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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草满意,老牛满足。

临别之时,嫩草要送刘伶回去,刘伶得意于自己装嗲的功底十分扎实之余,其实挺乐意被嫩草送的——

想想看,符昊不是说自己条件太差,想嫁人很成问题吗?

条件再差,她刘伶也是有人要的!

改变一下方针策略,老牛也是有第二春的!

刘伶同志得意扬扬,刚准备和嫩草客气客气,说一些诸如“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太辛苦你了”之类的客套话。

忽然,她的目光透过嫩草俊俏的脸蛋,瞄到了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楼阶外,两个气质非常好的贵妇优雅地从旋转的阶梯上款步而来。

碧晶,真人演奏的钢琴曲是《莱茵河波影》。

弹奏者的功力极高,指尖错落中,令人仿佛看见了莱茵河畔的波影流光,伴随着清越的风铃声,虫鸣流水,尽然入耳,说不出的闲情自在。

两名贵妇就在音乐优雅的节奏中,上了二层。

刘伶当时就是一愣。

周遭一切的声音,宛如落潮之声,刷刷褪去。这一瞬,她整个脑袋呈空白状态——

老太太怎么来了?

还刚巧在这个点儿,到了这里?

自己该怎么办?

她强自镇定地喝了一大口柠檬水。

靠窗的位置阳光极好,没了窗帘的遮掩,天光从明净的玻璃外透入,照在她手中的玻璃杯上,折射出一道炫目的亮点儿,跳跃在她的指尖。

刘伶心中暗道:也许老太太只是来喝个茶,老人家眼神儿不好,没准儿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在这儿呢。

她胡乱想着,心不在焉,完全忘了自己这还在相亲。

嫩草在那儿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

那颗心,沉沉浮浮,沉若千斤,直直坠了下去;浮如蒸云,飘飘忽忽中,一切都朦胧得很。万一被婆婆发现,这事儿如何收尾才好?就在刘伶同志一颗心满满当当的不知所措时,最怕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伶子,你也在这儿啊。”和蔼可亲的女嗓惊喜地响起。

刘伶抬头,只觉笑容都要僵了。

“婆婆。”她小声地喊了一声。

老太太见着刘伶,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牵着她的手就和旁边那位身材高挑的贵妇介绍道:“阿华,这是我儿媳,刘伶。”

“华阿姨好。”

刚才那一场虚汗过去,老姑娘脑瓜儿立刻活络了起来。

刘伶平素小聪明,灵光一闪,忙站起来,乖巧地喊过人,让了座位给两位长辈,自己坐到一边,拍着嫩草的肩道:“这是我堂弟,冯栗。栗子,还不叫人。”

嫩草抿了抿嘴角,似乎在笑,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光。

刘伶也不管他,客气客气,将两位长辈请入座。

“婆婆,华阿姨别见笑,栗子他脸皮儿薄,害羞,不敢喊人。”

符母不以为忤,笑呵呵打量了嫩草几眼,道:“都是自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说着,又回头拉身边的贵妇坐下,“阿华,反正是歇一会儿,在哪儿歇着不都一样,不如就在这儿歇着吧。”

见俩妇人坐下,刘伶犹豫了一下,坐到嫩草旁边。

沙发的位置不大,偏偏冯栗占了大部分位置,刘伶只好委屈地挤在他身边——小小的空间中,两人靠得极近,更衬得嫩草身形挺拔,刘伶娇小。

冯栗吸了口气,鼻端尽是女子身上干尽的肥皂味道,温软怡人。他平素最厌恶女子近身,不是浓香腻人,便是大同小异的那几种品牌香水味儿。

刘伶身上没有那些恼人的味道,干净而温暖。

冯栗原是冷眼看她,可那样的温暖,不知挑动了他心中的哪一根弦儿……刚要出口的拒绝,不动声色关在齿间。

对刘伶而言,她现在也很悲哀。

和人家冯栗第一天认识,就这么伪装失败。失败了不说,这会儿还拉着人家跟自己一起下水……老姑娘也知道自己把相亲对象变成远房表弟挺过分的,可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啊?

