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剑老人争道:「这不是你老哥算不算的问题,小老儿是如假包换的区老大,何用冒别人的名?」
锦袍老者微哂道:「好,兄弟承认你是区老大好了。」
磨剑老人间道:「你老哥叫小老儿留步,想必有什么见教了?」
锦袍老者沉笑道:「如果你是欧阳休的话,咱们已有四十年不见,正好叙叙,但可惜你老哥却是区老大。」
磨剑老人道:「小老儿可惜什么?」
锦袍老者道:「老夫和欧阳休总算是老朋友,见面三分情。但你区老大和老夫只是初次见面,自然没有半点交情了。」
磨剑老人听他说是四十年的老朋友,但自己却一点也想不起此人来,一面点头道:「小老儿和老哥初次见面,自然没有半点交情了」
锦袍老者目中寒芒暴s,沉声道:「区老大,你和武林联盟作对,论例当死,但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接下老夫十招,就可让你自去。」
磨剑老人耸耸肩道:「大概你老哥的十招,不大好接吧?」
锦袍老者豁然大笑道:「江湖上还没有能在老夫手下走得出十招的人,你是否能走得出十招,那要看你自己了。」
磨剑老人故作踌躇,搔搔头皮,说道:「小老儿好像不接还不行呢。」
锦袍老者嘿然道:「你知道就好。」说话之时,右掌已经缓缓提了起来,只见一双巨灵似的手掌,在这瞬息之间,渐渐色呈火红,宛如新出炉的炼铁,红得透明,掌势未出,一股炙热的气流已是逼人而来。
磨剑老人心头蓦然一惊,忖道:「火灵掌」,他会是火无忌!无怪要自己接他十招,十招下来,人也被他炙焦了。心念方动,一道火焰般的掌风已经直拍而来,只得右掌直竖朝前推出!他这一掌没有丝毫风声,但却似一道无形屏风,把对方直撞过来的「火灵掌」挡在八尺之外,口中同时发出「嘻」的一声轻笑说道:「原来你是火老儿,区老大要失陪了。」
一个大马猴似的人影,突然凌空跃起,宛如天马行空,朝西投去。锦袍老者沉嘿一声,左手抬处,又是一道火焰般的掌风,有若经天长虹,朝磨剑老人身后衔尾激s过去,但磨剑、老人去势如电,「火灵掌」力道虽强,只能追到十丈光景,自然就够不上了,锦袍老者目光凌厉,嘿然道:「此人如果不是欧阳休,那会是谁呢?」
第二十三章酒楼奇事崆峒七矮中人伏
梁山,这是东川的梁山山脉,别误会到水浒传里梁山泊上去。梁山,是县名,就因县的东首是梁山山脉而名。梁山县是一座山城,但并不偏僻,那是因为有一条横贯四川,一直由成都向湖南的驿道,打从北门经过,于是梁山城里就成为商贾达官,贩夫走卒打尖。投宿、长途跋涉中找乐子的地方,市面那得不繁荣?
北城横街口有一家西来顺,是地道的北方馆子,也是梁山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楼上楼下三开间门面,午餐和晚餐时间,都是座无虚席。
这天中午时光,西来顺楼前来了两匹骏马,马上两人,前面一个不过二十出头,身穿一袭天青长衫,面貌白皙,剑眉朗目,只是脸型有些瘦削。后面一个穿的却是蓝布夹袍,年约二十出头,浓眉大眼,脸色较黑。两人下马之后,早有酒楼小厮接过马匹,两人各自从马鞍上取下一个长形青布囊,就朝大门楼梯走去。他们手中提着的青布囊,就算不是江湖中人,也一看就知道是两人的随身兵器了。
这两人中前面一个青衫少年神色显得有些据傲,他身后的布袍汉子神情却十分恭谨,他们自然不会是兄弟,也不像是朋友,更不似主仆。原来这青衫少年正是乔扮王绍三的丁天仁,布衣汉子则是红穗堂的一名香主纪效祖,是红穗堂主纪效忠的堂弟。丁天仁,亦即现在的王绍三,是奉副总护法欧阳生之命,带着纪效祖来侦查两件事的:
一是谁会使「百变神功」,残杀神女g十九名女弟子,使武林联盟背了黑锅。
二是重阳大会今年当值会主擎天手金赞臣和赴会的自流井金长生、剑门山白云生、归云庄归耕云、青羊g景云子等人,均告离奇失踪,究是什么人劫持去了?
