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里的小童见颜东昂没有进来的意思,便准备关门。
“老罗,进来说话儿。”颜东昂忙邀请老熟人。
“哟,你在这儿住啊?我家就在隔壁啊。”老罗笑道。
颜东昂听了一愣,笑问:“你家在隔壁?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老罗指着身后的黑漆大门笑道:“去不是去南边跑货么?发了点小财。就买了那个院子,这不收拾了一个多月了前几天刚搬过来,今儿刚好请了亲戚朋友过来一起吃个酒,算是贺一下,怎么样老叶,赏个脸过去喝两杯?”
“哟!乔迁新禧啊?!”颜东昂把手里的拐戳到咯吱窝里朝着老罗拱手,“恭喜恭喜了!”
老罗伸手拉了颜东昂的手臂,说道:“走,喝一杯去。”
“哎哎——”颜东昂回头朝着院门里面的小童喊道:“去告诉小臻,准备一份贺礼送过来。”
“什么贺礼不贺礼的,咱们还讲究这些?走了。”老罗不由分说拉着颜东昂就走。
院门里的小童皱着眉头看着颜东昂跟着那个一身赭色绸衫的人进了家和斋斜对面的一个院门,眉头皱了再皱,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方关上院门。至于贺礼什么的,他才不会去说呢,没得给姑娘添烦恼,那老不死的无赖,最好这回走了就别回来。
然而颜东昂出去喝酒这样的事情还是瞒
事情还是瞒不住颜文臻的,晚上戌时,家和斋的客人都结账走人之后,颜文臻方听许呈鹤说傍晚时分老爷子被斜对门的邻居一个姓罗的人邀请去家里喝酒到现在还没回来,问颜文臻是否锁院门。
颜文臻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该回去就回去吧。在等两刻钟,院门就上锁。”
许呈鹤忙道:“我还是留下来等一会儿吧,只留那些小的看门我回去也不放心。”
颜文臻也感觉有些不安,但这院子太小,像样的屋子都做了吃饭的雅间,也没办法给更多的人住,于是沉吟道:“那奶哥就留下来,让许叔和奶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行。”许呈鹤点头应道,“我就在门房守着,姑娘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颜文臻看着众人都各自收拾妥当了才转身回自己的小院里去洗漱休息。
当晚,颜东昂是将近子时才回来的,喝的醉醺醺的被人搀扶着送回来,满嘴胡话。
许呈鹤带人把他接进去丢在门房的小窄床上,转身吩咐小童:“你好生看着,我叫人去回一声,省的姑娘再惦记。”
小童答应着,许呈鹤又厌恶的看了颜东昂一眼,出门去跟颜文臻通信。
许呈鹤知道天晚了,也没进后院,只叫了一个粗使的婆子去颜文臻的小院把豆蔻叫出来,把颜东昂的事情说过之后便回门房去了。
颜文臻当然是担心颜东昂的,不为别的,她很担心这个无赖爹再去赌一场或者被谁弄去要挟一次,她这个小小的家和斋又变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所以听见豆蔻说老爷子回来了只是喝醉了什么事儿没有再门房睡下之后颜文臻的那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打了个哈欠安心的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老罗隔三差五的造访,不是在门房里跟颜东昂瞎聊,就是拉着他去自己家里喝酒。初时,许呈鹤等人还警惕戒备,但时间长了,这两个老家伙也无非就是吹牛而已,许呈鹤又忙着找房子买院子,便把这两个人的事情抛到脑后。
……
半个月之后的一个雨天,邵隽文忽然造访。
许呈鹤开门就吓了个半死,还以为这厮是来砸场子的呢,愣是堵在门口站着没鞠躬没问好,真是冷着一张脸等着对方出招。
“怎么,你们家和斋就是这样待客的吗?”一身浅灰色湖绸长衫的邵隽文站在那里,身后有清秀的小厮为他撑着一柄十六骨水墨画油纸伞,任凭雨丝哗哗的落,他却点雨不沾。
“哦,邵大人,您今儿是来吃饭的吗?不过很可惜,我们的位子都已经定出去了。”
邵隽文淡然一笑,说道:“是的,你们家和斋的规矩我自然知道的!所以我提前几天就来定了位子——在浣月轩。”
许呈鹤顿时愣住——这姓邵的什么时候也变了个样儿?居然还提前好几天来定位子?
