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是京城新开的一家饭馆,坐落在东城区临近城郊的一座僻静地带。也不知道是哪家富商从东洋弄了数株樱花树来,每年春暖,樱花烂漫,如火如霞,甚是美丽壮观。
今年暖春,花开得早,二月初那樱花便已经打了粉粉的花苞,远远看去一片嫩绿夹着粉红,在这细雨蒙蒙之中也是另一番风景。
“这儿叫什么望月楼,应该叫樱花楼。”韩芊登上三楼,临窗而立,看着外边的风景,笑道。
“樱花楼,不错,还是皇后赐名。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肯否再赐墨宝?”慕尧点头笑道。
“嗯?”韩芊诧异的回头,“你说了算哪?”
“我的菜馆,当然是我说了算。”慕尧笑道。
“可是……我的字可拿不出手,若是挂在这里未免叫人笑话,再砸了你的生意招牌。”韩芊笑道。
云硕立刻酸溜溜的横了慕尧一眼:“富商就是不一样啊,随随便便就开一个菜馆,随随便便就开一个茶楼。真不知道这帝都城里到底有你慕公子的多少产业?”
慕尧轻笑拱手:“陛下明察秋毫,草民不过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弄个自己吃饭喝茶的地儿罢了。”
云硕还想再刺挠慕尧两句,忽然听见身后卫恬恬抱着的天心模模糊糊的叫了两声:“就……就……”
韩建示立刻高兴地笑着把小家伙抱起来举过头顶:“嗳!嗳!哈哈……你们都听见了吗?天心会叫‘舅’了。”
“是是……快来!叫我一声!”慕尧忙凑过去,“天心,再叫!”
“舅舅……”天心这会儿很清楚地叫了两个字,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慕尧,小腿小手都挥舞着,想要让他抱。
慕尧得意的把小家伙从韩建示手里抢过来,万分得意的亲了她一口:“真是我的小宝贝儿,舅舅都舍不得走了。”
“你什么时候成我女儿的舅舅了?”云硕黑着脸上前去,想要把女儿从那个讨厌的人怀里抱回来。
慕尧很巧妙的躲过他的手,轻笑道:“从一开始我就是皇后的哥哥,现在公主叫我一声舅舅还不应该啊?不叫舅舅,那叫什么?……对了,陛下若是愿意让天心认我这个干爹,我也十分的乐意。”
“做梦!”云硕冷声哼道,“我女儿有爹!不需要什么干爹。”
“这倒是个好主意啊!”韩芊笑道,“我正想着心儿生下来就没有祖父母的疼爱,只有一个外祖父,还三灾八难的。她生来就少了人疼爱,倒不如让她认慕哥哥做干爹,以后也多个人疼她。”
“有朕的疼爱还不够?”云硕不满的问。
“陛下有天下,那么多政事白天忙到黑夜,一颗心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分给我的女儿。”韩芊扁了扁嘴巴。
云硕无奈的看了一眼韩芊,虽然死不承认,但也知道自己能给孩子的太少——若是皇子,他还能带在身边培养,而公主,说到底也得不到太多的父爱,这就是帝王家的亲情,就像是他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得到过多少真正的父疼母爱。
“算了,认干爹,还要让慕哥哥破费,还是做舅舅吧。”韩芊看云硕不说话了,也改了口。反正刚才那几句话也是故意气他。女儿生病那几天他死活不让自己进去陪伴,而他自己因为身系天下也不能有丝毫不妥。女儿在最危险的时候,陪在身边的只有姚夫人和几个医女,想想这事儿韩芊心里就不舒服。
“嗯,做舅舅也要给见面礼的。”慕尧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浅碧色的荷包再天心的面前轻轻地摇了摇,“宝贝儿,喜欢吗?”
“就……”天心被荷包上的五彩穗子给吸引,张开小手一把把荷包给夺了过来,团吧团吧就往嘴里塞。
“嗳嗳……这不能吃。”慕尧忙按住天心的小手。
此时,望月楼的丫鬟提着食盒上楼来,一盘盘珍馐佳肴摆在了桌上,慕尧忙伸手拿了块点心放到天心的手里。
小天心有了吃的就不要荷包了,两手抱着点心,啊呜啊呜啃得开心。
“这小东西真好玩,我真想带她走。”
“你敢!”云硕一把把女儿抱回来护在怀里,狠狠地瞪了慕尧一眼,“喜欢就自己去生一个,抢别人家的有什么意思。”
慕尧听了这话,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嗳!想我一个江湖浪子,就算是想要孩子也没人愿意给我生啊!”
