春天,温度还没高多少,脸上用厚厚的脂粉遮掩,嘴唇却控制不住地哆嗦。单惟天是很专业,又是侧拍、斜拍,甚至都趴地上,一组拍完,他给模特披上大衣。明明看到他了,依然在那把模特逗得娇笑不已。成功看着单惟天那样,其实自己以前也常干这事,这事男人的一种魅力,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刺眼。

“我有事找你。”他走过去,拍了单惟天一下。

单惟天斜睨着他,极不情愿地随他走到河边。“我在工作,时间不多,你快点。”

成功哪里受过这样的冷落,眉头立刻就拧着。“把惟一的号码给我。”

“凭什么,你谁呀?”单惟天长发一甩,那眼神凶巴巴的。“拿镜子照照自己吧,大叔一个,缠人家小女生,好意思!”他向来讨厌成功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成功幽黑的瞳眸射出一缕凶光,那模特瞧着不超过十八岁,他自己怎么就下得了手?“现在就流行小女生倒追大叔,推都推不掉。”

“你是不是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单惟天头上青筋暴突,跳起来揪住成功的衣领。成功没闪躲,凉凉地回道:”你真聪明!没错,我做了,你想这么的?“

单惟天怒吼一声,一拳就过来了,成功也不示弱,抬起一脚踢过去。两个人扭打成一团,还是模特和助手把两人硬扯开了。结果什么都没问到,成功还破了相。

“你就做梦去吧,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我妹妹。”成功上了车,单惟天追着车后面叫,眼睛血红,完全像一暴徒。

成功还真不服气,他不信少了单惟天,就找不着单惟一。七拐八拐,找到南昌市公安局的领导,一下就查到了单惟一,人家提供了座机。打过去,是单惟一妈妈接的,成功说是单惟一以前的同事,单妈妈很和善,热情地邀请他来南昌玩,告诉他单惟一去杭州了,原先的手机丢了,正准备申请一个新号码。

好不容易接上的线又断了。难道这辈子就这么失之交臂?

成功这辈子都没这么烦过,也没这么挫败过。那气焰,十米之内,无人敢近身。小护士们私下探讨是不是成理事更年期到了。成功突然觉得单惟一很薄情,都上过床了,一夜夫妻百夜恩,怎么可以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她对他没半点留恋?

生气,很生气!

这天,又是专家门诊的日子。不知哪国元首来访,大清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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