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吧,吃饱些,我不大饿。”丁蔚然的嗓音从黑暗里冒出尖来,阴阴柔柔,哑得惊人,“不够的话,我这份你也吃了,你受了伤,没体力怎么行。”
吴浩倒也没有跟他客气,把食物全塞进了肚子里,丁蔚然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得吃饱些,失血流失的体力只能靠多吃点来恢复,这会儿可没办法找医生。他打小就皮糙肉厚,无论受怎样的伤,都好得很快,所以也从来没什么人心疼过他,后来何游星跟丁蔚然倒是会关照些,可不太严重的,却也不大上心,吴浩自然而然也把自己当做铁人一个。
丁蔚然掏出了怀里最后一根火柴,他从仓库的暗影里走了出来,火光乍燃,三根线香被掰去大段,立在了一块面包上。
“吃饱了吗?”丁蔚然的脸『色』苍白,江口风大,背后还有鼓风机,吹得徐缭脑壳疼,边上的绿幕也让他有点想笑,他笃定开口,“你是不是很担心游星。”
吴浩皱眉道:“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丁蔚然轻飘飘问他:“你是不是想回去见他。”
“是。”吴浩斩钉截铁,半晌又颓丧下来,“我想等你上船,再去。”
丁蔚然叹息一口道:“何必这么麻烦,我这送你去见他。”
吴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试图转过头来,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丁蔚然未能遮住的地方血迹越散越大,越来越浓。野狗惶惶然,忽然说不出话来,刀在他的伤口里翻搅,痛得他几乎咬烂下唇,失血让意识逐渐模糊,他抓紧了丁蔚然的手臂,本有反击的机会,可困『惑』与不解占据了大半脑子,他不由得渐渐松了力道。
“我……不明白。”吴浩喉咙里发出血的咕哝声。
“安心吧。”丁蔚然神情悲悯,按着他的头摁在自己肩上,像是何母死去的那个夜晚,他冷眼看着两个少年人嚎啕大哭,所做不过是伸出双臂,给一个兄弟的拥抱。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丁蔚然松开匕首,满是鲜血的手放在吴浩的背上,轻声道,“见到游星代我问声好。”
丁蔚然松开了手,尸体直直坠入江水之中,神态恢复平常,他从容拧开仓库里生锈的水龙头,黄『色』的锈水慢慢恢复澄澈,他缓缓洗去双手血腥,又将脸洗得一干二净,重新换了套衣服,两张船票择出其一,他凝视着那上面的名字,半晌嗤笑一声,将其撕得粉碎,随手一扬。
漫天碎纸飞舞在江面上,像是送丧的纸钱。
三炷香还未熄,火红的烟头在黑暗之中忽闪忽灭。
何游星总是说他愿意为了兄弟情义,为了爱情,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放下自己所得到的这一切,却忘记了一件事,假如他没有这一切,谈什么放下一切,只有掌控权力跟地位的人才有选择的资格,从他想要卸任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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