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旗到外面推车,还听见小北乐呵呵地对陈星说:“你要仗义你就赶紧跑吧,也给我一立功的机会。”
“浪费宽度”被打的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陈星和小北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痞子学生了,他们早就串好了供,嘴都很严;当然,人家警察也没打算追查到底,有点网开一面的意思。
“学生嘛,”警察对老师说,“还是得以学校教育为主,这种小事儿吓唬吓唬也就算了,难道还要真的把他们送到监狱里去?”
陈星和小北又像凯旋而归一样回到了学校。校方仍然为他们策划了一场批判大会,批判他们长期不守校规、恶化风气。而这一次登台亮相的时候,两个家伙居然摆出了专门设计的造型——立着领子侧身站着,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owothree,突然向台下行美国式军礼。
小北厚颜无耻地说:“听没听见台下那些妞儿正在尖叫?”
而陈星一边心不在焉地配合小北做游戏,一边又在台下寻找张红旗了。不知为什么,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会感觉张红旗正在看着自己。
费了很大劲,他才在咧嘴大笑的海洋里找到了唯一没笑的那张脸。张红旗还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看似正在和什么赌气。
他们俩的处分从记大过升级为留校察看。张红旗也付出了代价,她的选拔考试成绩是第一名,但学校仍然把出国名额给了“浪费宽度”。
对于不能出国,张红旗并不感到有什么可惜。因为她的家境,她从小就没觉得出国有多么了不起。她也看不起那种贱兮兮地往外奔的人。
现在的张红旗,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继续学习、继续当班g部、继续高傲地走过校园。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乱七八糟的看法,本该和她无关的。对此她很有信心。
2。知恩图报(9)
可以说,张红旗和陈星一样,都是天真的人。她认为只要自己一切如常,一切就应该如常。但这时候同学们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得很广泛了。
有些人就是有这个爱好,热衷于把同学们配成“对儿”。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眉来眼去多了,便会很自然地被说成是“一对儿”。不仅如此,就连坐得很近、有共同的爱好,甚至常穿一个牌子的衣服,都会被列为“配对儿”的目标。
被“配对儿”的人别管相互说了句什么,在旁人听来都是有特殊含义的。比如一个女生对她的“配对儿”对象说“把笔记本借我抄一抄”,旁边立刻就会有人说:“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借不借的”。如果她不小心碰到了桌角,说:“哎哟,疼!”人家就会对她的配对对象说:“下次轻点。”
到后来,随着“配对儿”运动的深入进行,何止有端倪的要配,没有端倪的创造端倪也要配。如果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都很好看,而且是一个风格的好看,那他们就会直接被配;反之,如果两个人都很丑,不承认是一对,那也对不起群众。这样粗暴的配法,简直是把人视为猪狗。甚至还有更邪乎的——不止异x配,同x也要配。有一位长相非常娇嫩的男生,因为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共同爱好打兵乓球,就被配成了本校唯一一对同x恋。头天要是有一条外国同x恋上街的新闻,第二天就会有人问他们:“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你们应该去为斗争!”
