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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曾说过“改过迁善从不嫌迟”,他愿意改正,但她的心魔,何时能够驱逐?

心神渐渐归拢后,他觉得他似乎没资格发脾气,有资格的是她。

但是想到宋柯跟冷天澈,他有生不出好气来。她是否打算从那两个男人中选一个当灏灏的便宜爸爸?

她,缄口不语。

他,也沉默良久,内心几番挣扎,在冷热边缘游弋。

但最终还是败在了她的沉默下,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生气的是你没把灏灏的出生告诉我,但是我很高兴灏灏是我的儿子。”那是我们的儿子,不是别人的。

虽然他想过跟她在一起把灏灏当成亲生的,但是人总有些私心的,希望自己所喜欢的融合了自己的血缘。

如果引起自己反感是她的保护色,他本能地否决,他根本就不想跟她吵。

他,想要呵护她。

若是以前,大概他不会去真正理会呵护这两个字到底存在着怎样详细的深层含义。

可是,从抵触到认清,他明白了这世上任何事都没有绝对,只是遇没遇见那个对的人而已。这话,他当着她的面,倒是说不出口。

只是,他依然觉得有一股郁气堵在心口,他意识到自己爱上她,但是不知道如何使她快乐。

“这又能说明什么?”

轻易相信别人,对自身而言,绝对是一道致命伤。

她觉得他很烦,于是扭头去数他衬衣上头的纽扣。

而且,他到底打算要跟她僵持到何时?

她甚至隐约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灏灏的身世大揭秘,以后,将会受到他更多的牵制。

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她只想好好休息。

前阵子母亲去世,她的体力一直透支,劳心劳力,还没调整过来。

闻人臻的目光顺着她的鼻梁向下,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不认为你曾犯过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若是每做错一件事,便祈求他人的原谅,那么这个世界便不再会有秩序。”

她的话如同警钟敲在闻人臻的耳膜上,她这么说,是不打算原谅自己了?

“我会是个好爸爸。”

他没有气馁,她是在逼退自己,在不知道灏灏是自己儿子的时候,他便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她在一起,何况知晓了灏灏的身世,他更加不会打退堂鼓了。

她挑了挑眉,不卑不亢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相信你。”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刻意停顿了下,“那无法说明什么。”

“还有,我很累,我想休息去了,麻烦你别挡着我的去路。”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无力。

他也跟着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今天他的心情太过大起大落,加上一整天那么大的工作量,也有些吃不消了。若非是今晚那个从天而降的消息,太过震撼,他也不至于连晚饭都没吃硬撑到现在。

他没有阻拦她,放任她离开,盯着她走出去的背影,走了一会儿的神。

他回卧室的时候,发现她躺在灏灏身边睡着了。

看着这一大一小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忽然觉得呼吸一窒,进浴室胡乱冲了个澡,便出来了。

他站在床沿,看着她跟灏灏,可以清楚感受到心脏一点一点融化。

他头一低,忍不住吻了她近在咫尺的额头。

然后,走到另一侧,上了床,盘腿坐在床上,目光在灏灏脸上逡巡。

小家伙虎头虎脑,睫毛很长,小鼻子嫩嫩的,皮肤更是晶莹剔透,挤得出水来。那双粉嫩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停在半空中,也不知道累,应该在做着美梦。

看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历来高高在上,可他现在有些犯傻地坐在那里,侧脸晕着阴影,是一个难得的慈父。

他的头慢慢地压了下来,与她呼吸交融,“为什么我没印象?”他其实有些郁卒的,孩子制造出来的过程,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没。

季璃昕心头一窒,他怎看出自己假寐来着?

不知道哪里出了破绽,她以为在客房里他便会追问这个问题,没想到他倒是忍到现在才发问。

“没印象为什么你相信灏灏是你的儿子?也许他是别人的呢?”

她觉得有些好笑,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迟了?他应该质疑这孩子不是他的,为何这般笃定,不验dna,就认定这孩子是他的?

他应该不是那种轻易相信人的男人,她可是一直记得离婚的时候他信誓旦旦的口吻,哎,还真有些糟糕。她以为自己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可在这个当口,那些对话片段依稀又浮上脑海了。

“他长得很像我。”

他言之凿凿。

“之前你可没看出来。”

她当即反驳道。

“反正他就是我儿子。”

他不跟她诡辩了,导回正题,“你别转移话题。”

“若是我不愿,你就算勉强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两个人都是压低声音说话的,但还是会有可能吵醒夹在中间的孩子。

自己没有印象,自己没有印象,闻人臻催眠似的想让自己的脑子转动起来。对了,催眠?