她把冯栗往边上拉了拉,干笑两声,趁着两位长辈没注意,压低了声,道:“救场如救火,回头再给你赔不是了,拜托一定帮帮忙啊!”

嫩草没说话,唇角含笑,乌亮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不说话,这自然是最好。

万一一说话,那才叫破功呢。

老姑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笑容满面地叫了壶铁观音,几碟茶点,四人就这么坐定,歇了下来。

华阿姨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五官精致,气质颇好。那双眸子,似含着水,嘴角就算不笑,也仿佛带着笑意。

刘伶分明第一次见她,却总觉得有点儿眼熟。

华阿姨轻啜了一口香茗,慢条斯理,软语笑道:“奉之,还是你好福气,儿媳这么孝顺,也不知我家那个不孝子,什么时候才肯结婚。”

华阿姨单名一个昭字,奉之是符母的名字。

俩人是大学的同学,自毕业后分开也有三十年了,这还是最近一段时间,华昭跟着儿子来到a城,这才再次邂逅了符母。两个老同学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没事儿就聚在一起叙旧。

这会儿,又扯到华昭家的儿子到现在不结婚的事儿上。

符母只顾着安慰,也说自家的儿子还不是等到而立之年才刚刚结的婚。到底儿子解决了她这桩心头大事儿,符母陈奉之说起来,眼角都带着笑意。

两位老人家谈着,竟完全把刘伶和嫩草抛之脑后。

刘伶乐得如此,埋头只顾吃茶点。

最好两位长辈一直叙旧,不要聊到自己身上,逃过这劫,改明儿她一定记得烧香拜佛!

墨菲定律曰:“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这不,谈着谈着,也不知道俩长辈是怎么扯的,竟然扯到了嫩草的身上,符母笑眯眯道:“伶子啊,你这位远房表弟,我原来倒是没见过。这孩子模样生得真俊,这气度儿也好,就是脸皮薄了点儿。”

听符母夸嫩草,华阿姨竟也笑了,目光清润而柔和。

刘伶脑门上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什么模样俊俏!

什么气度好!

什么远房表弟哦!

她心里暗暗叫苦,这么下去,可是越扯越离谱了。老姑娘没辙了,牙一咬,心一横,胡诌道:“他刚到a城不久,婆婆没见过也是正常。”

“哦,那这孩子原来在哪儿来着?”

“他……”

“陈阿姨您好,我原来在休斯顿……”

眼见着嫩草要开口,刘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只当嫩草要爆什么惊人之言,来不及多想,一肘子狠狠撞到嫩草的腰间。

“唔。”

一声轻轻的闷哼,嫩草抿紧了薄唇。

打错人了。刘伶额角划下三条黑线,她忙站起来,伸手用叉子拨了几块蜜饯到碟子里,借此掩饰自己尴尬的举动。

冯栗静默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不愧是美人,倘若是别人这个神色,恐怕多少会有那么一股子讽刺的意味。可他的目光却不同,清润润的眼底宛如浸在清透的泉水里,眸光潋滟,又似沉沉冬日中透过乌云的一抹阳光,让人见过心下不由一暖。

“对不住了,改日请罪。”刘伶趁对面俩人没注意,小声说着,算是道歉。

冯栗闲适地啜了口香茗,淡然一笑。

这一笑,月破云出,又是另一种风情。

这男人,一副皮相和符昊比起来可是不相上下。

刘伶心下一震,只觉在这笑容之下,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来不及多想,警觉之心又被压了下去。

符母笑眯眯道:“这孩子,呵呵,瞧着一表人才的模样,有女朋友没?”

“这不,还在相亲……”

嫩草的话落下,刘伶刚刚放在肚里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她叉了蜜饯,塞到嫩草的口中,忙道:“婆婆,您不用管他的。我们单位有不少刚毕业的小姑娘,不愁栗子娶不到老婆。”

散发着甜香的蜜饯,被浸足了糖渍,色泽鲜艳,略带透明感。

叉上的蜜饯就停在冯栗的嘴边,嫩草抿了抿唇,张口咬下了那枚蜜饯,果然越发安静下来。

华阿姨看着这一幕,放下手中茶杯看着刘伶,眼中的笑意居然温暖了几分,轻道:“可是小刘啊,你这表弟如果不喜欢刚毕业的小丫头,那可怎么办?”