这两件事,也是丁天仁想知道的,奉命由他侦查,自是求之不得的事。而且这两件事由欧阳生传下令来,派人侦查,可见不是武林联盟干的。欧阳生给他的指示,是得到密报,从梁山、大竹,南充到成都,青城这一条横贯川中的驿路上,时有不明来历的可疑人物往来,希望王绍三多加注意。
现在还不到正午,西来顺楼上三间大厅已经满座了,只是东首临窗的一桌还空着,但却用摺叠屏风围了起来,好像是已经有人预订了的。
就在这时候,楼梯口走上一个身穿青衫,手提着青布囊的中年汉子。这人年约四旬,生得像个文弱书生,脸颊消瘦,白中透青。他走上楼梯,略一住足,就有一名夥计迎了上去,哈着腰道:「客官是一个人吗?」
中年汉子冷声道:「你说我有几个人?」
跑堂听得一怔,心想:这人好冲,一面连忙陪笑道:「客官多多包涵,这时候桌上差不多全满了,如果你老只有一个人的话,那边还有座位,只好凑合凑合了……」
中年汉子仰首道:「我不惯与人同席。」接着伸手一指屏:风围着的空桌,说道:「那张桌子不是空着吗?」
昂首举步朝屏风走去,跑堂的急道:「客官原谅,那是有人定的。」
中年汉子冷声道:「他付钱,我不付钱吗?」
跑堂的道:「客官不可误会,这张桌子,早就有人定了的……」
中年汉子已经跨入屏风,在上首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把青布囊往桌上一搁,说道:「你们是酒楼,应该先到先坐,那有空着桌子不做生意的道理,你说这张桌子有人预定,我也可以说是我先定的。」
跑堂的急得直是搓手,结结巴巴的道:「客官……」
他只说了两个字,中年汉子已经截着道:「你再说一句有人定了,今晚我就把你们的桌子全定下来,不准卖给任何一个人,你敢不敢答应?」
那跑堂的也被他问得无法作答,突听身后有人问道:「喂,夥计,咱们定的就是这一桌吗?」
跑堂的急忙回头看去,那是一个身穿蓝布衣裤,只有三尺来高,看来像六七岁孩童的矮子,但话声却略带苍老,似已有五六十岁了。认出正是昨天前来订坐的人,他指定要东首临窗这一桌的,这就忙道:「客官定的就是这一桌,只是这位客官……」
蓝衣矮子连看也没看中年汉子一眼,就截着道:「你快叫他走开,咱们的客人就要来了。」
中年汉子嘿然道:「茶馆酒楼,是公共地方,先到先坐,你要谁走开?」
这话是冲着蓝衣矮子说的了,蓝衣矮子突然转过身去,目光一横,沉哼道:「你在和谁说话?」
中年汉子冷冷的道:「自然是在问你了。」
蓝衣矮子目光冷漠,看着中年汉子,不屑的点点头道:「你年纪不大,大概不认识我吧?好吧,咱们今午在这里宴客,不和你计较,你还是快些滚吧。」
两人的争执,早已引起满堂食客的注意,所有目光都朝两人投来。中年汉子别说当着众人,就是只有两个人,也绝不会让他的,闻言一笑道:「你认识我是谁,我这位子坐定了,要滚的是你们……」
话声未落,只听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老二,这人是谁?」
蓝衣矮子闻声一惊,啊道:「老大陪着两位嘉宾来了,这该死的东西……」
原来一瞬工夫,从楼梯上走上来二女四男六个矮子,四个男的,和正在跟中年汉子争吵的蓝衣矮子长得一模一样,不但面貌、举动长得一般无二,连说话的声音也差不多。而且四个人同样穿着一身蓝衣大褂、扎脚裤,五个人这一站在一起,外人就分不清楚谁是谁来。两个女的也只有三尺来高,穿着紫花布裌袄、玄色裙子、浓眉chu眼,肤色黝黑,梳着两条辫子、垂在鼓腾腾的x前,也长得一模一样,像是孪生姐妹,看去少说也有四十开外了,但一举一动,还是和小女孩似的。酒楼上忽然来了这样七个矮子,所有的目光自然全集中在他们身上了。