云硕拿了帕子擦了擦女儿嘴上的点心沫子,斜了慕尧一眼,哼道:“真是笑话,慕公子英俊多金,想要什么女人没有?若是想要孩子,只怕随便勾一勾手指就有的是女人前赴后继吧。”
“你们两个非要这样说话吗?”韩芊瞪了一眼云硕,又看向慕尧。
慕尧笑着把给天心的荷包递给韩芊,又指着饭桌上的一扇蒸笼,笑道:“好了好了!吃饭!尝尝我这樱花楼的菜色,这可是我从西南带来的厨子,我记得皇后娘娘小的时候可是非常喜欢吃洞庭湖里的螃蟹的。这洞庭蟹是去年秋天我叫人用冰封存的,味道虽然差了点,但这个季节也算是难得的了。”
韩芊笑了笑,把那枚荷包放到袖子里,转身做到云硕的身边。对面的韩建示已经等不及了,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说道:“你们都忙,我就不客气了。哎呀——好久没迟到洞庭蟹了,我这口水都流下来了。”
“开吃吧。”云硕把怀里的女儿交给旁边的香橙,也拿了帕子擦手,准备给换钱剥螃蟹——他看见韩建示已经在给卫恬恬剥螃蟹了,自己再不动手,又要给某人机会了。
然而事实证明,机会不是自己想争取就有的。
皇帝陛下从小衣食无忧,就算是在军营里历练过,那西北军营里也没有螃蟹这种食物。所以结论是——他不会剥螃蟹。以往吃螃蟹都是旁人伺候皇帝陛下的,他还真没伺候过别人。
抬头看看韩建示拿着蟹八件儿灵巧的撬开蟹壳,挖出蟹黄给旁边的卫恬恬,皇帝陛下也有样学样。
然而到底不是熟练工,不过皇帝陛下也不算太笨,最终还是能把搞得乱七八糟的蟹黄蟹肉送到韩芊的面前。
慕尧坐在对面,也抓了个螃蟹敲开,看着其他两对夫妻恩恩爱爱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自顾剥了蟹肉沾着姜汁狠狠地吃。
吃喝玩乐,很畅快的一天。
如果不算云硕和慕尧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话。
“明日我就去东陵了,皇后娘娘多多保重凤体。”说着,慕尧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云硕,凑近了韩芊的耳边,低声说道:“对了,如果您想要离宫出走的话,别忘了来东陵找我。”
“你放肆!”云硕一把把韩芊拉进怀里,愤愤的瞪着慕尧,“你当朕真的不敢杀你吗?”
“陛下乃天下之主,杀个把人只有想不想,没有敢不敢。”慕尧微笑道。
云硕抬手点着慕尧的鼻子,默默地搓牙——若不是留着这厮还有用处,他还真想杀了他。
“好啦!我先上车了。这雨好像越来越大了。”韩芊带着香橙抱着天心先上了马车。
云硕盯着慕尧,低声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身为皇上,这龙嘴里也能吐脏话啊?”慕尧好笑的摇头。
“不说算了,朕还没心思听呢。”云硕转身要走。
“只杀邪教泄愤,好像不是明君所为吧?朝堂之中皇室之中,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陛下不打算处置吗?”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个江湖游侠,什么时候对庙堂上的事情感兴趣了?朕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慕大侠来指手画脚。”
“是,我慕尧也没必要先吃萝卜淡操心。不过,你不要以为韩家为了不被扣上一个‘外戚专权’的帽子可以看着芊芊受委屈,芊芊就真的没有人关心了。”慕尧上前一步,迎着云硕杀人的目光,低声说道:“我慕尧,永远是韩芊的后盾。”
“慕尧,你累不累?天下那么多女人,你一定要喜欢一个有夫之妇?”云硕冷笑道,“不过,朕的女人是天下最好的,有人喜欢也是常理。但你最好给朕记住了——,朕,才是韩芊最爱的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走进她心里。”
“多谢陛下提醒。”慕尧轻轻地点点头,“慕尧希望陛下能永远记住刚才那句话。”
云硕冷声哼了一下,转身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云说一直都不说话。
不得不说慕尧的那几句话的确刺激到了他,身为一个帝王,绝不能容许这样的挑衅。然而,他却不能杀了慕尧。
一肚子邪火窝在心里,那滋味就算是个普通男人也受不了,更何况他是皇帝。
韩芊把怀里睡熟了的天心放到一侧的窄榻上,随手拿了一个靠枕倚在里面,自己则从榻上下来坐在马车铺设的绒毯上靠在孩子的外侧。
“怎么了?这么半天不说话。”韩芊看着一直沉默且脸色阴沉的云硕,纳闷的问,“是慕哥哥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云硕不悦的瞥了韩芊一眼,酸溜溜的说道。
“……”韩芊一下子愣住,看着云硕一脸的不高兴,无奈的摇了摇头。
云硕本来是等着韩芊解释的,结果她也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沉默了。这又让他窝火,于是冷声问:“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韩芊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是九五之尊,以雷霆手段登基,执掌江山十余年来,先平回鹘,又平北蒙,外灭强敌,内修金河,所作所为是大云朝开国以来历任皇帝都做不到的。只是,此时此刻,这男人却在自己跟前闹别扭,跟个孩子似的。
韩芊轻声一叹:“皇帝陛下想听什么?想听臣妾给您道歉,不该随随便便叫一个草民为哥哥?还是跟您好好解释一下,那个江湖草莽怎么会如此大胆敢在皇上面前放肆直言?又或者,您心爱的天心公主莫名其妙的多了个舅舅?”
