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收效甚微。
昂贵的西药我们就算支付得起,这昆明大后方也没有药源供应。能买来的药物都吃着,可是我这旧疾发作,新病不依不饶,各色的药物也仅仅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罢了。我有时更想告诉林熙明,算了,强求不得。可是每每看到他那双眼,我的话就停滞在了舌尖,没有办法说出。
与我而言,每一天睁开眼看见的窗前的阳光,晨光熹微中熟睡的爱人,那和煦温柔的感动与生机,像是某种细软的触角,轻轻地也深深地柔软着我的心。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深爱的人在睡梦中呢喃自语,爱着的人在清醒中默默微笑。我们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或许人生最幸福的莫过于此。
我是真的只想这样安静地,看着林熙明在不大的木屋之中忙碌。我想看着他从柴火房一身灰地出来,端着清淡的面条。想看着他在小方桌上伏案写作,桌上摆着的我赠与他的泥塑小猫被擦得宛如十五年前我送他的模样。想看着他揽着我织着手套的模样,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阴影。这样的充实与美好,平庸无义,却温暖得让人流泪。
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可是我不能只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享受只有我们两人的日子,直到我的死亡。
《普明杂集》还没有编完。
我们预计的五本,成稿一本,校对两本,还有两本还未动笔。
在我虚弱的拿不起笔之前,我得把剩下两本中,我的部分写完。
在我和林熙明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我,看得我眼眶微热,无法控制自己的愧疚与苦痛,无法抑制自己的想哭的欲望。
我知道他不会阻拦我,而我也知道他是想阻拦我的。
人总是要信仰点什么的,它是在风霜刀剑中砥砺前行的壁垒,是生而有翼不愿蠕动前行、匍匐似虫的傲骨。这样的信仰不必狂热、不必虔诚,它重如生命、也轻如生命。
我无言对那双眼眸,只能以泪相答,把他的理解与纵许当做自己最后一次任性的资本。
林熙明为我制了一张可在床上用的木桌,我右手执笔,左手却不时去勾坐在床边陪着我的林熙明的手。十指交握的时候,我总觉得安宁,归属一般的宁静。
这是一项太浩大的工程,几乎耗费了我所有清醒时候的时光,直到我开始时常进入意识不清的昏迷状态,才被林熙明强行阻止了。
其间有不少同事好友,还有昔日今日的学生前来探望,全被林熙明婉拒了。
倒是每日的下午,下班放学之后的点,能听到小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还有人在领读。熙明前去看了,回来笑着告诉我说,是我的学生们领着那群平日里总在联大里玩闹的小孩子们,读着我们著好的第一本《普明杂集》。他还说,小泥猴特意要他带给我一句话,说“祝常教授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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