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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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以航白了来人一眼,扔过去一支烟,“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好妹妹和妹夫。”

“滚!”

高子乔也不怒,笑嘻嘻倚着墓碑的另一边席地坐了下来,冬日的地本就寂凉,他甫一接触,只觉那凉意顺着皮肤纹理直直要渗进心底。他“倏”一下打响打火机,点燃烟头,又凑过去帮以航也点了上。

“说吧,是不是动真情了。”

陈以航望了望他,子乔笑着吐出一口烟,“苏沫。”

你是一座岛,而我是上不了岸的潮,只能将你环绕10

陈以航没说话。

他尝了一口烟,险些被呛到,猛咳嗽了两下,指尖上的烟蒂抖得“簌簌”直落。

高子乔看他这架势,知道多少猜中了些。

他也默着清了下喉,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杨颂荏的照片,又猛吸了几口烟。浓烈的烟雾袅袅直上,覆在了他薄而清透的眼镜片上,模糊糊一层。高子乔摘下眼镜擦了擦,嘴上冒出一句:“我看她多少对你也有些意思,你要真喜欢,就去追,别困在现在这样的感情里,困一辈子不值当!”

陈以航的嗓子被烟搅得微苦,他侧目瞧高子乔,他擦拭镜片的动作格外仔细,眼睛微微眯起。

“我还记得你刚戴眼镜的时候。”以航忽然说。

高子乔也笑,“是啊,最初的时候就是为了耍帅,对了,你还记得荏荏当时的反应么,就是我第一天戴上眼镜,她跑来笑话我的样子。”

陈以航看着他。

高子乔惟妙惟肖地帮他回忆。

“喂,高子乔,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的这个眼镜啊?我都不知道呢。”

“哦,上个月吧,好看吗?”男生笑嘻嘻夺过被女孩子抢走的眼镜,架到鼻梁上,顺势摆了个。

“我一直没问你眼睛度数呢,你到底近视多少度啊?”

“嗯。”男生声音小了下来,“度的样子吧。”

“度你也戴眼镜!”

“荏荏你笨死了!不觉得戴眼镜很帅很酷么,怎么样,是不是像个读书人?”

女生隔远了些看他一眼,“是有点像,不过是像解剖尸体的变态医生!”

……

指尖的烟头回落至手背,烫得高子乔缩了一下,思绪也被止住。

陈以航弹尽手中烟蒂,起身前前后后清理墓碑周身的环境,其实墓地工作人员定期都会修缮,可他就觉得不做些什么,心里憋闷得慌。高子乔弹了弹西服,准备下山,陈以航背对着他蓦地开口,语声低沉:“你说,阿荏要还活着,现在她会在干什么?读书,还是工作了?”

高子乔回身,浓眉一抬,只瞥见陈以航孤独绝立的侧影。

他半蹲着身子,手指缱绻抚过碑身上的照片,说了那一句话,却不打算等到子乔的回答。

“走吧。”

子乔快步跟上,皮鞋踩在石阶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对了,杨伯父什么时候出院?”

陈以航单手插兜,已经下到十几级台阶下,头也不回,“下月,还要在医院休养一阵子。”

“那你和昱美的婚期是不是近了,冲冲喜?”

“高子乔,你是哪个年代的人?”

陈以航止步,回头不满地看着他。

“得,有火气别冲我发。”他挑眉冲以航摇了摇手中的车钥匙,“赛一把?”

“好。”简短的一个字,就再不多话。

上车,拧下车匙,猛踩油门,两辆车“唰”一下齐齐冲了出去!一灰一黑,交错领先,速度快成了一阵风。陈以航的车内还放着歌,都被呼啸而过的风声淹没,他将窗开得极大,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内隐隐传出高子乔的声音,“你不要命了,也不怕吹得头疼。”

他回道:“啰嗦,专心开车!”