被配的人刚开始还会或真或假地生气,还有闹急了打架的,不过时间一长,居然有几对真的“配”上了。可见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而在以前,张红旗是少数几个没被配对的人之一,因为她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实在找不出“配”的可能x。奇怪的是,陈星也是没有被配对的人,因为他虽然是个著名的痞子学生,却对女生冷淡到了极点,和她们说话时,简直像面对一块石头。本来陈星和小北也有可能被“配”成第二对同x恋的,但是小北又没有这方面潜质——他太花了,今天追这个女生,明天追那个女生,舆论配对的速度往往跟不上他更换目标的速度。而且这两个家伙惹不得,拿他们起哄,他们真敢往死里打。
现在好了,陈星和张红旗这两个“配对儿”的困难户自己走到了一起。更让配对爱好者们惊喜的是,他们发现这两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人“配”在一起,竟然有那么“配”。一个是孤傲不羁的浪子,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为了她身陷牢狱,她为了他声名狼藉。这是什么效果?这他妈简直就是现实版的香港烂片《天若有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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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将陈星和张红旗看成了一对。刚开始,倒没人拿他们起哄,大家反而投来尊敬的目光。更可笑的是,有几个比较喜欢煽情又禁不住煽情的家伙,居然还被他们这一对感动了,背地里屡屡有鼻子一酸的冲动。
群众气氛的异样,张红旗当然感受到了,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只好尽量躲着陈星,坚决与其保持五米以外的距离。午休的时候只要陈星也在教室,她就出去。但过了很久,群众的热情仍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他们的不表态,便自行发挥了起来。挤眉弄眼的有了,暗自咬耳朵的有了,故意在她面前提陈星的也有了。
终于有一天,张红旗中午吃完饭回教室,本来看到陈星不在,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可才要坐下,陈星却从教室的另一端冒出来了,他到小北那里去要烟了。张红旗和他打了个照面,一愣,条件反s地站起来就往外走。她的剧烈反应让教室里的人轰然大笑,一个嘴很贱的男生说:“躲什么呀?闹别扭也没有闹这么长时间的。”
2。知恩图报(10)
张红旗的脸一红,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可她刚一回头,却看见陈星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那男生的面前。那男生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仰着头正想继续说,早被陈星一拳封了眼。
被打的男生哇哇乱叫,跳起来要跟陈星拼命。他的块头很大,还是田径队的铅球运动员,所以就算知道陈星厉害,也决定豁出去了。可是他忘了,陈星从来都是和小北共同行动的。他还没抡起拳头来,小北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一条链子锁,照着他的肩膀就是一家伙。
接下来的场面就是一边倒了,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陈星一拳一拳,拳拳到r。他打得不慌不忙,非常稳健,确保每次都直接命中对方的脸部。铅球运动员就算力气大,出拳的速度却比陈星差很多,打架也完全没经验,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花瓜。这样血腥的场面让女生都捂住了嘴巴,而陈星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好像一台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什么时候把对方的脸打扁打烂,任务才算结束。
最后还是小北拽住了陈星的胳膊:“算了,算了,再打就真废了。”
陈星怒目圆睁地对被打者吼道:“我就是要废了丫的!”
小北往窗外张望张望:“放学再废好不好?在这儿打一地血你又不管擦,你太没公德了。”
陈星气呼呼地转过来,也不看张红旗,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的表情里带着委屈,好像长期忍受着不公的待遇。而张红旗也没看陈星,她懊恼地趴在了桌上。别人都以为她哭了,其实没有,她当时还在理智地分析情况:这下坏了,事儿又闹大了。这回可该怎么收场呢?
半小时以后,张红旗再次被单独请进了办公室。这段时间,她过于频繁地享受这项殊荣,比那些真正的差学生还有过之。走进去,看见老师严肃沉着的脸,她的头脑又晕晕乎乎的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师很坚决地说:“你今天必须要把事情说清楚。”
张红旗心里顶上一丝不忿。她说:“他们打架,我有什么要说清楚的?”
“难道你也和那些差学生一样,要挤牙膏才能挤出来吗?”老师说,“他们为什么打架?”
张红旗说:“我不知道。”
老师的脸上露出讥讽来:“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老师的眼神让张红旗的自尊心一痛,她索x大声喊叫起来了:“他们造谣,他们无聊,他们都认为我和陈星是——一对!”
“谁这么认为的?”老师笑了,“具体哪个人?我怎么没听哪位同学说过——是你心里有想法吧?”
张红旗登时傻了眼。确实没有谁真的说出来过,谣言并不存在,有的只是一种气氛而已,而气氛这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张红旗就算聪明,她也还是一个孩子啊!
看到张红旗无话可说,老师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s。要想教育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学生,首先就得在谈话中压倒他们。对张红旗的教育,已经获得了很好的开端。
下面的话就是正面强攻了:“陈星为你进派出所已经两次了,这个事实你总不能否认吧?在我教过的学生里,最坏最坏的也仅仅是二进宫,难道我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你打破这个纪录吗?退一步讲,就算咱们班的同学中有那种低级趣味、热衷嚼舌头根——的风气,嚼谁的,不嚼谁的,未必也不是一个风向标吧?过去怎么没人说你?现在怎么有了?难道不是你先有了变化吗?”