他记得沈童说她上一回智救灏灏,用的便是催眠,想必自己也被擦去了一段记忆。她可真够狠的。

“你消除了我那一晚的记忆。”

他很确信地道,联系她之前提的“意外”,想必又是一夜。

“是。”

她倒是没有含糊。为什么她很累了,却没有睡意?

“我要睡了。”

假寐也是睡。

“那……”

“你怎么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不禁有些火大起来。

闻人臻咬咬牙,忍下来,不跟她计较。来日方长,她身上肯定还有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要一点一滴地给挖掘出来。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上班去了,用的是贴纸。

她倒是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走了。

抱着灏灏走到客厅,门铃响了起来,是外卖的早餐,是一家五星级饭店送来的。

他倒是料得精准,连自己起床的时间,都给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个人,硬生生地横到了自己的生活中,似乎再也拔不出去了。

她打来早餐的盒子,发现食物都是自己偏爱的。

吃了几口,胃渐渐暖和了起来,心想,其实,这样的日子,她不怎么反感。

吃完早餐,打开电视,随便按到的一个频道,正在播放财经新闻,提及sisina,她迟疑了下,没有立刻转台,而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sisina跟冷氏交恶从前几个月开始,如今两大集团势如水火,冷氏最近一个月内抢了sisina将近二分之一的北美市场份额,因为冷氏出人意料的环保新产品更令美国人满意。

就那则报道,记者专门采访了两大集团,冷氏是冷天澈出的面,记者问,“冷先生,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冷天澈西装笔挺泰然自若,“针对这报导,冷氏不发表任何意见。救就我个人而言,这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在商言商,商场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有钱我是不会不赚的。我的任何决策都建立在集团的利益之上。”

在采访sisina时,出来的不是闻人臻,而是他的特别助理,一个三十岁上下五官端正的男人。季璃昕倒是不甚熟悉,那男人说话的用词相当的客套,滴水不漏,没让人听出任何的不满,最后倒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有得必有失,sisina近期在欧洲市场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所以对此而言,北美市场的水分流失,并不会影响到sisina本年度的盈利跟决策调动。”

这则报导的时间不长,但是引起的轰动性应该挺大的,毕竟在a市,sisina跟冷氏都是有着广泛的知名度的上市公司。

接下来的报导,季璃昕没看下去,下意识的关了电视,暗暗思忖,这两个人,真斗上了。

天澈前阵子去美国,应该好似推广新产品上市,看来取得了良好的成绩。只是没想到闻人臻会采取逼敌的手段,他如何猜到对方会侵占他北美的市场份额呢?

还有,之前去机场无意间听到宋柯跟天澈的谈话,好像提及了sisina,看来他们两个是联手行动了。难怪闻人臻一回来就这么忙,那样关键的时刻,没想到他还在小城陪自己那么久,直到母亲的丧事办完。

难道他不怕中间出了差池吗?还是他早就胸有成竹了?

不过,可以预料的是他们几个接着闹下去,不是两败俱伤,便是注定有一方要败北。

她想,其实自己有必要带闻人臻去看看严可欣。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严可欣,严可欣如今的下场,他还是需要目睹下的。天澈如今殊死一搏,定跟严可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严可欣有千万个不是,但是不可否认,她对天澈,确实是关爱有加的,从小到大,都是。

在季璃昕思考如何促使某人心甘情愿的去看严可欣时,冷天澈倒是给她来了电话。

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她还真是有点不想见他了。

如今,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了一层隔阂,相处没有以前那般的自然了。

“我在绮罗等你,是上一次那个包厢,就我一个,没有别人。”

他电话挂的很快,就怕她拒绝。

范菊花不在,灏灏处处需要人照顾,她真不愿意带着灏灏东奔西走。

但是这儿是闻人臻的房子,她也不愿把人往这招呼。

想了想,还是去赴约了。

有些话,还是说得清楚些比较好。

她抱着灏灏去了那里,天澈已经在了。餐桌上摆着一瓶红酒,他正在品尝,似乎神色颇有触动。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抱着孩子,进来的时候,碰到绮罗,绮罗很热情,说要帮她照顾孩子。

她想了想,自己跟天澈确实有些话要说,便没有推拒绮罗的好意。

绮罗没问她为何而来,接过她的儿子,说了个包厢号,说她走的时候过来接走灏灏就行了。

“坐。”

他没看想她,察觉到了她的进门。

她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也是,他在等的是自己,不会有别人错门而入。

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接着便陷入了沉默。

她有些吃惊,他看上去很憔悴。

按理说北美市场的份额,他取得的成绩还是不错的,怎会跟电视屏幕上落差这么大?