“可以进去了吗?”邵隽文淡然冷笑。
许呈鹤忙躬身道:“邵大人,请。”
邵隽文抬手理了理原本就整齐的不能再整齐的衣袖,踩着湿哒哒的青砖地面往里走。
许呈鹤叫小童把人带去了浣月轩,自己则去正厅的柜上找他娘。许氏听说邵隽文来了便焦急的埋怨许呈鹤:“办事不小心,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提前弄清楚,知道他要来也好早些准备一下。”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啊?他是来吃饭的,而且还提前定了桌,他不找茬,我们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再说,就算知道他会来,我们又能怎么样?怎么预备?”许呈鹤也冤枉的很。
“如果提前知道他要来,我们至少也能找两个可靠地人来镇场子!那现在怎么办?”许氏心里又怕又急,明知道来者不善,但却无能为力,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真是能逼死人。
许呈鹤冷笑道;“镇场子?我的亲娘唉——你真是能想啊!如今还有谁来为我们镇场子啊?白家大爷?他躲着我们还来不及呢。”
“别提他!”许氏想起白少瑜气就不打一处来,“自从那天白家二太太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平日里甜言蜜语的哄着人开心,关键时候当缩头乌龟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信赖。”
“那还有谁?”许呈鹤无奈的遥遥头,又补了一句:“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去后面跟我爹说,浣月轩的菜色一定要上上等,我先过去照应着,那些小子们怕应付不来。”
“也只能这样了。”许氏点头答应着,收了账簿亲自往厨房去。
颜文臻听说邵隽文来吃饭,而且还是提前几天正经定了位子的,心里即便烦躁也不好怎样,怕他找到借口寻事。所以耐着性子为浣月轩做了一桌精致的菜肴。
金蒜烧鸡翅,麻辣排骨,酸辣藕片,薄荷凉粉腰花,苦瓜醸肉馅。外加一份甜点绿豆糕和一份伴了蜂蜜的薄荷甜粥。
菜肴一样一样的端上来,但只是看色闻香,邵隽文已经忍不住咂舌了,先拿了碗装了一碗薄荷粥尝了一口之后,便忍不住感叹:“不愧是颜家秘制啊!”
旁边陪坐的栾棠风笑道:“铭之兄怕是有些日子没吃到这么可口的东西了吧?”
“是啊,真是太久了……”邵隽文眯起眼睛叹了口气。
“来先尝尝这个。”栾棠风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苦瓜醸肉丸放到邵隽文面前的盘子里,“听说这个是新出的菜品,苦瓜清凉解暑
瓜清凉解暑,是夏天不可少的好菜。”
邵隽文冷笑了一声:“哼,爷这几天可不就是火气大么。”
栾棠风听了忍不住哈哈一笑,惹得他对面的光禄寺卿之子赵立不解:“栾爷这笑里有话嘛。干嘛欲言又止?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栾棠风拿了酒壶给邵隽文满上,又给自己也满上,方笑道:“说起这个,咱们都先敬铭之兄一杯。”
“这喝酒得有个名堂啊?铭之兄是有什么喜事了?”赵立猥琐的笑着,“莫不是咱们又有了新嫂子?”
“去你的吧。”栾棠风笑道,“是咱们邵大人要当你爹了!”
“哎呦!这可是大喜事儿啊!这必须得好好地庆祝——来来,兄弟先敬铭之兄一杯。”赵立举杯笑道。
“客气,客气!”邵隽文笑呵呵的与两个纨绔碰杯之后一口喝掉杯中之酒,又叹道:“这青梅酒还就是颜家才能酿出这个味儿!”
栾棠风点头道:“说的是,别家的都不行。也不知道颜博晏那老东西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哎呀,这个我们先不管,只是铭之兄这边可不是苦瓜醸肉就能解决的呀?兄弟亲几天刚去春香楼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小娇娘,那模样长得……啧!真是绝了,不知道铭之兄有没有兴趣?待会儿这里结束了,咱们去会那小娇娘一会?”
“不去。”邵隽文没意思的笑了笑,摇头。
“我头先去过春香楼啊,没见什么好货色,你是什么时候去的竟然遇到了好的?”栾棠风色眯眯的笑着。
赵立一脸淫笑的摆了摆手:“还别说,他们家之前是没有像样的货色。不过这次不一样啊!这个小娇娘据说是从南边来的,春香楼的老鸨花了大价钱请来镇场子的,传说这娇娘是江南名妓专门调教出来的,学艺十二年方才出师,这回春香楼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他们对面的倚翠楼挣个高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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