话毕挂了电话,再次换挡,油门猛踩到底,车又如箭一般朝前飞去。

他想,自己约莫是真的疯了。

脑中一幅幅画面飞速翻转播放着,最终定格在前天病房里的那幕。

他推开门的时候,杨秉文下了病床,倚窗而立,身形稳如泰山。房间里的空调温度会让人渗出细密的汗,以航脱了外套,可杨秉文薄薄的病服外还套了件老军衣,那是褪了色的墨绿,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晃得人要眯起眼睛。

他走了过去,喊了一声“伯父。”

杨秉文抬了抬袖子。

他转过身子,以航忙过去扶,目光扫到杨秉文右手中攥着的东西时,手中动作一窒,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觉得热,没命的热,眼眶也酸涩。杨秉文坐到沙发上,抬起已近浑浊的眸子看他,唇齿动了动,“以航啊……”

他答了一声。

杨秉文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仰起头靠着沙发背,又闭上了眼。

陈以航小心翼翼接过他手中的相框,框里的相片已经泛了黄,连边角都有些磨损。他看了一眼杨秉文,医生说人越近老年,就会越怀念以前的事情,杨秉文有多宠爱这个小女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了,原来困在里面走不出来的,远不止陈以航一人……他举起照片来看,里面的小姑娘长发如缎,斜斜的刘海被风吹起,一手挽着杨秉文,一手捧着奖杯。

阿荏笑得像一朵纯白栀子花。

那是一次茶艺大赛,陈以航还记得。

……

前方是收费站,两辆车相继减了速。

车停在缓冲带内,陈以航下了车,高子乔纳闷地跟了过去,他又在抽烟。

还来不及打招呼,车载电话响了起来,陈以航接起只听了几句话,就沉声喝道:“别乱来,我马上过去。”

“出什么事了?”子乔手搭在车窗上,问他。

“昱美去找苏沫了,星期日咖啡店。”

“那家咖啡店还开着?”

“你什么时候才能抓住重点。”

“哟,那重点是你紧张的是谁?苏沫,还是昱美?”

“……”

星期日咖啡店,苏沫旋开木门走进来时,径自怔在门边。

屋子空间不大,却满是复古的调调,木质地板,似乎还有静水流深的声音,店正中央是一个大大的木质圆形吧台,里面的架子上是一排排的咖啡和酒水。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静静等待。

咖啡已经凉透了,她等的人还没来。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屋外已是华灯初上,苏沫听见高跟鞋“哒哒”有节奏的声音,抬起头来。

依旧是酒红色靓丽的头发,身材高挑,妆容精致。杨昱美悠悠闲闲坐到她对面,点了一杯蓝山咖啡,慢动作般加好一匙奶精、一匙半糖,又品了几口。从苏沫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皮肤光洁,下颚完美,唇形如花瓣,确实很美,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芒,让她觉得害怕。

杨昱美抬眸瞥了她一眼,唇边勾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又从包里拿出东西,推到她面前,徐徐说道:“这些东西是你留在以航那儿的,他说不需要了,让我拿来还给你。本来嘛,这些事情也用不着我亲自来做,但我今天顺巧要来这里买些咖啡豆,就把你约过来了。你不知道,以航可喜欢喝这家店的蓝山咖啡了,茶倒还真不一定。”

杨昱美自顾洋洋洒洒说着羞辱她的话,苏沫缓缓拿起桌上的东西,心里有些莫名的微疼。

是那张他拿走的书签,还有她的蔷薇淡粉色丝巾。

书签背景是深蓝,画有海豚,配字是库切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他说过,他很喜欢这张书签的。

苏沫抬起温柔如水的眸子,看向对坐神色高傲的女子,她幽幽开口:“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她并不多留,作势就要走。杨昱美并未从她脸上寻得痛意和失落,心下不由火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还没说完,你就想走?”苏沫怔怔看着她捏紧自己的手腕,想起之前那么多次陈以航的别扭和霸道,扯出一丝笑来,“果然是脾性相投,你们俩都喜欢这样子勉强人?”

冲突总是一瞬激起的。

陈以航和高子乔赶到的时候,正好瞥见杨昱美扬起手朝苏沫甩了过去,“啪”响亮一声!

苏沫脸上顿时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杨昱美气得发抖。

他二人不由止住步子,店里的顾客也都循声望了去。

“我没同意你就必须坐在这里给我说个明白!”杨昱美一脸顽固,斩钉截铁地望着苏沫说道:“除非你发誓!”

“发什么誓?”

“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我指出来?”杨昱美双手抱胸牢牢挡住她的去路,冷笑出声。

苏沫孤清地看着她,目光哀怜,“你为什么会害怕?因为他不爱你?”

这一句话犹如最锋利的利刃,杨昱美霎时红了眼,扬起手就欲再甩下去!

苏沫一把用力止住。

“不小心被打了第一次,不代表我会忍你第二次!”