“总不可能喜欢老姑娘吧。”

刘伶耸耸肩,有些不以为然。

这年头,有年轻的,谁挑老姑娘啊。

嫩草条件不差,撞上自己这个,算他倒霉……他帮了自己这么一次,也算是积累人品,没准儿下次遇见的就是个年轻粉嫩的小姑娘。

华阿姨笑吟吟地问:“伶子今年多大了?”

老姑娘忙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水,满不在意地回答道:“我?都二十九了。”

华阿姨挑挑眉,继续热络地问:“哦,这也不算是老姑娘吧。”

不知道为什么,华阿姨自开了话匣子,一反刚才笑而不语的作风。别看她气质好、人又文秀,就以为她是个安静的主儿。这位主儿在大学时代,一张利嘴,辩论赛从来没落过下风。这会儿,她说起话来依然倍儿有水平,逗得符老太太和刘伶乐不可支。

刘伶傻乎乎的,想着只要不问嫩草的事儿就好,根本没发现自个儿的底细被打探得底朝天。

反倒是嫩草,好整以暇地听三个女人在那儿说话,安静地含着蜜饯,好看的侧面唯见得乌眉灵目,俊脸柔肤,时不时地抬眼,目光掠过华昭,那清润润的目光,也分不清是喜是嗔。

刘伶回一次头,看他含着蜜饯;回两次头,看他还是含着那块蜜饯;回三次头,终于忍不住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道:“那是嚼着吃的,又不是糖,你含着做什么。”

嫩草“嗯”了一声,果然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华阿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放下茶盏,她转头看着符母,笑眯眯道:“奉之,刚才我们在金嘉看到的那款风衣挺漂亮的,我想了半天,还是买下来吧。你陪我走走?”

刚才听她说话,只觉这华阿姨声音甚稳,如今听来,却有些欢喜的模样。

无论老少,大部分女人喜欢漂亮衣服的天性总是一样,这华阿姨敢情是琢磨了半天,终于为要买下心仪的衣服而开心。

刘伶家的衣柜里,衣服向来是分季节买足了,便不愿再费一分的心。

一听俩长辈又要去逛商场,老姑娘恹恹的心情一扫而空,她精神一振,连忙道:“婆婆,您刚才不是说和华阿姨几十年没见了,她才到a城,对这儿一定不熟,您陪阿姨到处转转吧,不用管我们……”

“就是。”华阿姨应和道。

符母原准备再歇歇,却拗不过华昭“思衣心切”,笑呵呵的,只得随她了。

她俩来得快,走得也快。

……

茶香飘溢而出,蒸出白煞煞的雾气。

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老姑娘憋了那么久的气,终于长长舒了出来。

“还好,没出岔子。”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晃晃悠悠地坐回到对面,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

沉默,一连许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平静好听的嗓音传入耳中:“你没有想对我说的话吗?”

嫩草纤白的指尖在杯上轻轻点着,嘴角挑起一抹清淡的笑意,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刘伶,眸中似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刷的一下,刘伶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糟糕,只顾着婆婆那一茬的事儿,忘记这里还有另外一位祖宗。

刚才自己可算把他利用足了。

什么栗子哟!

第一次见面的,她哪儿知道他昵称是啥,胡诌一个应付婆婆。

挤在他旁边坐着、说他是自己远房表弟、一肘子狠狠撞过他……细数过来,她丢脸丢大发了。

老姑娘额上的汗又渗出来了,脸腾地一下红了。

“好像装得不好,曝光了……”她尴尬道。

“嗯。”嫩草淡淡应了一声。

咦?就这样?这冯栗是不是言语无能啊,自己都这样欺他了,他咋就不骂自己?

老姑娘一愣,悄悄抬头,有些琢磨不透嫩草的意思。

这表情……是生气了,是很生气呢,还是特别生气呢?