蓝衣矮子老二口中骂了一句,连忙朝老大道:「这是咱们订的席,这小子坐在那里硬是不肯走,还说……要咱们滚呢。」
老大还没开口,后面几个矮子已经怒声喝骂起来:「这小子真该死。」
「把他丢下楼去就好。」
「对,不给他吃些苦头,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老大瞪了三人一眼,才朝两个女矮子抬抬手道:「今天是咱们七矮结盟的日子,这一顿二位大妹子是咱们的客人,先请坐下了。」
二个女矮子中的一个沙着声音说道:「大师兄,也请坐下来呀。」
老大笑了笑道:「等我处理完毕事情再坐不迟。」一面回头道:「老二,要夥计吩咐厨下,准备上菜。」
然后目光缓缓落到中年汉子身上,徐徐说道:「朋友如果不是冲着崆峒五矮来的,咱们兄弟在这里宴客,你现在可以走了,如果是冲着崆峒五矮来的,只要朋友划下道来,咱们兄弟就接着了。」
崆峒五矮,丁天仁没听人说过,但听他们老大的口气,崆峒五矮名头似乎不小!中年汉子看到五个矮子,自然就想到是崆峒五矮了,只不知这两个女矮子是什么人?崆峒五矮平常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名头着实不小,如果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这自然是最好落台阶的时候了。
无如中年汉子却正是特地找崆峒五矮来的,闻言霍地站起身来,朗笑一声道:「兄弟说过,茶楼酒肆先到先坐,谁也不用让谁,如果兄弟听到阁下亮出崆峒五矮的大名,就夹着尾巴走了,试问兄弟今后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吗?因此兄弟纵然不才,也只好向五位讨教几招了。」
崆峒五矮的老大点头道:「朋友说得也是,咱们五个人,你要如何比法?」
中年汉子道:「单打、联手、兄弟悉听尊便。」
两个女矮人已在椅上坐下,右首一个哼道:「此人好狂的口气。」
左首一个道:「大师哥他们会教训他的。」
五矮的老大还没开口,老二方才憋足了一肚子的气,这时抢着道,「老大,兄弟先去会会他。」
老大嘴皮微动,忽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听了咱们五矮之名,还敢向咱们叫阵,绝非等闲,你可得小心。」
老二点了点头,朝中年汉子冷然道:「来,朋友只管亮兵刃,让孔老二伸量伸量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崆峒五矮连自己也不知道姓什么?起先只有以老大、老二相称,后来看人家有姓有名,自己五人如果没有姓氏,岂不是贻人笑话?正好他们一直住在崆峒山,就姓了孔。两人说要动手,附近几张桌子的食客纷纷起身,几个跑堂的赶忙拉开桌子,空出两丈来宽的一片场地。
中年汉子举步走出,深沉一笑道:「你们使什么兵刃?」
孔老二一双小手一摊,沙声道:「崆峒五矮从不使用兵刃,你不是有兵刃吗,只管使来。」
中年汉子大笑一声道:「你们不使兵刃,兄弟也双手奉陪好了。」
「好。」孔老二口中喝了一声好,身形已经离地飞起,续道:「那你接着了。」
其实话还没说完,人已扑到中年汉子面前,一对拳头宛如流星般击到,话也正好说完,身法之快,出手之捷,令人目不暇接!丁天仁看得一怔,暗暗赞道:好快的身法!中年汉子也丝毫不慢,身形斜退半步,双掌疾出,一招「径渭分流」把对方双拳格出,紧跟着飞起右脚,「魁星踢斗」,闪电朝悬空扑来的孔老二踢去。
怎知孔老二双拳刚发,左右双脚也同时踢出,使的是「悬空连环腿」,在时间上比中年汉子抢先了半拍。中年汉子右脚才踢到一半,突然上身后仰,避开急骤的双腿,一个人只藉左足拄地,宛如风摆荷叶。孔老二「连环腿」落空,猛吸一口真气,双足一收,背朝上弓,一个人硬生生朝上提起两尺来高,双手五指箕张,朝身形后仰的中年汉子扑攫而下。
