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啊?」有官员问。
「累,但咱们身体都好,睡一觉起来,又可干上全天的活儿!」工人笑着说。
「一天能采多少矿?」
「我一天采矿的工钱可换十袋白米,饶州来的白米喔。」
「哦?那肯定吃得很饱喽!」
工人拍着丰厚的肚皮,说:「饱极了!」
官员笑了笑,在牙板上记了几笔,玉漕的官员也乐得合不拢嘴。他们又问了几个矿工,一样的笑,一样的答覆。有几名较积极的官员,想求证得更确实,甚至钻进了矿穴里,看看矿工挖矿的实际情形。他们被邀到了一条空气清新的穴子里,坐在没有灰渣的乾净桌椅上,一边喝茶吃糕,一边看着数名工人挖矿。他们心内被工人们的勤奋与知足打动了,对生命忽然有了体悟,将此情此景赋成一首诗,或写了一篇骈丽的文字,便红着眼眶出去了。
这批政官认为玉漕官府处事迅捷而得当,永金脉矿灾因此得以在短短的时日内排除完善。
只有主子知道,这一切,俱是做戏。
见过熮乙後,主子与他都知道真正的矿工,因为长年吃着腌菜、腌臭鱼汁,不可能有那一口白牙。他们长年处於饥馑,吃的是粗劣次等的水稷,肉乳就像天神的存在似的,高不可攀,这般饮食,不可能让那双露在薄襦外头的手臂饱满着肌肉。那句「吃饶州白米吃得饱极了」,更是无稽之谈。
而那条邀请他们探访的穴子,大概有好几十年不采矿了吧?所以空气中没有炸矿的废烟、没有积淀下来的石尘,而那副桌椅甚至是全新的,连个刮痕都没有,想是事先搬进去做道具的。那条穴子不过是一座逼真的戏台,在搬弄着一出演给他们看的戏。
独叔很能明白主子要脱队的理由。
船身又倾了一边,独叔慌手慌脚地稳住身子。主子说:「你快去用早食吧,独叔。一会儿时辰到了,我自己会打理,你别费心了。」
独叔不禁对主子的独立抱怨。「唉,二爷,那你把我带着干啥呢?」
主子不答话。
独叔也不吵他,扶着舱壁,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这时,主子幽幽地出声。「我总需要有个人陪我,看这一切。」
独叔一愣,回头。
「免得自己崩溃了,没人知道。」主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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