她踌躇了下,知道总之是自己的不对,于是自暴自弃道:“如你所见,我性格不温柔,声音也不嗲,性格上缺点似乎还挺多的,怎么样都不是男人心仪的温柔女子……相亲撒谎,真是件挫事儿。我俩这事儿,就这么吹了吧,真对不住你了……”

嫩草抬头,清凌凌的眸似含着一泓清泉,不说话,目光只静静地掠过刘伶胳膊上的某处。

刘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手臂望去。有那么三秒钟,老姑娘整个人都木了。脑袋里仿佛点燃了无数的爆竹,噼里啪啦地炸得她神魂出窍,险些昏死过去。

这,这,这……

这黑布到底是咋回事儿?

她,她,她……

她慌乱之中,为什么会连这个都忽略了,忘记扯下来?

雪白的毛衣上,右臂的那块黑布,可怜兮兮地耷拉着,却绝对是异常扎眼、异常鲜明!

这可不就是自己相亲时糊弄嫩草,说自己年轻守寡的有力证据!

一把将手臂上别的那块黑布扯了下来,刘伶嘴角抽搐了几下,差点没哭了。

在符昊面前诅咒诅咒渣人也就罢了,效果还好。可以起到给他添堵、刺激他快点离婚、让自己早日脱离苦海等一系列作用。

可是,被婆婆撞见自己相亲、诅咒她儿子……这不是摆明了要气死婆婆嘛!

刘伶虽然脾气暴,有时候还有点儿胡闹,但总而言之,心眼儿直,心肠好。人对其有一分好,她必还人十分好。

所谓滴水恩,涌泉报。

说到这儿,不得不说符母——陈奉之是一个手腕极强,极精明的主儿。

刘伶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人品,不打听清楚了,陈奉之敢把家门大开,迎进这么个媳妇儿吗?

老太太早知道儿子那点儿破事儿,纸包不住火,到时候可不好看。

为这,陈奉之当真下足了力气。刘伶的母亲有糖尿病,她时不时弄点儿国内买不到的好药送过去。刘伶的侄子要上初中了,本市最好的中学要进去不容易,她打通了关系弄到了一张入学通知书。刘伶的表妹那个专业不好找工作,她立刻找人办妥了事儿……

好钢用在刀刃上。

这一点一滴的小事,虽然看上去不大不小,但人家老太太有心,把老刘家那点儿糟心事儿打点得利利索索,老刘家哪个不说老太太的好?

陈奉之是这么琢磨着,改日倘若刘伶真发现了符昊的问题,也不好说离就离。

嘿,还真让她给琢磨透了,刘伶这不就是不敢让老太太知道自己出来相亲,才有了方才那幕荒唐剧。

荒唐剧是演完了,符老太太有没有瞅见自己胳膊上这块扎眼玩意儿……说实话,刘伶是真不知道。

她现在低头瞅着那抹黑,脸色惨白,牙关咬死,想死的心都有了。

……

“冯栗,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骗了你,又利用你帮我骗婆婆,这是我不对。可纵我有千般错,这么大的事儿,你看见了怎么不提醒我一声?你知不知道,会出人命的!我老公虽然是个渣,死一千次都不解我恨,可我婆婆是个好人!”

老姑娘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她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主儿,婚姻不顺的事儿,哪儿是第一次见面就能和人说的?

可她急成这样,什么也顾不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越发的脸红脖子粗。

“刘小姐……”

嫩草要说话,可是话音一下被截了下来,刘伶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双手撑在桌上,眼睛都发红了。

“你心里不舒服,我是知道的。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不会有不得不瞒着老人家的事儿?倘若别人把你那点儿挫事儿在你家老太太面前抖出来,来气你家老太太,你会怎么样……”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嫩草,眉眼间尽是忿色。

“刘小姐……”

“我就说长得好看的都是渣,皮相越好的心里越阴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就在刘伶气急攻心,语不饶人的时候,嫩草忽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唔……”

老姑娘气急败坏,张口就咬。

那牙口锋利的,嫩草连忙松手,可纵然如此,年轻男子纤白的指尖也现出了整齐的齿痕。

让人意外的是,他不气也不恼,眼底含着清润柔软的潋滟水波。

在冯栗静默的目光下,刘伶终于回过神儿了,脸蛋腾地一下又红了。刘伶你这呆子,被鬼迷了眼啊!人家有什么责任帮你圆谎?刚才没直接揭穿你,就算你运气了,还想人处处帮你?凭什么啊?做梦都没这么美的事儿!

