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正式工作之后我咬牙请了一个护工。说实话我很嫉妒那个叫希施金的人。有一次我看到他和奥列格在一起欺负医院里其他的复健军人,我上去说了两句,可他们不以为然,像是站在统一战线的战友。奥列格仍然认为我不能理解他作为军人的理念和生活。我只是有些妒忌,有希施金在的时候我觉得我才是被排挤和多余的那个人。
为此我做了一件龌蹉的事情。我请了一个护工,然后找希施金表达了我不需要他再陪奥列格去医院的意思。他似乎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只是借口不应该麻烦他这么长时间。奥列格知道后与我发生了争执,我只能说我吃醋了。虽然我觉得丢脸,但是总比让我看到他们俩天天腻歪在一起强。奥列格妥协了,希施金只有周末来看他。
87年的列宁纪念日前夕,文学报终于副刊。主编希望我能回到报社,他想聘请我做主笔。我辞去了青年报回到了文学报工作。
圣诞节后奥列格终于完成了他的复健,被允许不用每天去医院了。他想要找一份工作,但这个过程充满了艰难。要不是他看不上别人就是别人看不上他。一开始他去做工厂保安,可他太暴力了,于是很快就被解雇。他仍然要和这个这个正常社会磨合。
我厚着脸皮写信给阿布拉莫维奇,希望他能够为奥列格介绍一份适宜的工作。我们并不要求富贵,只是希望有一份妥当的尊严。他很快回信,并且介绍奥列格到莫斯科青年军校做辅导员。那里都是比他小很多的孩子,他们崇拜他,尊敬他,的确是个很合适的地方。88年的春天,奥列格通过试用期,正式成为了军校的辅导员。
我们搬回了莫斯科市区的小公寓。奥列格用他第一个月的薪水给我买了一双皮靴。这两年冬天我没有换过鞋子,我那双靴子是去阿富汗之前就穿上了的,因为内里的衬毛掉光了,脚上生冻疮很厉害。我很感动,他看上去虽然粗暴,却对我展现了难能可贵的细心。
4月,母校给我们发来同学会的邀请函,我们回到了中学时代的学校参加同学会。
那天早上我起床准备早餐,奥列格打开电视把楼下洗好的衣服拿上来晾。我听到电视机里在说日内瓦协议的事情,我把面包端出来让他去拿花生酱。电视里在放,日内瓦协议达成了。戈尔巴乔夫说,5月就会有第一批士兵从阿富汗回国。画面配着英雄凯旋时夹到两旁百姓迎接的画面,奥列格从厨房出来,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我们战败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我握着他的手说,这不是你们的错,历史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奥列格摇摇头,把电视关了。
我们去完同学会做车回家。莫斯科曾经是个很大的城市,如今对我们来说用走就走的完。
我们怀念阿富汗广阔无垠的戈壁与滩涂,怀念兴都库什神圣庄严的身影,怀念枪林弹雨中残存的纯真与善良,以及人性荒漠里可贵的甘露。战争的魅力是极致的恶与极致的善交相辉映出来的暴力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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