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内外夹攻兼之当事人自己心甘情愿当中,崔员外的大闺女拣了黄道吉日,在风和日丽之际,去衙署立了契,由甄夫人遣了肩舆,接到了甄家,当了专门儿的奉药使女。此桩闲事其后引起彭城百姓茶余热议,成就一时谈资,过后不提。
诰命甄氏的彭城宅院阔深宽大,虽比不上京城的华庭豪府,却也是修缮端雅,弯曲笔直,前厅后院,各有铺排,细稍末节之处巧具匠心,也是侍郎甄世万所特别安排。
崔嫣知道那甄世万父子二人此刻住在甄宅东院,而自个儿则住在甄夫人的北院,紧邻于她的寝卧。
虽崔嫣也晓得高门家婢女胜过小户
家闺女,但甄夫人替她布置的房间着实精心,还特别捎带了一条紫檀书案,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与若干书册,供她打发悠闲时光,很是别具心思。还有个与崔妙差不多大的小婢沉珠居于隔间外,专门与她做伴且给她打下手。另衣裳首饰等都是重新添置,连带自个儿带的些衣物小饰,屋内的玉镜台与四角红木高柜几欲塞不满,崔嫣只好送了好些予沉珠,沉珠推了又拒,只说夫人家风严厉,不敢乱收,崔嫣好说歹说,她方才收了。
崔嫣在甄宅住了几日,一次药也未曾奉过,倒是很享了段日子的小姐福,吃的也是样样精美,越养越白润可人,身子也愈发健壮。虽说是官宦人家的侍女,但这番阵仗较之原先当员外小姐,还要胜几分了。崔嫣不好意思,几次欲要主动去问甄夫人,沉珠只道夫人自有安排。
闲着无事,崔嫣便在书房拣了些药理医书研读,以期日后多少派得上用场,又向沉珠探听了些甄夫人的喜好与憎恶以及府上规矩礼节,倒觉光阴飞快,较之昔日大大充实,心底残留的恋家之情也日趋减退些许,只午夜辗转,还是会思念养娘杨氏。
这日午后刚过,崔嫣被喊去甄夫人厢卧。彼时甄氏已服了药,正倚在床头,床边陪侍着个着对襟小袖鸦青色褙子的中年妇人。
甄夫人见人来了,挥挥手叫她坐到自己跟前来。崔嫣细心端量那甄氏,如今近距离相对而望,较之城隍庙那次,她的脸色似更加不好了,青白之中透出隐隐乌黑之气。这几日她也问过沉珠甄夫人所患何病,沉珠说是多年辛劳所致的沉疴之疾,脏腑皆损,到处是病,只能靠长期服药来调。
甄夫人见崔嫣短短几日,又生出几分颜色,较之初见更丰丽不少,暗有喜色,与崔嫣说了几句话,问这几日住得惯不惯,有无哪里不适,用度有无缺少,崔嫣一一应答。约莫说了半柱香的时刻,甄夫人略乏了,方才指着手边妇人道:“这两日你就开始与景嬷嬷学着如何配药罢。”
崔嫣与景嬷嬷伏侍甄夫人躺下午睡,甫才一同撩下帷帘,出了去。景嬷嬷将崔嫣领到灶厨间,将甄夫人平日吃的药贴与疗养膳食交予她一份,又教她过细依实辨认,如何匀配调和,如何把握火候,如何掌握时辰,边教边嘱咐:“烧火煎药虽有僮仆帮忙,但你一路都要从旁看着,服侍夫人用药时也有些大小讲究,你日后跟着我看几次,就清楚了。”又见崔嫣虽是有钱人家小姐出身,却十分谦虚受教,耐心耐烦,添了几分好感,又爽快道:“夫人性子和蔼,以前也是吃过苦的,不是那种跋扈刁钻、颐指气使的贵人,你也别紧张了,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
崔嫣点头,朝景嬷嬷笑了一笑,福腰行礼:“有劳嬷嬷了。”景嬷嬷见她已算上手,应道:“那你且先自己练习着,我去看看夫人醒了没。”
待景嬷嬷一走,崔嫣便对着帖子,琢磨起灶台上分摊开来的药材,少顷便弄得一双白玉嫩手脏兮兮,也无暇去洗,只盼着尽快学会。约莫又去了半个时辰,只听后头灶厨木门一响,凌乱脚步啪啪进了来。