她说完就抬手要打回去。

可是眼前兀然出现一个宽阔的身影挡住光,苏沫的手挥到了半空中,就不得不刹了车。她的手被别人抓住了,那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生生将她手腕拧断才罢休,他的眼神也沉寂得可怕,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意和恨。

那人,是陈以航。

她被打了,可他护着打她的人。

她的脸被他灼灼注视着,只觉痛意更甚,她越过他的身子,看到身后杨昱美胜利的微笑,还有高子乔心疼的目光。

她觉得一阵恍惚,头昏沉至极,很乱。

她要逃。

苏沫想要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却不料杨昱美忽然一把将桌上东西全都搅乱,丝巾和书签都飘到地上,落到杨昱美的脚边,她用高跟鞋跟死死踩了两下。桌上的咖啡也渗出来洒了一桌,喷到三人身上,深褐色的液体更是完全淹没了那张书签和丝巾,那一行字顷刻间变得模糊不清。

苏沫的眼前似乎也蒙了一层水渍。

她怔怔瞧着这一切,终于出声对陈以航说话,却是有气无力的两个字,“放手。”

陈以航放开了她。

苏沫默默蹲下身去捡起那张书签,又掏出纸巾颤抖地擦拭,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张海豚书签啊,可是弄脏了,看不清了该怎么办?她的身上满是咖啡渍,长发倾泻而下,挡住她红肿的侧脸,没人能瞧见她的表情,但那股浑身散发出来的悲伤,却是无孔不入,就快要让陈以航觉得窒息。

突然,她被人抓住手腕,从地上拽了起来。

苏沫盈着泪的大眼睛拼命睁大了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狼狈地抹抹脸,“子乔,你怎么也来了啊。”

高子乔的胸膛剧烈起伏,眼镜背后的一双眸子迸发出难掩的怒气,他将她护在身后,浓眉拢在一起,目光扫向陈以航和杨昱美,咬紧牙关吐出两个字:“够了!”

而后,他拖着苏沫就要带她走。

她跌跌撞撞的离开咖啡屋,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车一路都开得飞快,高子乔冷着一张脸。

苏沫也不主动找他搭话,似乎根本没有解释的想法,她就那样子呆呆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动,手里捧着污了一片的丝巾和书签,低头望着它们,像是正在悼念一份真的死去的东西。

高子乔凝望着前方目不斜视,终于开口质问,“你和以航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苏沫手一颤,眨了眨眼,“能不说么。”

高子乔皱眉侧目瞥了她一眼,只见她盯着手中东西瞧了好久后忽然就有了疯狂的动作,她的小手抓着车窗摇柄拼命一圈一圈降下窗,而后决绝地从车抽屉里找出剪刀,将丝巾剪碎成一条一条,连带着被撕碎了的书签,一起抛向了窗外。

一片一片的,淡粉色的、深蓝色的。

统统都散在了风中。

车一个拐弯,高子乔眯眸不解地瞧向她。她的长发已经凌乱,全都贴着脸颊,衬得那张脸愈发娇小,她明明坚强地笑着,可他仿佛能看见她的心已经像玻璃一样,被踩碎成一片一片……他捏紧了方向盘。

她终于开口,近乎喃喃自语,声音静得如一潭死水:“骗人的,骗人的……什么海豚湾,都是骗人的。”

他骗她的……

她再也,再也不要相信了。

苏沫疲倦地合上眼。

窗外的风依旧吹得猛烈。

又是一季严寒。

4000字看得过瘾不?过瘾就冲杯咖啡、送点鲜花、荷包、留言神马的撒点动力啊亲╭╯3╮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1

公交车走走停停,弯过了十几条街,终于到了目的地。

陈以航率先下了车,杨颂荏紧跟着他。

他说要带她来个好地方,她笑话他是不是不记得地儿了,连公交车都快绕了凉城一圈,还是不见影子。男生也只是笑笑不语,只说到了那家店的时候她一定会很喜欢。

推开木门的时候,门顶边的一串紫色风铃发出叮叮咚咚似水流的清澈声音。

男孩子这才摘掉临时起意给她戴上的眼罩。

这是一间装饰复古的咖啡屋,颇具情调的昏黄灯光在头顶微微摇晃,木质地板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音,不知是在地下还是墙壁里面,竟然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阿荏怔在原地,陈以航挑眉笑笑,仿佛在说,我没骗你吧。她回头看见木牌用绳子系着挂在门柄上,卡哇伊的字体写着“星期日咖啡屋”,陈以航已经走到正中央的木质圆形吧台里面,跟店主说了些什么,就朝她笑着招招手,示意阿荏过去。

“这是要做什么?”

