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我带着孩子们在场上上体育课,突然学校上空出现了一架直升机,我虽然给他们讲过也让他们看过图片,但村里的孩子毕竟从没见过,所以都吓得都跑到了我的身後。
眼看着直升机要降落在场上,螺旋桨刮起的巨大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我护着孩子们向後退,因为场本身并不时十分大,而且还有两个木质篮球架,所以直升机衡量了好久,最终勉强落下,但仍是刮倒了其中一个篮球架。
孩子们都躲在我身後偷偷的看着,这时从飞机上走下了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我的心不可抑制狂跳起来,虽然他剪短了浓密的黑发,虽然他消瘦了好多,虽然在挂起的风沙中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我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了,我以为自己即使与他重新见面也可以坦然面对,但我错了,我的心认得他,我的心记得他,记得他给我的每一个感觉,所以在看见他後,我的心便不受我控制的跟着自己那熟悉的感觉走。
螺旋桨停了,风也停了,林孝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摘下墨镜,那双眼睛更是深邃的可怕,他看着我,抬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庞,似笑非笑,
“甄惜,你过得好吗?”
☆、63.真相一
我没有说话,林孝的到来让我觉得很突然,我更没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他。
孩子们也都怯生生的抱着我,最後小黑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老师,这个大叔是谁?”
林孝听到小黑这麽问,垂下眼睑看向小黑,想必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叫大叔,林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不知为什麽,小黑这麽突然一问,让我刚才紧张的心情好像平复了几分,我弯下腰对孩子们说:“大家先进教室去看书,体育课老师明天给你们补上。”
孩子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孝,最後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教室,但并没有乖乖坐在课桌前,而是都探着小脑袋看着外面的动静。
林孝见孩子们都回去了,开门见山地说:“甄惜,我来接你回去。”林孝说的肯定,像是不容拒绝,但我却觉得很可笑。
“我说过,让你等我,我一定会来接你回去,现在,我来了……”
“呵……”我的笑声打断了林孝的话,
因为我真的觉得很可笑,所以虽然面对的是这样严肃的林孝,我还是笑了。
“林孝,你在开玩笑吗?”我面带笑意的问他,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又或是他想做什麽,已经快一年了,而且他又已经结婚了,结果他来告诉他是来实现当初的诺言来了,要接我回去,只是接我回去干什麽?继续做他的地下情人?
林孝见我一直在笑,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逼近我问:“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我也收了笑,看着他认真地说:“不像,但我…也不是在开玩笑,我不会和你回去。”我也肯定地回答他。
林孝看着我,微微的皱起了眉,我继续说:“林孝,你今天不该来的,你当初既然已经选择了其他而放弃了我,今天就不应该再来找我,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人也一样。”
“甄惜,你是这样以为的,你认为我是为了得到那人的财产所以放弃了你是吗?”
我低下头,不说话,不置可否,其实在我心里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林孝是为了什麽,他最终都是选择放弃了我。
而林孝却笑了,笑得有些凄凉,但随即目光便变得凛冽,他握住我的手腕直接将我拉向直升机,
“不管你怎麽样以为,今天我一定要带你走!”
“林孝!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用力的地想甩开他的手,但无论我怎麽努力林孝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攥住我不放,
我生气了,大声的喝止他:“林孝!你住手!你想让我再离开一次吗?这次我会让你永远也找不到!”
我的威胁果然见效,林孝停下来深深的看着我,仿佛在分析我这句话的可信程度,我回以坚定的眼神,我要告诉他,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良久,林孝挫败的地下了头,十分无奈的放开了我的手腕,
“甄惜,能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吗?”