中年汉子只有左足支撑身子,跟着对方扑攫而下,左手捏成剑诀,但食中二指分开,随着身形摆动,由右向左,迎着孔老二头脸迅疾划过,同时身子随着手势向左翻出。他左手这一划,快到令二人无法看清,但往下扑落的孔老二敢情一时收不住势,往下直落,砰然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这下连坐在不远的丁天仁都没看清他何以会忽然跌落下来的,要知他这记「蜘蛛攫食」,既然使出来了,自是拿捏得极准,绝不至于使到中途,会失去控制,除非他中了中年汉子的暗算。
孔老大吃了一惊,急急问道:「老二,你没事吧?」
孔老二双脚跟用力,一下站了起来,这一跤跌得他满脸通红,连他自己也弄不懂,在下扑之际,何会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才垂直跌下来的,这话他当然不好说出来,只是微摇了下头道:「没什么。」
孔老大道:「你快坐下来休息一会。」
孔老二道:「我真的没什么。」
孔老大道:「你过来坐下,我要亲自会会他……」
孔老三,孔老四抢着道:「老大……」
孔老大摆了下手,说道:「你们不用多说。」一面举步走出,抱抱拳道:「阁下身手非凡,兄弟讨教。」
中年汉子瘦削脸上飞起一丝笑意,抱拳还礼道:「不敢,孔老大赐教,兄弟不胜荣幸。」
他先倨后恭,居然客气起来!孔老大嘿然道:「那就请吧。」
「请。」中年汉子「请」字堪堪出口,孔老大已飞身而起,双掌迎面击到。他们身子比一般人低了一半,是以发招之前必先纵身跃起,才够得到部位,因为必先纵身跃起,才能发招,所以必须身手合一,出招迅快。
中年汉子对他们似乎知之甚详,因此「请」字出口,左脚已是后退半步,以逸待劳,双手疾分,一下格开对方双掌,虽然只是第一招,但两人手上都甩上七八成力道,这一击一格之间,竟然相持不下。相持不下,孔老大悬空扑击的身子就得在离地数尺的空中面对面原式停住。
中年汉子目s异采,朝他微微一笑,格着对方右掌的左手忽然化作剑诀,不,剑诀食中二指是拼拢的,他的食指中指却是分开的,迅快朝孔老大面前由左而右,再由右而左来去划过,等他左手来去划过之后,依然格住了孔老大的右掌,这一下当真快速如电,口中轻声道:「咱们可以成为朋友,何用动手,你可以收手了。」
说完,果然收手后退,孔老大也双掌一收,翩然落到地上,点头笑道:「咱们不打不相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来,阁下请一起入席,今天是咱们七矮联盟的好日子,大家喝上几杯。」
中年汉子大笑道:「原来如此,叨扰。」
食客们眼看他们不打不成相识,已经化敌为友,没戏可瞧了,也就纷纷移动桌子,回到座上。这一场闹剧,丁天仁都看到了,当然也比别人看得清楚,孔老二和中年汉子动手之际,中年汉子左手在他面前划过,孔老二就从空中跌了下来,孔老大双掌经中年汉子格开之际,他左手同样从孔老大面前划过,孔老大就和他化敌为友,这中间自然有了花样,这就使他更加注意起中年汉子。
孔老大的突然和中年汉子化敌为友,崆峒五矮成名数十年,自然引起孔老三、老四、老五的疑窦,也自然会有怀疑的眼光朝老大和中年汉子投去,只有孔老二似乎并不在意。孔老大一面请中年汉子入席,一面哦道:「兄弟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不知如何称呼?」
中年汉子歉然一笑道:「兄弟文如春。」
他左手朝孔老三,老四、老五三人面前徐徐摆过,含笑道:「这几位大概都是贤昆仲了?」