阿荏一脸讶异地任凭男生给自己系上围裙,他又扔过来一顶蛋糕帽。

陈以航帮她戴正了帽子,又点了点她的鼻翼,“手工熬咖啡,还有做甜点!”

店主已经将他们需要的咖啡豆、咖啡机还有做蛋糕的各类原料悉数放在他们面前,好脾气地笑笑:“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说完暧昧地扫了他们俩一眼,就离得远了些。

这家店虽然刚开业没多久,但在学生和上班族圈子里是极有名气的,大家说起它都会冠上“小资的典范”这样的词语,最温馨和特别的要属店里西侧的一面墙,那上面贴满了前来的情侣合影,以及他们最后许下的愿望。阿荏手里还沾着深褐色的咖啡粉末,吧台上咖啡机“噗嗤噗嗤”直响,她就在墙面前一张一张看了过来,一脸憧憬。

“以航哥哥。”

“嗯?”

女生看了一眼他低着头的侧脸,“我们要做什么蛋糕?”

“巧克力布朗尼口味的。”男生停了手中动作,补了一句:“奶奶喜欢吃甜食。”

“奶奶?”

锅中的水已经沸腾,被男生早先放入耐热玻璃碗中加热的黑巧克力也已经融化成了巧克力酱,他将黄油趁热加入搅拌,又伸出手,“鸡蛋给我。”

“啊!”

“怎么了?”男生回头,手还伸在半空。

阿荏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我,我忘记打了。”

她举双手认错,立刻就要去打鸡蛋,可手忙脚乱中反而蛋清弄了自己满脸满身都是,连十指间都是黏稠无比的丝状液体。没能及时添上一样佐料,就意味着所有工序都得重新再做一遍。阿荏以为以航会怪她,可一抬眸竟看见他眉眼里悉数都是笑意,“没事的,第一遍的味道肯定也不好,我们多做几遍,只要老板不嫌我们浪费。”

店主也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这是常态。

男生重新揉搓着面粉,淡淡说道:“今天是奶奶生日,我想我们自己做的蛋糕带给她吃,她一定很开心。”

她怔了几秒钟,没有接话。

“阿荏,你以后长大了,想干什么?”

女生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我想开一间像这样的小店啊,凉城有情调的咖啡屋太多了,我不要再开了,我想开一间花店,满园子都是花,粉的黄的蓝的紫的,每天都在香香的世界里醒过来。还有还有,我再在屋子里摆几张桌子,也泡泡茶给客人喝,那屋子一定要又大又有味道,我还要自己来设计,挂几副珠帘隔开,哎对了以航哥哥,我觉得你家就挺适合的,你以后让我在那开间店好不好,好不好啊……”

“真没追求。”

“这怎么就没有追求了?那你呢,读书考研考博吗,或者再读个?然后回凉城开一间大大的公司,这样就算有追求有理想了?”

女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男生和店主都笑声不止,“叮”一声,店主帮他们拿出烘烤的模具,巧克力布朗尼蛋糕已经成型,空气中满是核桃和巧克力的淡淡香气。

“写下愿望吧。”店主递过来两章卡哇伊字条。

男生的钢笔字极其好看,干净利落又大气,阿荏看过去,一字一字写着:祝奶奶身体健康。

“奶奶最近身体不大好么?”

男生点点头,“总是咳嗽。”可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奶奶夜间的手帕上还沾有刺目的血迹。

二人合了影留念,也将心愿随照片一起也贴在了那面祝福墙上,这才提着蛋糕离开了。

快要临近中考了,这样相处的时光多一分都是奢侈。

很快的,他和她就不在一个学校了。

陈以航刚刚拧开门锁,“奶奶,我们回来了!”