不过那则新闻报导,应该是昨天的,今天她看到的,无非是重播。

“天澈,你是不是碰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了?”

不管是什么话题,需要有个人开头,她来,不是为了陪他一起沉默的。

“是啊,很困那,真的是无法解决。”

他大方地承认,口气较为艰涩。

他在商场上那一战赢得并不是很漂亮,没想到闻人臻察觉到了先机,转移了市场,没有跟自己硬碰硬,他还是有几分实力的,果真不容小觑。或许自己从商的经历少了他几年,所以没算全。

昨天他带客户去斐然,结果看到她自动上了闻人臻的车,而闻人臻抱着灏灏,那场景,看得他心里一阵窝火,很像是一家三口。

夜幕之下,有几分温馨,又在那三人之间隔出了生人勿近的几道墙,硬生生地将他给拦截于外。

在他去美国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何时,这般的要好了?

闻人臻这个卑鄙的家伙,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还有小昕,明知道接近那个人有危险,为何还是愿意冒险靠近?

难道……

那个不好的念头,他当即就否定了,然后纠结出了一个理由,那便是闻人臻定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逼迫了小昕。

“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够帮你解决。”

她组织了下语言,对他的感情,她是无以回报了,但是他过去帮了自己那么多忙,若是他开口的话,她肯定义不容辞会帮忙的。

欠下不可弥补的,便选择可以弥补的方法去替代补偿。

“确实只有你能够帮我解决。”

两个人各怀心思,冷天澈盯着季璃昕的眼神里,有两头困兽在挣扎。

他的声音低缓,却听的有人心头一紧。

他看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他修长的手指在餐桌上一下一下的扣着,好一会儿,他勾了勾嘴角,打破了僵滞的氛围,“感情。”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迟疑地看着他,语句给出的倒是极为肯定,“对不起,我给不起你要的。”

“能不能换其他的?”

明知道得来的是拒绝,为何他还是不死心呢?偏要在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房上再狠狠扎上几针方才罢休。

“不能。”

这一刻,他也回答得极为肯定。

就算她给不起自己所要的,他也要她欠着自己,因为这样,他方才能在她的心头占一个位置,即便她给的,不是很大块。

他微微沉下了嘴角,他岂会让她还清呢?若是无法还清的话,他要她这辈子,都欠自己的,至死都要她记得自己的错。

“为什么?”

他失笑,竟然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别告诉我感情是无法勉强之类的,我陪我妈看肥皂剧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他不经意抬眼,补充道。

心里涌现的是无尽的悲哀,有多少个深夜,只要闭眼想到她,灵魂深处便会颤栗。那是一种排山倒海般的颤栗,足以湮没一个人的身心,甚至吸取一个人的灵魂。

“明知道没可能,就别给人奢望。”

她的周身都散发着有些无奈。

闻言,他的脸色一滞,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她的话,他全然没料到。

明知道没可能,便别给人奢望。

呵呵,她说这话,不是太迟了吗?

在他弥足深陷以后,太迟了,真的是太迟了。

他不禁微眯起眼,细究般看看她,嗤笑出声,“你给过我奢望。”

“所以我说对不去,所以我想偿还。”

其实她可以否认的,毕竟她从未给过他承诺。但是那层暧昧的纸层,一直没被戳破,导致演变成如今这种她也不愿意乐见的局面。

但是到底谁该为这结局买单呢?

分不清的,每个人都要负责任的。全然推到她身上来,似乎……

冷天澈知道若是当初她拒绝自己,他也不会放手,唯今,一直责难于她,呵呵……

可是,他的心,真的很难受,谁来拯救他脱离苦海?

“天澈……”

那么一刻,他脑中是空白的,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也无法分辨她的语调是否悲伤。

他无法思考,久久僵坐着,快要成为雕像。

来的时候,他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冷天澈,赌上最后一次,输了就松手吧,别再爱了,那玩意太痛苦了。

结局卷第四章

是啊,爱情那玩意,真的是太过痛苦,从沾上它那一刻起,他便迷失了自我。

但是,依旧心甘情愿为其沉沦。

如今,他需要正视起来,不能一味的沉迷其中……

他甚至步入了一个误区,执着到疯狂,隐忍到极致,可是得来的还是她凿凿而冰冷的拒绝。

母亲说,澈儿,若是爱得太过痛苦,就松手吧,别勉强他人,也别为难了自己。

爱情不是占有,也不是救赎,无爱不承欢。

我不求你放过别人,我只求你放过自己。

那个刹那,他神智都被勾走了,只觉得颓然无力。

那个时候,母亲痛苦,因为她想念父亲,而自己比她还要痛苦,抱着头,每一个字都说的挣扎,“妈,我爱她,为什么她不爱我?”字字泣血,催人泪下。

得来的是母亲的一句呆了伤感的回应,“澈儿,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没有客随主便之礼,所以,世上没有一种爱情不凄惨,没有一种爱情不荒谬。”