「原来是文兄,幸会之至。」
孔老大接着一指孔老二四人说道:「他是老二,刚才和文兄动过手的,他是老三、他是老四,他是老五。」
他们五个长得一模一样,你就是介绍过,只要稍为走动,又会认不出谁是谁来。文如春与五人一一亲切的握手,爽朗笑道:「以后还要五位孔兄多多指教。」
孔老三、老四、老五三人,本来对他还有怀疑眼光。但经过「握手」言欢之后,他们立时对文如春改观了,脸上同样有了欣然之色,好像和他做朋友,是很值得高兴之事。这可从三人眼神中看得出来,也只有丁天仁心中对文如春起了疑心,特别注意,才会发现。
孔老大兴致勃勃的一指两个穿紫花布衣衫的女矮子笑道:「这二位大妹子,是梁山苦竹庵主门下,她是姐姐叫梁若修,这是妹妹叫梁若真,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苦竹庵主是咱们兄弟的师叔,上个月仙去、咱们兄弟赶来梁山拜祭,就邀请二位大妹子加入咱们崆峒五矮之列,今后就成为了崆峒七矮了。」
苦竹庵主是武林极负盛名的方外高人,这姐妹二人是她四十年前在梁山脚下抱口去的一对弃婴,因此就以山为姓,她们是老庵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传人,在山上待了四十年,身手也极高了。
文如春听得双眉掀动、朝梁氏姐妹二人连连抱拳,含笑道:「原来二位姑娘还是苦竹庵主的传人,兄弟久闻庵主盛名,心仪已久,只是无缘拜识,能在这里认识二位姑娘,真是天大的荣幸。」
梁若修、梁若真虽是四十岁的老姑娘了,但平日师傅门规极严,四十年来从未下过山,更少和男子接触,崆峒五矮是同门师兄,倒也没有什么,如今给文如春当面这一捧,两人也像小姑娘一般飞红了脸,连忙起身还礼道:「文相公好说。」
文如春看得暗暗好笑,左手连连抬动,说道:「二位姑娘快请坐」。
丁天仁一直注意着他,心中暗道:此人左手必有古怪,莫非和温九姑一样,手中暗藏着「闻风散」一类迷药不成?看来这七个矮子都已着了他的道了。
孔老大笑道:「好了,大家快坐下来吧。」
跑堂的陆续送上酒菜,孔老大心情愉快,开始以主人身份敬酒,文如春对这七个矮子存心结纳,自然也杯到酒干,开怀畅饮。丁天仁为了要看他们下文如何,也和纪效祖二人低斟浅酌,慢慢的喝酒。时光由午刻渐渐过去,酒楼上的食客也渐渐少了。
丁天仁已把一碗面吃完,一面以「传音入密」朝纪效祖说道:「我们该结帐下楼了,你下楼之后,最好去找一个人,给他一两银子,要他在附近等候,注意下楼去的七个矮人,和姓文的汉子在何处落脚?我在对面茶馆楼下等你。」
纪效祖暗暗点了下头。两人就起身往楼下走去。丁天仁独自走进对街一家叫青莲居的茶馆,茶博士引着把他领往一处雅座,问了要喝什么茶,就自退下,不多一会,就沏了一壶茶送上。丁天仁倒了一盅,一手托着茶盅,刚喝了一口,只见纪效祖已从门外勿匆走入,朝自己走来。
他因自己扮的是王绍三,是盟主门下的三弟子,自然稍带倨傲,才能表示身份,依然一手托着茶盅,抬目问道:「他们出来了?」
纪效祖应了声「是」,正待说话,茶博士已经跟着走来,送上茶盅。丁天仁道:「你先坐下来再说。」
纪效祖在他左侧一张椅子坐下,拿过茶壶倒了一盅茶,才道:「那七人下来之后,由姓文的领着他们住进横街上一家叫新招商的客店,听说把第二进的几间上房都包了。」
丁天仁颔首道:「很好。」
纪效祖也喝了口茶,低声问道:「三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丁天仁道:「不忙,待会你去酒楼把马匹牵来,咱们也去落店。」
纪效祖靠近些,低声道:「三公子认为那七个矮人……」
