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跪倒在青石板上,右手拿起那只断腕,满面痛楚。
片晌后,他抓着那只断腕,蓦地站起身来往外走,身形颓唐,脚步踉跄,神色恍惚。
他浑然没有意识到他的行为不合常理,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带走断腕,赶紧去寻一名医将断腕接上。
突然,有一人疾步到他面前,厉声质问道:“梁景文,你将这断腕拿走,有何目的?”
他仿若听见了,又仿若甚么都没有听见。
那手腕断口处尚有残血,残血呈暗红色,已然凝结了,由于被他紧紧地抓着的缘故,死去肉块当中的血液遭到挤压,须臾,便有血块跌落了下来,重重地击打在青石板上,又爆裂开来。
一声一声地击打在他耳中,宛若以钝刃一点一点地剜着他的耳膜一般。
他的耳膜受到如此酷刑,半晌才费力地在脑中拼凑出那人的一番话,他的心脏随即震得厉害,他实在不愿亦不能当着众人之面,揭了自己已然伤残之事,倘若此事为天下所知……但只消他将断腕带走,他便能寻得一神医将断腕接上,他曾经伤残之事便将不知不觉地过去,纵使左腕再无从前般灵活亦无妨,只消右手无恙,他凭借腹中笔墨,定然能夺得会元、状元,成为这百年间三元及第的第一人。
他这般幻想着,拦住他去路的中年衙役却逼压了上来,道:“粱景文,你且将这断腕放下,留待仵作查验。”
他心知自己恐怕无法在此将断腕带走,为了圆自己适才的行为,便扯谎道:“我那友人陆元柏下落不明,我听闻此处发现断腕,便猜测许是……”
他佯作哽咽:“许是他横遭不幸,故而我见得这断腕,便下意识地想将这断腕交由他父母验看。”
“陆元柏么?”中年衙役沉吟道,“陆元柏失踪已有五日,他父母也已报官了,经你一说,这断腕确有可能是陆元柏的。”
中年衙役又扬声朝另一年轻一些的衙役道:“余衙役,劳烦你去请陆元柏的父母来。”
陆氏夫妇很快便到了,梁景文即便万般不情愿,也只得将断腕递予两人验看。
两人陆氏夫妇接过断腕,睁大双眼,看了半晌,皆是松了一口气,由那陆父朝中年衙役道:“这断腕并非是我儿的。”
其后那仵作又来了,从陆氏夫妇处接过断腕,查验一番后,便与那中年衙役耳语去了。
梁景文无法听到仵作所言,不久,俩衙役便与仵作一道走了,连他的断腕都被带走了。
他怔忪片刻,不得不再作打算,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他回到家中,苦思着该如何从衙门中偷出断腕,还未想出个法子来,却生怕那恶徒又来对他不利。
他坐立不安,一身的儒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循环往复,以致于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连午膳都未用上几口,对上梁母担忧的双目,他敷衍了两句,便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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