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惊呼道:“现在曾贻芬死了……”
是的,现在曾贻芬死了,内阁正是新旧交替之时,几位阁老自遐不顾,哪里还有空理会远在福建的蒋梅荪?
如果谁和蒋梅荪有积怨,此时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难道定国公真的出了事?”陈曲水额头也冒出细细的汗来,“那,那个孩子……”
“托孤!”窦昭说着,长长地透了口气。
只有托孤,才可能行事这样隐秘,才可能让英国公世子宋墨轻车简从,亲自带着高手一路护送。
她努力让心绪慢慢地平静下来,冷静地道:“现在我们只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随后抬头望了一眼屋顶。喃喃地道,“希望这雨快点停下来,就是不停,也下得小一点。”
他们为了赶路。就会早点启程。
陈曲水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望着窦昭,轻声地道:“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窦昭眉头紧锁。认真地听他说话。
“你注意到宋世子身边站的那位青衣文士没有?”陈曲水艰难地道,“他姓严,名云,字朝卿,曾是定国公麾下最得力的幕僚之一,我离开福建的时候,听说他被定国公的妹妹——英国公夫人瞧中。要去给自己的儿子做了西席,我就是认出了他,才猜测那少年公子是英国公世子爷宋墨的。”
窦昭明白过来,忙道:“那人认出了你没有?”
“当年严朝卿是定国公前面的红人,而我不过是张楷的众多幕僚之一。但此人心思缜密,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曾因此而受命掌管总兵府文书。”陈曲水坦诚地道,“我当时一看见他就急急地退回了房间,不知道他看见了我没有……宋墨也没有睡。
屋里没有点灯,他站在窗扇大开的窗前,望着窗外倾盆大雨,表情平静。
一阵风刮过,如线的雨水被吹散。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气。
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他在离宋墨三尺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恭声道:“公子,您小心别淋着雨了。要不要我把窗子关了?”
宋墨没有理会他,问道:“严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那人正要回答,突然侧着耳朵倾听。接着露出一个笑容,道:“公子,严先生来了。”
宋墨点头,回身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严朝卿和一个相貌有些憨厚的男子浑身湿透地走了进来,衣角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铺了青砖的地上。
“公子。”两人朝着宋墨行礼,宋墨指了指身边的太师椅,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瘦小的身影丝毫不受夜色的影响,手脚麻利地为两人各斟了杯茶,然后又无声无息地退到了黑暗中。
宋墨语气淡然地问:“查到了什么没有?”
严朝卿和同来的男子对望了一眼,不由都露出了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公子,这次只怕我们有麻烦了!”
宋墨神色安详地望着两人。
和严朝卿同来的男子道:“我们遇到了张楷手下的一个幕僚。”然后把蒋梅荪和张楷的恩怨说了一遍,“此人姓陈,名波,字曲水,号越川。他通晓文书典章,擅于识人断人,兼之言词锐利,有张仪之才,当年张楷出兵攻打度边五十郎,就是此人出面说服浙江抚巡安道源出兵相助的。他如今在这户人家做账房先生。”
“你们能确定吗?”宋墨脸上第一次流露出肃然之色。
“能!”严朝卿很肯定地道,“徐青带着我在他的门外趴了快半个时辰,而且他一直很不安,不停地派小厮打探窦家四小姐醒了没有,好像有什么话要和窦家四小姐说似的,想来也认出了我们。”
宋黑沉默了半晌,轻声地道:“有个外家功夫练到了登峰造极的护卫,还有个做过张楷幕僚的账房先生,加上十几个身手不凡的随从,这位窦家四小姐,还真不简单。徐青,”他笑着吩咐和严朝卿同来的男子,“你好好盯着这宅子,不要让人进出。”又对严朝卿道,“明天我们恐怕还要在这里滞留一天,先生早点歇了吧!”
严朝卿和徐青神色一紧。
他们的行踪已经泄露,公子此言就是要杀人灭口了。
徐青犹豫道:“他们一共有二十几个人……”
“就更要慎重了。”宋墨不为所动,语气轻淡。
两人不再说什么,齐声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视黑夜如无物,从容地穿过屋子里的陈设,撩帘进了后面的暖阁。
暖阁里只点了盏如豆的油灯。
五官柔和的乳娘和衣曲身躺在婴儿的身边,听到动静立刻就警惕地坐了起来,看见是宋墨,她松了一口气,柔声喊了声“公子”,就要起身下床。
宋墨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吵醒了孩子,然后弯腰轻轻地摸了摸孩子乌黑的头发,笑道:“孩子还好吧?”笑容十分的温和,在灯光下是如此安宁详和,让人看了心立刻就踏实起来。
乳娘点头,笑容绽放:“小公子很听话,不哭也不闹。”说到这里,她想到为了保守秘密而投缳自缢的孩子生母,眼中不禁噙满了泪水。
“不用担心,”宋墨安慰温声她,“我们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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