奶奶却没有反应,只听见厨房间里笑声阵阵,奶奶似乎和客人聊得很是开心,男孩子皱眉走进了屋,将蛋糕放在桌上,一回身才发现杨颂荏愣在门口没进来。她死死盯着门边换下的那双黑皮鞋,跟自己脚上一模一样的黑皮鞋,心里咯噔一跳。

陈以航显然也注意到了。

自从上次杨昱美传开了陈以航的身世,四人的圈子一瞬间就变成了三个人。

午间吃饭的四人桌子总是会缺了一个角,他们也不再跟杨昱美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不再一起做功课。偶尔男生送的小礼物,也不再有姐姐的那份。就连教室里都恰好换了座位,本来姐妹俩紧挨着的两排霎时一排换到了靠门边,一排靠窗,中间隔了整间教室。这样一来,原先连上厕所都要黏在一起的姐妹二人,现在真是冷清的要命。

阿荏还在失神,杨昱美已经捧着一盘青椒牛柳从厨房间里走了出来。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2

奶奶又一次认错人了。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蛋糕尚未拆封,可除了奶奶特别开心,其余三人似乎都各有心事。杨颂荏默不作声地将菜往嘴里送,她的身边坐着陈以航,以航的对面是姐姐。杨昱美低着头,显得很安静,不时抬眸望一眼阿荏和以航亲密的身影,眼中有难掩的落寞。

“来,荏荏多吃一些啊!”

杨颂荏倏然抬眸,可眼瞧着奶奶笑眯眯将菜夹进了姐姐的碗里。

陈以航轻轻地说了一句,“奶奶,她不是阿荏。”

杨昱美忽然手一抖,筷子落到了地上,她赶忙蹲下去捡。奶奶这才朝男孩子身边的阿荏望了过去,“哦哟,这个小姑娘怎么和我们荏荏长得这么像,好像上次也来看过我,你叫什么名字啦?”

杨颂荏看了一眼男生,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我……我叫……”

奶奶不耐烦地打断她,“虽然是长得差不多,可奶奶看着,还是觉得我们荏荏漂亮,就像囡囡小时候一样。说起囡囡,小航你还记不记得,囡囡笑起来的时候,那两颗老虎牙,哦哟奶奶我好久没见到过了……”

这一顿饭似乎吃得并不开心。

二楼阳台,奶奶一直拉着姐姐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就像第一次阿荏来到家里的那次。

陈以航端上蛋糕,奶奶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哦哟,我家小航最有孝心了,来荏荏你也尝尝!”

杨颂荏站在一边看着她们言笑晏晏的模样,心底忽然泛起无限悔意和自责。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可她无法怨责杨昱美。是她自己不好,最近总和学长黏在一起,都忘了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格外需要人陪伴才是,姐姐在这个关头出现,对奶奶而言,确实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阿荏默默吞下一口蛋糕。

可她尝不出一丁点的甜蜜,满口都是黑巧克力无边的苦涩。

梦里仿佛可以听见许多声音。

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低低的抽泣声、哽咽的说话声、还有很多纷繁缭乱的身影,一张张不断变幻的脸,从清晰到模糊——为了救自己而弄得满头是血的高子乔、温和安宁的陈以航、像蝴蝶一样的杨昱美、还有忽然就不再喜欢自己的奶奶——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脆脆的、吵吵的,像毒蛇的红信子,搅得睡觉都不得安生。

杨颂荏坐起身来。

她抱着抱枕敲了敲姐姐的房门。

“谁啊?”有点困倦的声音。

她抿了抿唇,“姐,我做噩梦了。”

“哗啦”一声,杨昱美拉开房门,揉着眼睛看她。

小小的、瘦瘦的身影,头发有些微乱,整个人还在发抖。

杨昱美让开了一条道,“唔,那进来一起睡吧。”

杨颂荏立刻甩开绒布鞋子爬上了她的床,缩进被子里侧,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外,瞅着杨昱美将鞋子整齐放好,也躺了上来,可她还抖得厉害,杨昱美又“唔”了一声,张开双臂,像小时候任何一次她做了噩梦那样,“过来吧。”

杨颂荏于是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姐,谢谢你。”

杨昱美极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她说的“谢谢”指的是晚上的那件事吧。

就在几个小时前,宋阿姨煮了夜宵酒酿圆子,趁着还有些烫,阿荏就先回着学长的短信,她的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风萍看入眼,忽地不温不火来了一句,“荏荏最近是不是和哪个男孩子走得太近了?”