“澈儿,你可以不信命,但是你要相信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悲欢跟结局早已注定。既要记得爱情是两个人的战争,若你身在局外,饶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有人心疼。你若是还心有不甘,可以放手一搏,没有结局的纠缠不休最痛苦的莫过于你自己。”

……

最近,他真的觉得很累,来自父母,来自工作上的,还有对她的奢望,一样一样几乎快要击垮了他。

他本想等到她结婚才放手,但是最近这念头没以前那般的强烈了,也可能是真的累了的缘故。

他望着她,眸色深沉,旋即自嘲地牵动唇角,自己竟然比宋柯先松手,比宋柯先清醒。

背水一战,伤的最深的还是自己。

他又喝了几口酒,呛辣的酒味让他愣了愣,胃都要掏空了似的,火辣辣的一阵灼烧。

“我一直在试图靠近你,只是你有意无意,同我拉开些距离。”

他握拳,憋了半晌,胸口窒闷得很,心里的苦渗到唇边。

略略牵动了下嘴角,可惜笑得比哭还丑。罢了,谁会在意他的恼怒,谁又会在意他的感受,作茧自缚的,从来都是自己。

纵有千般不平,终究化作苦涩萦绕于心尖。

她抬起头,望进他幽暗的瞳孔,她不知他对自己的爱,已经浓郁到这等地步了。她跟蜗牛一般蜷缩在坚硬的壳里,不知道外头的风云诡谲。

他的苦笑,让她的心口仿若被燃烧殆尽了一般,那些泛起的氤氲迷雾,在刹那统统灰飞烟灭。

她想说些什么,为何如鲠在喉,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的温柔,仿佛在说着世上最蛊惑的魔咒,“依赖我不好么?我会宠着你,我会爱着你,我会给你世界上你想要的一切。”

天澈,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聪明如她,即便他不点破,她也是明白的。

只是,他这样沉重的爱,他给的起,他愿意给,但她又如何承受得起。

他有片刻的怔忡,“我一直想,你不愿意往前,那我就紧随其后,毕竟,如果两个人都放弃,那么我们就真的完了。就算你抗拒,至少我还坚持着,我么就还有希望。我真没觉得累,时间再难熬,也不过下半辈子都跟你耗上了,如果你爱的是我,那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我妈求我放过我自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才叫放过我自己,难道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他的手,握得死紧,以至于,关节处,泛起骇人的灰白。

这一刻,她不忍打断他的低诉了。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将他逼到了这个角落,这个一直让她心生温暖的男子,在美国的三年里,对她呵护备至。

“我守了你那么多年,我一点也不想松手,我真不想松手,可是你还是无动于衷,连我吻你你都抗拒,我明知道你不会因为愧疚而接受我,还是傻傻地围着你转,想要把你逼疯,跟我一起堕落地狱。我想以后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相处久了就会爱上我,可你却一次次将我推离,你其实是恨我的死缠烂打不识相的吧?只是你开不了口,对不对?”

他低着头,连看她都没勇气了,他怕看了,他说不下去了。

毕竟,过分的是自己。

是自己在强求一份没有回应的爱情,她都说了,明知不可能,就不要给奢望。

他没抬头,自然是没看到此刻季璃昕眼里的情绪,动容的温暖和煦,足以化开他凝结成冰霜般的恳切和哀伤。

“你从没说你心中有没有人,但我知道回国后你变了,尤其是在灏灏生下来后,我就开始绝望,你离我越来越远,尽管我十分的不像承认,但是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心中有了人?是不是三年前你为他流产的那一个?”