刘伶颓然地坐回了原位,刚才的斗志烟消云散,小声地道了歉,然后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

按她的想法,自己这次出丑出大发了,嫩草既然看到了她的真实面目,还是趁早走吧!

当年天桥下的“老骗子”果然念力强大,她真体会到了孤煞的味道……

不仅孤煞,还倒霉煞呢!

可是,嫩草不仅没走,还挺直了腰,气定神闲倒了杯柠檬水,递给刘伶,和声道:“坦白说,我对刘小姐很有兴趣。”

他脸蛋雪白,眼眸清亮,坦言说,这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刘伶现在没有观赏男色的心情,推开柠檬水,额上的冷汗凉飕飕的,只道:“别开玩笑了。”她都快郁闷死了,哪有空管嫩草打什么主意。这个时候,摆明了是自己理亏,如果换成符昊,没把柠檬水泼过来都算好了。

“如果我说,我没有开玩笑呢?”

冯栗心胸坦然,秀目闪闪,微笑地看着刘伶,当真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这桃花来得太乱了,她压根儿没任何想法。

婆婆会怎么想,会不会被气得生病……她根本不敢想。

说起来这事儿曝光,也怨不得别人,也许婆婆没看见这糟心的玩意呢!

老姑娘自欺欺人地想。

嫩草见她面色一会儿悲,一会儿闷,死气沉沉的模样,和声笑道:“你果然挺冲动的。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他越笑,刘伶方才压下的火气越是沸腾。

眼见着,一股子邪火又要往上冲了……

嫩草点了点她手臂处,温言道:“仔细看看,那玩意是自个儿沾上的。那位阿姨来的时候,我见你那么急,顺手就帮你扯下来了……不然,你以为老人家的性子,看见你戴这玩意儿,还会不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顿了顿,他继续笑道:“何况了,就算你戴了这个被那位阿姨知道,她也不知你为谁戴的,又哪儿会被气着。好端端生着这脑瓜儿,莫非是糊涂了?”

指尖轻轻弹在刘伶的脑门上,说不出的亲昵暧昧。

被这么一解释清楚,刘伶傻了。

她稀里糊涂,那天不知是怎么回去的!

天上不仅掉馅饼,还掉了个金龟婿下来。

这世上,有这么好运的事儿吗?

第三章

那天的相亲,刘伶其实完全没当回事儿。

自己在最狼狈的时候,让相亲对象看见自己最糗的一面。刘伶用头发丝儿想想都知道自己被看上的几率,简直比符大公子和苏小三分手的几率还小。

昨儿晚上,她睡得极浅,还总做噩梦。所以早上起来得也特别晚,一摸闹铃,这遭天杀的东西走到了9点30,怎么定了时的连声屁也不放?

老姑娘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一下子就躁了。

她眼睛大睁,随手一挥,闹铃“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那玩忽职守的东西被摔了这么一回,叫得忒欢。

刘伶本来就够躁了,听到这儿,一个头有两个大,她一脚踢开闹铃,胡乱套上衣服,也不知钻到哪块儿,匆匆忙忙地刷牙洗脸。

牙刷到一半,浴室门忽然开了。

从明亮的镜中,倒影出年轻男人裹着浴巾的精瘦身躯……

白煞煞的水汽中,男人的五官显得越发好看,既灵秀又漂亮。

只是这张脸,让刘伶叼着的牙刷差点掉下来,“变态啊!”紧接着,她手里抓着那个米色的瓷杯狠狠往镜子里的男人砸了过去。

“哐当!”

一声脆响中,男人的脸霎时间变成了无数个,一个个都阴沉着脸,冷冷盯着某个女人的后脑勺。

“一大早发什么神经?”

符大公子只是习惯出门前冲个澡,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刚冲完澡,会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在外面刷牙……她刷牙也就罢了,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犯得着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像见鬼似的尖叫,甚至把镜子都砸了吗?

