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站起身,缓步至珊瑚前,她的眼神有些疲惫,渐渐地又充满温情,她抬手仿佛试探一般,轻轻地触碰。触手便是珊瑚的冰凉与坚硬。谢漪碰了一下,仿佛寻到了依靠,手心贴上去,轻柔地抚摸。
珊瑚很美,是世间少有的品相,谢漪却只能想到刘藻落荒而逃的背影,与她离去前的那番话。
今夜是来不及了,明日那道诏书便会加印,而后经一清贵高官,来相府宣读。诏书一旦宣读,她去了相位,便要离京。
不知那孩子会否来送行,多半是不会,也多半会遣使厚赐,让她风光离去。
谢漪细细地端详着这株珊瑚,她潜藏心底的眷恋与不舍,也唯有独自一人时,方敢有少许流露。
忽然,她看到珊瑚底下的一处小角落,有一点小小的红,与别处不同。这极为细微的不同,若非仔细凝视,是断断发现不了的。
她伸手触碰,发现是红绳的末端,她捏住这点末端,小心地抽出,不必多用力,便掉出一枚玉佩。
那玉佩很眼熟,谢漪抬至眼前细观。是一枚青鱼佩。陛下还是婴儿时,武帝亲赐,之后便一直带在她身上,十八年来,从未离身,因她登基当日,还以玉佩自证身份,这玉佩在众人眼中,几乎便是陛下的化身了。
谢漪将玉佩捂在心口,感受到玉佩上陛下沉重而克制的爱。倘若她没有发现,这玉佩便永远在珊瑚中了,不会知道陛下将自己悄悄地藏在她的行囊中,伴随她远去。
谢漪抬手,缓缓地捂住脸颊,不一会儿,泪水无声地顺着指缝留下。
怎么会是拖累?陛下于她,分明是上苍的恩赐。
可她却生生将陛下推开,使她连来生的来生都不敢再奢求。
刘藻回到宫中,便未出一步殿门,也未令摆膳。胡敖想到陛下昨夜在椒房殿中锁了一晚,白日虽草草补过一觉,到底伤身,何况整日来,她也只在出宫前,随意对付了块饼饵。这样下去,身子如何禁得住?
可他又不敢劝。陛下这几年威严加重,登基之初,偶尔还流露少年人的荒诞,这两年却是一日比一日端方,行事作风都端正得很。胡敖离得近,能看出陛下这份端方是超脱岁数外,强撑出来的,仿佛她心中存着恐惧,唯恐行事稍有偏移,便会受什么惩罚。
正因这份端方,宣室殿的宫人格外警醒,亦半点不敢违背圣意。
胡敖又等了半个时辰,见皇帝闷在殿中,仍未要用膳的迹象,思来想去,还是壮起胆子,入内去禀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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