云硕被问的一怔,慕尧的存在虽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但这根刺也已经扎了十几年。他早就知道慕尧对韩芊的心思,早就知道韩芊对慕尧没有那份心思,也早就知道慕尧这个人虽然嘴上说话不好听,但在江湖之上没做一件事情都是在帮自己——自己高高坐在庙堂之上,几遍有烈鹰卫,锦鳞卫以及千夜千寻手下的龙卫,可大云疆土辽阔无边,尤其是边疆各处,几十个民族交错居住,民情十分的复杂,有这么一个人肯帮自己,实在难求……
可是!为什么心里就这么不舒服呢!
一千分,一万分的不舒服!
有些事情,理智是一回事儿,感情又是一回事儿。
就算是理智上明白这一切都是别人故意的挑衅,但感情上也转不过这道弯儿。
云硕是皇上,但在韩芊面前却只是个男人。
韩芊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头看着熟睡的天心,手指轻轻地在女儿的身上拍着。云硕生了一会儿闷气发现某人根本不搭理自己,便索性转身靠在车壁上睡了。
“嗳!”韩芊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
“你还叹什么气啊,是不想跟朕回宫吗?”云硕闭着眼睛,低声哼道。
韩芊回头看着他,轻笑道:“难道陛下是想废了我这个皇后,另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
“胡说!”云硕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韩芊的手腕,“朕说了一万遍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你有没有良心!”
“是我没良心,还是你没良心?”韩芊扁了扁嘴巴。
“我怎么了?你到时说?”云硕好笑的反问。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大臣们又开始劝你选美了!春天来了!陛下也该发情了!哼!真是难为那些大臣们了,整天就想着怎么往后宫里塞女人!看见陛下没儿子,就好像自己没儿子一样着急!如果男人能生孩子,我看他们一个个都自己扑上来了吧?”韩芊愤愤然说道。
“你这……”云硕只觉得好笑又好气,“你真是够胡搅蛮缠的!”
“什么是我胡搅蛮缠?!”韩芊生气地说道,“分明是你的大臣们胡搅蛮缠!他们一个个搂着小妾快活,就看不得他们的主子只守着一个女人……”
“嗳,你……”云硕听见这话说得越来越出格了,便伸手把韩芊拉进怀里,用实际行动堵上了那张叫人又爱又恨的嘴。
“唔……你放开……”韩芊用力的捶着云硕的肩膀,忽然的窒息让她难受,他又太狠,只觉得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被吸了去,眼前一阵阵发晕。
“唔哇……”熟睡的天心忽然咧嘴哭起来。
云硕一怔之际,韩芊推开他转身去安抚女儿。天心被母亲拍了几下哄了几声又渐渐地睡去,而韩芊也刚好借这个机会平复了自己杂乱的呼吸。
云硕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一时心旌激荡。但这会儿马车上,孩子还在旁边,就算他想的再好也没办法付诸行动,于是只得默默地用朝中那些奏折转移了心思,一路沉默到皇宫。
韩芊刚进凤章殿,孙得福便急匆匆的进来回道:“娘娘,刚刚木兰将军差认送了东西来。”
“木兰将军?她有什么东西送给我?”韩芊惊讶的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一根马鞭,一柄佩剑,哦,还有一封书信。”孙得福说着,朝后面一招手,有小太监端着个托盘近前来把东西呈上。
韩芊迟疑的看过去,一眼认出那根马鞭是云瑶平常不离手的那一根,再看那柄剑也刚好是她的佩剑,于是心中一凛,忙问:“送东西来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回娘娘,这东西是从西华门传进来的,奴才也没见到送东西的人。”
“快,派人去木兰将军府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韩芊焦急的说道。
“是。”孙得福答应着转身下去。
韩芊伸手拿过那封信来,看着信封上银钩铁画般的字迹,却不敢拆开看。
孙得福很快去而复返,进门便跪了:“娘娘!外边刚刚送进来消息,木兰将军去世了!”
“什么!”韩芊猛地站了起来,半晌又缓缓地坐了下去,“什么时候的事儿?”
孙得福忙回道:“上午巳时。诚王爷已经把折子递到了内阁,内阁的人不敢耽误,这会儿已经把奏折送到了紫宸殿。刚奴才听说,万岁爷已经下了圣旨,追封木兰将军为忠烈上将军,叫礼部拟定谥号,还说按公主例安葬。”
韩芊的眼泪早就下来了,听孙得福说完,半晌才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孙得福起身后偷偷地瞄了香橙一眼,恭敬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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