“你,你……你怎么活过来了?”

牙刷掉了下来,老姑娘满嘴的泡沫,稀里糊涂蹦出这么一句。

这位主儿傻乎乎的,昨儿个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符大公子挂了,还化作厉鬼找她索命……所以一大清早迷迷糊糊见着正主儿,牙关没守住。

她话音一落下来,猛地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低头漱口。

符昊脸色方才是阴的,这会儿黑了。

“挺失望的吧。”他牙关中阴恻恻地蹦出五个字,墨亮的眸子森冷地盯着她。

说起来,甭瞅着刘伶平日咋咋呼呼,最怕理亏的时候。理一亏,她啥话儿也说不出了。

被这声音一激,老姑娘颈后的寒毛竖了起来,胡乱擦了把脸说:“那个,上班迟到了,不说了……”

她心虚地小声道了句,脚底抹油就想偷溜。

“刘伶!”

这两字儿叫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声音落下,室内的温度生生降到零度以下,符大公子面色阴沉地盯着她。

老姑娘灵活地突破他的围堵,道:“别喊了,小心浴巾,你露点了!”

趁着符公子低头检查“春光”的时候,她溜得比兔子还快,拎上皮包,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冲。

身后,传来符大公子不悦的嗓音:“今天晚上下班以后,我在北苑路的春秋茶社等你。”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等着吧,鬼才去呢!

刘伶是半点儿也不想和符大公子扯上丁点儿关系。

什么北苑路,什么春秋茶社?

符大公子真是个拗人,为了打击她的自尊心,从来不遗余力地把她往自己的圈子里引,然后用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们,提醒着刘伶和这些人根本是两个世界的存在。简而言之,就算是山无棱、天地合,这些少爷们也不会喜欢上刘伶这样的主儿。

她刘伶脑壳又不是进水了,怎么会跑去自取其辱!

等刘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10点17分了。

她刚打开电脑,同事甲捧着茶杯一脸坏笑地蹭了过来:“伶子,怎么这时候才来?年轻人,虽然是新婚燕尔,也不要纵欲过度啊。”

“瞧你红光满面的样子,你老公一定很猛吧。”

“没想到你老公不仅生得俏,精力也这么旺盛,伶子啊,你赚大了!”

“……”

策划部大多都是年轻人,思维跳跃,天马行空,说起话来向来没什么禁忌,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刘伶听了几句,脸就黑了,“我看起来像纵欲过度的模样吗?”

小a泡了杯碧螺春,递到她手边,嘿嘿笑道:“刘姐,别害羞啊。说说你老公的事儿吧……你可真是深藏不漏,不动声色就闪婚了,大伙儿都琢磨着呢,能拿下咱们策划部一杆铁笔的人,到底是何等英雄啊!吃得消您那脾气的,弟兄们真是佩服佩服。”

“那么佩服他,把他送给你得了。”刘伶打了个哈欠,一边点开电脑里的文件,没好气道。

“那可是咱们刘姐的男人,小的们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小a做出怕怕的模样,一下子逗乐了周围所有的人,“我靠,你个大老爷们,居然来和伶子抢男人,就算给你吃,看噎不死你!”

策划部这个季节不是很忙,他们愿意闹,刘伶也随他们闹去了。

正笑闹间,隔壁写字间有人探出脑袋,大声喊道:“刘姐,你的电话。”

刘伶接了分机,“你好,我是刘伶。”

“刘小姐,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电话那边,传来一把磁性好听的声线,居然是……

“冯栗?”

“是我。”男子优雅的嗓音,在电话中越发的性感迷人,不紧不慢,宛如浸了氤氲水汽,让人心弦为之战栗。

刘伶的眉毛拧了起来,没想明白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刘小姐?”

见她许久没音儿,嫩草又唤了一声,可是,很快,嫩草就听见“嘟嘟嘟嘟”的回音……

刘伶这厮,居然把电话挂了。

“刘姐,听那声音,是姐夫来的电话?”

“哈哈,人家说小别胜新婚,你这才刚来上班,姐夫就来查岗了,啧!”

“还忽悠弟兄们说姐夫不好,请客,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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