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门是江湖上有名的情报组织,以收集出售消息为主,也做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行当,而红叶原是苏家奴仆之女,父母过世甚早,后被苏昕络母亲托人送入紫竹门,腥风血雨十数年,自己站稳脚跟不说,明里暗里总会替苏家传些消息。
苏家地位特殊,里有个风吹草动都让人揪心,何况是天花这种在古代能与瘟疫媲美的流行疫病,里那边自是安了探子,但自从皇帝出避痘后,皇城各处门全面封锁,即便有心想传消息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待在府里耐心等待红叶的进一步情报。
小麦已经收割完毕,南沂人有在六月中旬祭天祈愿来年风调雨顺的习俗,因此即便内天花蔓延人心惶惶,京城大街小巷却是一派宁静祥和。苏家世代经商并无任何田产,但顾姨仍是准备了香烛纸钱等供品,并着人将新麦磨成粉,蒸成比人脑袋还要庞大的馍,并八个荤菜一起,摆了满满一供桌。
祭天自然得由女子来,往年都是顾姨代劳,如今便轮到柳瑛这个做妻主的,她被蓝烟从午睡中挖起来,迷迷糊糊的挪到门厅处,接过顾姨递来的香烛对天随便拜了几下,便要抬手往香炉里,苏昕络在一侧轻咳一声,警告道:“不得无礼。”
柳瑛惊的打了个哆嗦,顿时睡意全无,忙收敛神情对天恭敬的拜了三拜,执着香烛边往香炉里边念叨着:“众神在上,保佑苏家来年生意兴隆,疾病远离,灾祸退散,人畜兴旺,万事大吉。”
人畜兴旺……苏昕络嘴角抽了抽,走到供桌后摆放的蒲团边,跪下去恭敬的磕头行礼,结果刚起身站定就见青竹急匆匆的赶过来,手里抓着只雪白的信鸽,苏昕络立刻迎上去,取下绑在鸽脚的一管竹筒,拔掉塞子,掏出里边的一张卷起的纸条,展开略微一扫,然后拇指跟食指微一用力,那纸条变化为粉末。
柳瑛见他面色凝重,便凑上来询问道:“发生何事?”
苏昕络没吭声,转身便往竹楼走,柳瑛看向青竹,青竹茫然的摊摊手,于是她只得抬脚跟上,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回到卧房,他神情疲惫的往竹椅上一靠,闭眼拧眉作小憩状,柳瑛走过去,手搭上他太阳,力道适中的揉捏着,又追问道:“到底发生何事?说出来我也好帮忙拿个主意。”
“帮忙拿主意?你倒是敢想!”苏昕络睁眼瞪她,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声,倒也没再隐瞒:“皇夫并未随同圣驾出,执意留下亲自照料太女。”
“太女已是去日无多,何苦再凭白搭上一条命呢。”柳瑛摇了摇头,随即叹息道:“倒也不难理解,太女是皇夫唯一的孩儿,全部希望跟倚靠都寄托在她身上,所谓父女连心,实难撒手不管。”
“对自个孩儿倒是掏心挖肺连命丢了亦在所不惜,对别人子嗣却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因果循环,天理报应,时至今日他也算咎由自取,不值得怜悯。”苏昕络冷笑出声,又长舒了口气,欣慰道:“如此,蓝烟便能释怀了。”
柳瑛怔住,转念一想,不由得惊呼道:“莫非皇夫是害死蓝烟孩儿的罪魁祸首?那可真是现世报,活该!”
“话虽如此,只是此事牵扯甚广,怕是……”苏昕络眉头紧锁,从竹椅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镜湖上来往的船只,略带担忧的说道:“吾皇自登基以来忙于征战,后君侍虽多,但子嗣却极单薄,近年来圣体愈加违和,本有提前让位安享晚年的打算,如今太女有恙,便只剩不足两岁的二皇女一位公主,而二皇女的爹爹冯贵侍出身低微毫无家族背景支撑,将来皇上驾鹤仙去,朝野必会纷乱不堪,早已虎视眈眈在侧的敌国又岂会放过如此良机?南沂危矣。”
柳瑛擦汗,到底是皇家,子嗣繁衍这种事情都能关乎国运,若是安平女皇能像康熙皇帝那样有几十个皇女,便不至于到今日这般窘境。南沂灭国,苏家这种有钱的皇亲国戚,恐怕难保不被抄家,所幸苏家祖上思虑周全,事先着人在他国开办分号,如此即便大船倾覆,也能轻舟一叶安然脱身,于是她走到苏昕络身旁,拍拍他肩膀,劝慰道:“你也莫要焦虑,倘若真的战乱纷起,咱们便收拾行囊去往青云或是陈国,祖宗基业虽重要,但该舍弃之时也得舍弃,留得青山在,不愁失地收复不回。”
“现在便想着逃命了,真真有出息!”苏昕络侧过身,好笑的看着她,抚额无奈道:“皇上健在,即便战乱纷起,那也是在数年之后,暂且无须担忧。”
祭天后不过三日,便又收到红叶消息,太女薨,皇夫悲痛欲绝当场昏倒,第二日便突发高烧,御医推测恐是已染天花,皇帝下令将其隔离在东,派禁卫军把守门,几位知情的御医也已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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