丁天仁不待他说完,脸露不悦,冷然道:「你不觉得不该问吗?」
纪效祖连声应是,惶恐的道:「属下是不该问的。」
丁天仁淡淡一笑道:「喝茶。」
纪效祖忙道:「是,是,喝茶。」
※※※※※※※※※※※※※※※※※※※※※※※※※※※
丁天仁和纪效祖住进了北大街一家叫兴隆老客的客栈,两间上房,只隔了一道墙。丁天仁要等待二更后,才去新招商客店探看文如春和七个矮人有何举动?因此晚饭之后就在床上闭目调息。初更过后不久,忽听隔壁房中的纪效祖起身走动。
客店中一般客房都是用木板隔间,但木板是不能隔音的,因此上房才用砖墙隔间,俾使客人听不到隔壁房间的声音。丁天仁经石破衣输给他二十年功力,练成「先天气功」,耳目何等灵异,十余丈外飞花落叶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纪效祖只有一墙之隔,那会听不出来?心中暗想:他此时起来,又有何事?
也就跟着起身,走近北窗,轻轻开启窗户,穿窗而出,回身掩好窗户,闪到隔壁窗下,贴身听去,纪效祖也在此时走近北首窗下,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半扇窗户。丁天仁只当他要穿窗出来,急忙移动身形,隐入暗处,注目看去,只见纪效祖手中好像捧着什么,走近窗口,双手朝上一送,耳中听到一阵极轻的扑扑之声,原来是一只飞鸟从他手中飞出。
「信鸽。」丁天仁突然心中一动,立即从暗处纵身扑起,宛如流星追月,朝那飞鸽追了下去,以他此时的功力,身化长虹、腾空飞起,纪效祖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团黑影划空而逝,最多也只是一只夜鸟追逐飞鸽而已。
却说丁天仁追过两重民房,才左手扬处,打出一小片碎瓦。原来他发现纪效祖放出信鸽之时,左手迅速从屋上抓起一片屋瓦,要等它越过两重民房才出手,是为了不让纪效祖看到。
碎瓦出手,飞鸽从高处往下直落,丁天仁飞掠出去,伸手接住,低头看去,足上果然缚了一g比小指略细的铜管,管上有盖子,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纸卷,抽出纸卷,打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细字:「中午在梁山酒楼上遇见崆峒五矮和梁山苦竹庵主门下二矮女结盟,号称崆峒七矮,另有一中年汉子文如春有意和七矮结纳,三公子认为此人可疑,正在侦查之中。效祖呈。」下面写了月日。
丁天仁看得暗暗冷笑,心想:「欧阳生果然对自己心存怀疑,要纪效祖来监视自己。」
当下把字条卷好,放入铜管之中,回转客店,把鸽子放到床下,依旧穿窗而出,长身掠起,一连几个起落,越过大街,走到横街口,再飞身上屋,来至新招商客栈,在屋脊上略为住足,正待朝第二进掠去。
瞥见一条人影从第二进飞起,心中不禁一动,急忙伏下身子,凝目看去,只见在那人影之后,连续飞起六条人影,后面的六条人影,看去比前面的人影要小得多,显然正是文如春和七矮无疑。
不知这姓文的领着七矮要去哪里?幸亏自己方才给纪效祖把自己引着起床,早来一步,不然等到二更过后再来,就太迟了。心中想着,立即站起身子,跟在七矮身后掠去。走在最前面的文如春一身轻功大是不弱,一路飞纵,极为迅速,后面七矮中,原先的崆峒五矮成名在三十年前,轻功造诣不在文如春之下,只有梁氏姐妹似较五矮稍逊一筹,但也并没落后。
如今的丁天仁功力远在他们之上,跟在后面,当然并不吃力,和他们保持了六七丈距离,远远的尾随下去。这一阵奔行,差不多已有十来里路,从北门奔近南门,前面的文如春忽然舍了大路,朝右首一条小径行去,脚步也渐渐缓了下来。