“你回国都没跟人有交集,肯定曾经伤害过你的男人?你告诉我,灏灏是不是他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肺里郁结的沉闷悉数吐出,他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像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慢慢撒盐。

原来这个问题,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为何每次到了嘴边都被自己悉数吞回到嘴里了。

他嘴角轻咧,明明是吼出来的,却像是笑出来的,这样的情景,令她心生恍惚,心口一恸。

她不由想起过去,最早见到他的那时,他可能记不得了。

新生报到的那一天,他还帮过她的,以致后来朦胧的情意滋生,但是他那般的高高在上,那般的意气风发,她岂会将这点妄想点破。

谁知,到他真正爱上她的时候,她对他那点若有似无的情愫,已经烟消云散了。

“是。”

她靠着椅背,声音悠远,如天外而来。

她也不知道他回答的到底是他的哪一个问题,他似乎问的太多了,灏灏,是闻人臻的孩子,三年前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

一个字,钩得冷天澈筑起的那座本就错漏百出的围城,再度裂隙斑斑。

心脏狠狠一抽,他的内心本已是风雨飘摇,终于,在此刻,全面坍塌。

他扯动嘴角,醇酒冽喉,味蕾麻木了,心肠一阵火辣。

他哭了,虽然没有一滴眼泪,可是他是真的哭了。

“三年前,你为他流产,三年后你又有了身孕,而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天杀的男人是谁!”

他朝她吼,哄着眼睛,像一只咆哮的狮子。

他冷天澈,也只不过是一个落寞颓然的可怜之人。

“天澈,他是闻人臻,因为你一直没问,所以我便没说,何况你是那么的恨他,我更不知从何说起。你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她的声音,一触及空气,便迅速蒸干,化作虚无。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的残忍,看着他痛苦,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想必恨死了自己,这般的煎熬,忍到此刻,等来的是疯狂成颠的答案。

他捏住她的手腕,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到了扭曲的境地。但她却切身体会到,天澈的周身,一片恹恹的暴戾之气,煞是5骇人。他越箍越紧,她咬紧了牙关,就算疼,也不痛呼出声。

如果这样,他能好受一些,那她甘之如饴,就当做是她欠下的。

她愿意等他调整情绪过来,重聚勇气面对这个糟糕的局面。

指骨卡在腕上,他的手指越来越冰凉,带着压迫的感受,浸透四肢毛孔。

他望向她,眉峰隆起,眼角凌成危险的弧度,“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你说什么?”

“毁了我家还不够,还抢了你。”

他这样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连日来积蓄的难受全部爆发。

纵使他是毒,他为了她,也甘之如饴,可是为何那个人独独是自己的仇人?这叫自己i如何接受?

知道她在意的那个人是闻人臻,这比让他接受放弃她来得更为痛苦。

难怪她从不对自己提及,难怪她说你知道也是徒增烦恼而已。

他的背脊僵直,被她的话语击中后,他早已溃不成军。

他的落寞,散了一地,一种淡淡的凄凉将他的整个人紧紧地裹住,季璃昕看着,觉得落寞跟着流淌到了心里。

冷天澈低低地笑了出来,“这个世道真的是太可笑了,你跟他那么早就有了交集,而我却跟个傻子一样以外他接近你是为了报复我妈。”

“傻,我真傻啊。”

“你说我傻还是不傻?”

他的表情益发地苦涩,他的声音很低,几乎低到了尘埃里。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道,是真他妈的狗血。闻人臻那家伙肯定在背地里不知道嘲笑了我多少回,我爱上的是一个愿意为他怀孕为他生孩子的女人。”

她真是残忍,这样的残忍。

冷天澈将整张脸埋在季璃昕的手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了头,眼睛被泪水冲刷过后,显得清亮起来,似有一簇火苗,将他的整双眸子都燃烧了起来。

他的表情凝重,仿佛经理过无限的痛苦,“小昕,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他不要我?他伤害过你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走回头路?我以为你愿意跟我去美国,便是代表跟过去斩断了。”

冷天澈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眼前朦胧氤氲,一滴眼泪,终是没有忍住,轻轻地落了下来,砸在了季璃昕的手上。

他感到她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从未有过的难过,在她手指颤动的那一刻,拼命涌了上来。

于是,更多的眼泪扑簌扑簌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的手背湿成一片,每一滴眼泪,都是那般的滚烫,而他,似乎要将他一生的眼泪在这一刻都流尽。

没有眼泪的哭泣,跟泪流不止的冷天澈,是那般的脆弱,令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来见他,想过说清楚,没想到摊牌会闹成这样一幅无法收拾的局面,至少她不知道如何收拾。

为什么是闻人臻?

自己能够容忍宋柯,但无法容忍她心中的那个人是闻人臻。闻人臻到底哪里好,让她对自己跟宋柯为她所做的视而不见。

他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工作中,也是如鱼得水,一路走来,他一直意气风发,只要他想,便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在她这里,他一次又一次地碰壁,一次又一次地尝到了失败的苦涩,甚至是绝望。

他松开她的手腕,“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从没见他这样子过,他那目光中的哀伤跟痴迷,足以凌迟她。

“天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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