在我狭小的宿舍里,林孝坐在仅有的一张小木桌前,向我娓娓诉说着那个故事,又或是那段往事。
“以前,有一个男人,因为家庭的原因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但他并不甘心於这种生活,於是他十分努力的学习,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想要出人头地,
终於,他成了一名年轻有为的工程师,并且认识了一位富家小姐,男人知道,和这个小姐结婚便是跻身上流社会的最快捷径,於是他用尽所有办法得到了那小姐的喜爱,很快的,两人便如男人所愿的结了婚。
结婚後男人对妻子百般疼爱,单纯的妻子对他深信不疑,几年後男人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事业上发展的特别迅速,再加上他的岳父突然去世,所以妻子家里的整个事业都由男人来管理。
那个小姐对自己的丈夫十分信任也十分依赖,从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只在家照顾孩子和丈夫,然而时间一久,妻子却发现自己的丈夫有些变化,他经常说忙不回家,而且对自己也越来越不关心,妻子觉得不对,暗中观察,後来终於发现原来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女人哭过闹过求过,然而却始终也挽回不了男人的心,最後男人更是和女人摊了牌,他和女人结婚只是为了女人的钱,本从没爱过她,现在女人所有的钱都在他的名下了,女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如果女人肯呆在家里不管不问,他可以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养着她。
女人知道了这些,收了很大打击,神经变得有些不正常,几次企图自杀,前几次都被及时发现抢救了过来,然而最後一次却没有抢救过来,男人立刻就将外面的女人领了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男孩,他甚至连一个葬礼都没为妻子办,那一年,他们唯一的孩子只有八岁。”
☆、64.真相二
八岁的男孩独自离开了,回到了中国,一个人在国内呆了六年,行尸走一般的生活。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助养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儿让男孩如死灰般的心又复活了,让他竟然开始隐隐的觉得他的人生中似乎还有那个叫希望的东西。
而不久後,男孩儿居然发现自己的妈妈并没有死,而是被自己的父亲关在了一家偏僻的神病院,神已经彻底崩溃了,男孩儿抱着已经癫狂的母亲发誓要为母亲报仇,从那日起他便开始了复仇的计划,要为母亲夺回属於她的一切。
本来男孩儿的一切计划都准备好了,但没想到却在实施前不久被人发现了,那人告诉了男孩的父亲,所以男孩的计划变得艰难起来,父亲发现了他唯一的弱点,那就是他助养的那个女孩,男孩深知父亲是什麽样的人,他连自己的亲生骨都不会在乎,更别说一个和他不相干的女孩儿。
不知道父亲会做出什麽,自己的计划又还不成熟,所以男孩儿只能假装顺从,让女孩儿受到了委屈,但他从没有放弃过女孩。
现在,他成功了,然而女孩却已经伤透了心,不再原谅他,男孩知道自己经失去了什麽,但却不能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母亲受这麽大的委屈却不管。
甄惜,你告诉我,那个男孩应该怎样办?”
我沈思了好久,说实话,知道林孝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却没想到他居然有着这样一段往事,我在震惊之余心也在隐隐的疼痛,我也终於知道了林孝为什麽会有着这样格。
只是林孝,你的隐忍和无奈我可以理解,但却无法再培在你的身边,你选择了你要走的路,我也选择了自己的路,所以即使知道了你的身不由己,但我却不想再继续过那样的生活。
於是我在林孝期盼的目光中,缓缓的开了口,
我说:“我觉得男孩既然已经成功了,那麽就放弃仇恨和妈妈一起好好的过後半生吧,女孩不再回到男孩身边,可能并不只是因为对男孩的不解和伤心,也许是因为已经没了当初的感情,也许因为女孩已经厌倦了那种生活,我想男孩应该尊重女孩的决定,放开别人同时也放开自己。”
“甄惜,我们真的再没有一点余地?”林孝虽然依然这样问我,但声音里已有了绝望。
我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渐晚,
“林孝,早点回去吧,外面快黑了,再晚飞机会不安全。”
林孝看着我,眼睛湿润了,
“甄惜,你果然还是你,我就知道,你一直是我十二年前见到的那个甄惜,虽然这麽多年来你一直在我的身边,但我知道,甄惜,我从来都不曾真正拥有过你,你有着一颗太过自由的灵魂,不会为任何人所停留,所以我才会胆怯,才会紧张,才会患得患失,
如今我真的失去了你,才知道自己那颗心防备了这麽多年,原来都是无谓,我早已在那个第一次见你的明媚上午就深深的爱上了你,今生今世再也无法舍弃,所以甄惜,我不会就这样放弃你,因为没有了你我没有信心自己能一个人活下去。”
林孝走了,我却不知道他的话是什麽意思,他要干什麽,一切又恢复平静,许久再没人来打扰,直到一天午後,那架直升机再次降落在场上,然而从里面走出来的却不是林孝,而是andy,
“怎麽是你?”我疑惑道,
“为什麽不能是我?我难道不能用哥的飞机?不过哥还真是……我和靳飞那小子都是爬了五个小时的山路来的,他却直接坐飞机过来。”
“那你以後也坐飞机来吧,只是这样的话下次多给孩子们带些常用的药品,上次靳飞拿来那些已经用完了。”
“没问题!”andy笑着说。
孩子们在午休,我和andy坐在场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最後还是andy先开了口,
“哥……来过了?”
“嗯。”我简单地回答,
“既然心里还有他,为什麽没有和他回去?”andy问我,
我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还在生他的气吗?”andy试探的问,
我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说话,andy突然轻叹了一口气,然後说出了一句让人很难听懂的话,
他说:“甄惜,你不要怪哥,人之所以会胆怯,是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
我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而之後他说出的话更让我听不明白,
“一年前哥的处境会变得那麽艰难,是因为有人把他的计划告诉了爸爸,而那个出卖他的人──就是我,
哥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也是那时我知道了你的存在,哥虽然知道被我发现了对他来说有多麽危险,但他还是念在骨之情放过了我,
但那时的我却在暗地里处处和哥较着劲,他拥有的一切我都想抢夺过来占为己有,也包括你,甄惜,所以,为了得到你还有父亲的财产我出卖了他。”
☆、65.晚霞(大结局)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懂andy的话,我只是无意识的问出了心中怎样也想不通的疑问,
“可你们是亲兄弟,为什麽非要手足相残呢?林孝为了你宁可自己冒险,可你为什麽要这样做呢?真的就为了你那可笑的好胜心吗?”
andy笑了,第一次笑地不再阳光,让人即使在这阳光明媚的午後,依然可以感觉得到那淡淡的苦涩与悲伤,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问了我一个问题,“甄惜,你知道我的中文名字吗?”