又走了半里光景,前面一座小山脚下,出现了一座庙字,远看过去,黑夜之中,庙宇隐幢幢的似有两进。文如春走近庙前,略为住足,就长身纵起,一闪而没,后面七矮敢情事前早就计议妥当,在这一瞬间,就各自散开,纷纷跃起,朝左右商边围墙上扑去。
丁天仁心中暗道:看样子这姓文的敢情是请崆峒七矮作帮手来的,这庙中准是他仇人无疑,自己既已跟来了,自然也要进去瞧瞧了。这就悄悄掩近山门,举目看去,庙门上写着「正觉庵」三字,暗想:「庵堂里住的一走是尼姑了,这姓文的怎么会和尼姑结仇的呢?」
心念转动,人已纵上门楼,往下瞧去,这一阵工夫,前面八人早已不见踪影!丁天仁艺高胆大。飘身落地,就飘然朝阶上走去,跨入大殿,依然不见人影,不用说他们是进入第二进去了。当下也就绕过大殿,殿后是筛护的神龛,龛前一道门户,通向第二进。
丁天仁就在神龛旁站定下来,因为他已看到文如春背负双手就站在第二进的小天井中,口中朗声说道,「庵里有人吗?」
他话声甫落,阶上已经有一个少女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人,夜闯桂花庵有什么事?」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庵门上明明写着「正觉庵」,她却说这里是「桂花庵」,不错,小天井左右果然种着两棵枝叶茂盛的高大桂花树。
文如春拱拱手道:「在下文如春,是为温九姑来的,请姑娘通报。」
那少女声音冷冷的道:「半夜三更前来找人,温老施主已经睡了,你明天早晨再来好了。」
文如春大笑道:「小姑娘,现在不过二更光景,离三更半夜还早着呢。」
那少女声音哼道:「我不知道,我已说过温老施主已经睡了,叫你明天早晨再来,你还噜嗦什么?」
文如春y笑了声,才道:「在下既然来了,小姑娘,你还是去叫温九姑出来的好。」
那少女声音气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任你这般大呼大叫,还不快快出去?」
文如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道:「你不知道这是桂花庵?」
她两次提到「桂花庵」。
「桂花庵怎么样?」文如春接着道:「是皇亲国戚?」
那少女哼道:「你知道这里的当家是谁吗?」
文如春笑道:「尼姑庵的当家,会是当今皇太后不成?」
那少女气道:「你敢这样说话,真该把你拿下」。
阶上人影一晃,直向站在天井中的文如春欺来,好快的身法,但她没欺到文如春身前,相距八尺来远,就突然停了下来。那是一个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看去约莫二十来岁,这时睁大一双眼睛,流露出又惊又怒的神色。
丁天仁看得一怔,此女明明是被人制住了,竟然连自己也没看到是怎么被人制住的?
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娇叱一声道:「大胆狂徒,竟敢到桂花庵来撤野。」接着喝道:「师妹们,去把他拿下了。」
喝声未落,但见人影闪动,从左右两廊间飞快闪出四五个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朝站在天井中间的文如春围了过去。但说也奇怪,这五个青衣少女刚逼到离文如春八尺光景,就一齐站定下来,看她们神情,也是被人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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