姐妹二人霎时都被这话给吓了一跳。

“没、没啊。”妹妹否认。

“是么?可别骗妈妈。”

杨颂荏摇了摇头,收起手机,“妈妈,我真没有。”

杨秉文还在看着财经杂志,也不插话,风萍放下碗,直直望着她:“要真是好好的话,怎么小区里其他阿姨见着我,会说最近常常看到你和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走得特别近?爸爸妈妈在这里可说了,大学之前不许你谈恋爱,心思都得放在学习上,以后这手机也别老发短信,都要中考的孩子了,怎么一点也不懂事。”

风萍说着就将调羹往碗里重重一搁,该是生气了。

杨颂荏看了一眼爸爸,他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她咬着唇:“妈,我知道了,您放心。”

风萍平日里从未用过这样严厉的口气跟姐妹俩说话,连姐姐也有些不适,她刚想走,就被风萍皱眉叫住:“美美我有话问你,你说你妹妹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杨颂荏立刻紧张地看着她。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末了杨昱美扶着桌沿,仰起脸朝风萍灿烂笑着,“妈,荏荏从小到大从来不会骗您和爸爸的。而且我天天和她在一起,也没见到其他男孩子呢,那个小区的阿姨是不是认错人了,就算有男孩子也是高子乔啊,爸妈不会连子乔哥哥也不让来往了吧,他可还得给我们补数学物理呢!”

杨昱美一番话说得流畅不已,杨秉文终于瞧了她一眼。

风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阿荏这才发现,自己捏着手机的左手掌心,早已濡湿了汗。

……

杨昱美想起帮她圆谎时候自己的紧张,也忍不住笑了出声,她的嗓子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哭过了一样。杨昱美侧目望了望窗外的星光,忽然想要说说话,就像她们小时候那样,常常挤在一张床上扯着被子,天南地北地聊着笑着……杨昱美缓缓开口:“荏荏,其实白天的事情,我之前就解释过了的,可奶奶她记不住名字,她下一次见到我了,还是要叫我荏荏。”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3

“你别以为我是骗你的啊,其实我才不稀罕要借着你的名义被别人喜欢呢!还有上次关于以航哥哥身世的那件事情,也是奶奶告诉我的,我没忍住就说了出去。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跟我说话我也不理你,其实不是我生你气了或者嫉妒了或者怎样,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我觉得很抱歉、很难过、很自责,可有时候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那些埋在心底很久的解释,以及对过往诸多事情的自责,一旦有了合适的氛围,杨昱美便恨不得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

就像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一样,坦诚罪恶后,灵魂便会得到一瞬的升华。

杨昱美吸了吸鼻子,“荏荏,你们还会怪我吗?”

杨颂荏没有反应。

“荏荏?”

杨昱美低头看了看缩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子,呼吸平稳,身子也不再是刚刚的冰冷。

她的心底忽然有一种情绪在渐渐复苏。

那种情绪名曰,被需要。

为什么之前竟会讨厌自己的亲妹妹?

杨昱美被困在校园单车棚里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

外面是一片滂沱大雨,电闪雷鸣。杨昱美随身带着的伞居然被呼啸的风吹散了架,她看了一眼支离破碎的伞身,还蜿蜒趟着雨滴,干脆就将伞直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想着来往的同学谁可以捎她一段,可大家见着她都不打算搭理,反而三三两两避之不及,任凭她在身后如何叫嚷也浑然不顾!

向来高傲习惯了的公主,第一次尝到了所谓的人情冷暖。

上课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雨下得更大了一些。

杨昱美狠狠心就要拿起书包遮头,冲进雨雾里。

一道独行身影却忽然从不远处慢慢走来,撑一把黑色格子伞,伞沿压得很低,盖住了深邃如琉璃的眸子,露出完美如刀裁的下颚,陈以航淡淡的身影像是蒙上了一层金光,仿佛背上生出了天使的翅膀。

——妹妹的天使。

杨昱美的心脏霎时不争气地猛烈跳动了起来。

“没带伞?”

“……不是,是伞坏了。”

“喔,那我这把伞给你吧。”

淡淡的口气,男生已经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她。

与预想中的“我送你去教室吧”或者“那我们一起走吧”都不同,她眼睁睁瞧着陈以航将黑色格子伞移到自己手上,然后就大步冲进了雨帘,奔跑的步伐还溅起了一路零星的水珠。

杨昱美站在教工休息室洗手间的镜子前,换上了家里佣人刚刚送来的干净衣服,镜子里的她,还未被擦干的头发柔软地垂落在耳鬓两侧,衬得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她的目光移到身侧那把长柄伞时,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他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他不肯原谅她。

她承认打一开始,她只是不甘心本来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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