我摇了摇头,还真的不知道,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呵呵……”andy苦笑一声说,
“我叫林忠,知道我为什麽一定要和哥斗吗?因为自古‘忠’‘孝’就不能两全。”
我看了看他,轻声的问:“andy,不想说起吗?”
andy摇了摇头,
“不是,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切,甄惜,你不觉得奇怪吗?‘忠孝’‘忠孝’,‘忠’在前,‘孝’在後,而为什麽我叫林忠,而哥叫林孝吗?
我的妈妈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出生在贫苦人家,和爸爸青梅竹马,然而因为家里的原因,爸爸考上了大学,妈妈却只能辍学打工,我的妈妈才是爸爸的第一个女人,是我的妈妈先和爸爸相爱的,
但爸爸为了飞黄腾达却和哥的妈妈结了婚,让我的妈妈变成了第三者,妈妈独自生下了我,受尽冷眼,而那时的爸爸本连看都不敢来看我们一眼,甄惜,你没过过那种日子,你不了解那种人生有多麽卑微。
後来哥的妈妈去世了,我们终於住进了爸爸的家里,然而哥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更没有把我当成弟弟过,我们刚搬进去不久,他就回了国,一走就是六年。
那种感觉让我耻辱,我知道现在爸爸拥有的一切都是哥哥的妈妈的,所以他可以表现出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他生来就是个王子。
而我,即使进到了梦寐以求的王,即使将他赶了出去,我仍然还是那个受尽冷眼的私生子,我不甘心,我觉得这世界很不公平,明明是我的妈妈先和爸爸相爱的,为什麽遭受冷眼的要是我。
所以我要报复,而这报复的对象自然就对准了哥,他珍惜的东西我都要抢过来,我一定要赢了他!不管在哪方面!
而老天似乎也特别帮我,就在两年前居然让我无意中发现了哥的秘密,哥居然在秘密计划着要搞垮爸爸的公司,我想我的机会来了,於是我开始秘密的调查他,却让我发现他的身边居然多了一个你。
於是我把他的计划和弱点都告诉了爸爸,想着等爸爸处理掉哥之後,我便会继承爸爸所有的遗产,只是我没想到爸爸却突然在半年前中风进了医院,我的计划也随之化为泡影了。
只不过我在想,如果爸爸没有生病,哥一定现在还无法摆脱,甄惜,你知道为什麽吗?为什麽哥赢不了爸爸?因为他永远做不到像爸爸那样绝情!
爸爸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所以,更别说是你,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如果没有哥的拼死保护,你的命早就没了。”
我平静的听完andy说的这一切,对於他们兄弟的坎坷和遭遇,有些无言以对,但我觉得有些事情也有必要让他们互相知道,
“andy,你知道林孝为什麽要计划搞垮你父亲的公司吗?”
andy看着我,显然他还不知道,我继续说,
“不是因为你父亲的财产,而是因为他的妈妈本就没有死,而是被你的爸爸强制送去了神病院,林孝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无法忍受妈妈受这样的侮辱才会这麽做。
而你们的爸爸这样做,显然就是为了接你们母子进家门,所以他是爱你们的,不惜做出这种事情,让你们得到了优越的生活,但同时林孝和他的妈妈却替你们承担了加倍的痛苦,所以别再抱怨命运的不公平。
还有,就是林孝一直把你当做兄弟,不然不会再早就知道你的意图的情况下,还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了你,不会在你对我和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後不闻不问,他始终把你当做最亲的兄弟,默默的纵容着你对他的伤害。”
我的话让andy十分震惊,他惊讶的看着我,显然一时间无法消化我说的全部,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点回去吧,然後告诉你的哥哥,你也爱他,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
andy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感觉肩膀上一阵湿热,
“谢谢你,甄惜,我今天才真正明白,哥为什麽会那麽爱你……”
看向耀眼的阳光,缓缓勾起唇角,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林孝,我早已知道了自己为什麽会那麽爱你……
一个月後,我和孩子们从後院的菜地里锄完草走过来洗漱,却看见了一个背着背包的男人在夕阳的余晖中站在已经修好的那个篮球架下。
男人穿着舒适的休闲长裤,样式普通却价值不菲的棉布衬衫,虽然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装扮,但仍然掩饰不住他那与生俱来的帅气。
男人看见锄草回来的孩子们和我,背起背包笑着向我们走来,然後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说:“既然你说你厌倦了从前的生活不想再回到我的身边,那麽我就只有放弃我的生活来到你的身边,因为我说过,没有你我已经无法独活……”
我笑了,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我而抛弃了他所拥有的整个世界的男人笑了,我想:只有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我为他笑弯了眉梢,泪湿了眼角……
作家的话:
《甄惜》终於完结了,心情有些复杂,十分感谢一路陪着甄惜和林孝走来的朋友们,没有你们就没有《甄惜》,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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