崔嫣甫一转头,便嗅得一阵浓烈酒气,还未看明白,已觉一个身影已山崩地裂地扑到自己跟前,踉跄跌倒,一时竟双臂一张,抓住自己的双肩。崔嫣始料未及,“啊”一声还未叫完,已被那股劲道一同带了下去。
俩人一起齐齐倒地,那人的手肘正压住崔嫣一缕发,她大惊之下,撑起身子,头顶顿一扯一麻,髻簪松落在地,满头的青丝统统飞散开来,披头罩面,脑皮疼麻,好不狼狈,正欲爬起身来唤人,却被那人拦腰一阻,拽回了身边,崔嫣早见其人是个男子,慌乱不已,被他一拉一捉的,竟复跌回去,一下摔入他怀内。
那男子略弯身,脑袋正搁在她一颗玉颅上,也不知是借酒装疯还是喝瞢了神智玩出了兴致,竟将她腰肢死死箍住,又撩起一缕散发捏在指间玩弄起来。她只觉那酒气差点要把自己熏得昏死过去,也抵不过被人这般轻薄,顿张了嘴便大叫起来。一个音还未落,嘴已被男子捂住,还未等崔嫣醒神,他竟一个利落翻身,将她压在地上,整副身躯贴了上来。
11、第九回
崔嫣神智大乱,一时几欲惊哭出声,也猜不到是这甄府进了强盗还是出了内贼,突福至心灵,念起幼时崔妙与自己玩耍时,说男子下阴为其要害,踢之则能制肘,当时还羞于多听,如今竟成了救命法宝。无奈身子被这男子压得紧实,足尖哪里勾得起来,使出全身解数方才屈了膝,也顾不上羞惭,眼睛一闭,朝上面人两腿之间挤去,往上死命一顶,顿触到肉凸凸一副柱,知道不是什么东西,又吓得缩回来。
醉鬼哪里料得到身下女子会来这一招,始料未及,下腹一疼,捧了肚子惊跳起来,却还是坐在崔嫣两条腿上,毫不放松。
崔嫣被他压得牢牢,仰躺于地,看清他容貌,竟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男子,顶束珠冠,身着直裰,腰系玉带,身型看上去尚清瘦,却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力,外貌装扮此刻正捂了下盘嗷嗷叫唤,五官扭作一堆,看不出个眉目,顿羞怒不堪,无奈被他压住腿脚,坐也坐不起来,只能撑肘于地,张嘴便叱:“还不快下去!”说了便眼唇一挤,恨不能要哭出来。她纵使经历过死生之事,终归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到底又惊又慌,失却分寸,引出了女儿家的天性。
那少年因命根剧痛已醒了两分,长舒一口气,将一嘴的酒糟味喷到崔嫣脸上,逼得她胃腑一紧,几欲将午间吃食吐了出来,面上染了几分酡醉。
他见躯下女子脸颊绯红,秀发蓬凌,连衣衽都扯开了半寸,面色一怔,旋即竟嘴角一扬,俯身下去,下颚正抵胸前柔软丰隆,贴于她脸存余,唇色带笑,醉醺醺地发问:“新来的?”
崔嫣这才看清少年模样,见他瞳如墨点,眉若刀裁,嘴角似笑非笑,如闲云浮暖一般的悠然,可惜俊美过头倒有些浮华之气,叫人看了心中忐忑不安,但总归是个好看的男子,一时半刻之间,还是呆了一呆。
除了苏鉴淳,她生平哪里接触过同龄年男子,就连那苏鉴淳,都没讲过话,只远远望过几回,况眼前这少年,竟比苏鉴淳还要好看许多。
原先闺中无聊翻看崔妙在外头书斋购藏的艳册闲书,书中说,缘何采花贼为世间女子所唾所憎?因那采花贼卖相不够,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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