张红旗无力地抵抗道:“我能有什么变化……”
2。知恩图报(11)
而既然高压已经起到了作用,此刻也就到了“话锋一转”的时候。老师的语气陡然缓和下来,眼神也变得宽厚而真诚:“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认真地想一想。你毕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得承认,再没有一个学生像你这样让我寄予厚望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情,你也必须处理好这件事情。假如你出现什么问题,我的痛心是你没法体会到的。”
张红旗几乎不敢看老师的眼睛了,她害怕对方随即流出两滴尽心尽职的眼泪。假如这时候老师再来一个积劳成疾造成的慢x病爆发,那这场教育工作者的煽情大戏就算完美了。她只好低着头,看着运动鞋的鞋尖,直到最后一句话从额头传来:“你可以走了。我相信我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当然,事情还没算完。老师在张红旗回家之前,早已一个电话追到了她家里。他们的工作总是全方位、立体的,不仅要做学生的工作,还要做学生父母的工作,必要的时候,还要做学生爷爷nn、叔叔大爷、街坊四邻的工作。“做该做的工作”,这个短语的外延几乎可以是无穷的。
吃饭的时候,父母反常地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家惯常的美国式晚餐聊天变成了各自闷头吃。只有弟弟张红兵,冷不丁地会从碗后面露出眼睛,瞥上张红旗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幸灾乐祸的:你也有今天。
吃完饭,张红旗照例进屋百~万\小!说,但心里惴惴的。果然,过不了多久,父亲在房间外面敲门了。
张红旗说:“请进。”她父亲端着茶杯进来了,这说明他打算和女儿进行一次长谈。
张红旗的脸微微发热,脖子也有些僵涩,不知道应该站起来,还是继续坐着。而父亲坐进了沙发,腰杆挺直,平和而缓慢地说:“我想和你讨论一个问题。”
张红旗说:“老师给你打电话了吧?”
父亲说:“打过。不过我想和你谈的,和她所说的并非一个问题。”
张红旗说:“那您想谈的是什么呢?”
父亲说:“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该和你讨论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现在才想起来说,这实际是我的失职。”
这种口气,听起来倒像要给女儿讲一讲月经方面的知识。现在讲确实也晚了吧,而且讲也轮不到父亲讲吧?这串想法让张红旗几乎想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父亲生出“想笑”的感觉。
说起来,关于月经的知识,张红旗都不是从她母亲那儿学来的。她第一次裙子被染红,并没有像当年的女x红小鬼一样大喊“我负伤了”,而是以令人惊叹的镇定和科学精神处理了问题。她翻开了家庭医疗手册,仔细查阅资料,然后大大方方地向母亲要了五块钱。
这种x格让父母很震惊。他们并未为“失职”而惭愧,却为女儿感到骄傲。他们联想到,杰出女x大多是从小就显出端倪的,她们的杰出也会体现在第一次月经的问题上。他们甚至也想到,居里夫人是怎样处理她的第一次月经呢?
而现在,张红旗看着父亲炯炯有神的眼睛,定了定神。他当然不是来谈月经问题的。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倾听,等待父亲开口。
父亲喝了一口茶,便开诚布公地说:“我想跟你谈的是——你对以后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曾经理x地想过吗?”
张红旗吃了一惊,但还是保持着镇静,摇摇头说:“我还没到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吧!”
父亲摇摇头,语气不变,娓娓道来地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了:“对于大多数女孩,‘没到时候’不是因为没有必要,而是因为她们还没有理x地考虑这个问题的能力。而你不一样,你比大多数女孩都聪明,x格也比她们成熟,你有能力提前思考这个一般人在大学期间才思考的问题。注意,是思考,而不是感情用事。”书包网txt小说上传分享
2。知恩图报(12)
不知为何,父亲一贯的理智、平等、开诚布公,此时却让张红旗反感。她说:“不好意思,我虽然提前预习了大学英语,但还没有提前考虑这个问题。那您说说,我应该怎么理x地考虑?”
父亲说:“你应该知道,在人的不同时期,对异x的欣赏也是不一样的。小姑娘嘛,大多会喜欢看起来不一样的男孩,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很酷的男生吧?可这个阶段迟早都会过去,等到你们大一些,再大一些,就会发现不是每种‘酷’都有那么‘酷’。一个有智慧的女人,最终欣赏的还是那种有责任感、有事业心,同样也有智慧的男人。这不是世故,这是规律。我们没有必要嘲笑小姑娘的品味,人生阶段嘛。可有很多人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人生阶段,却影响了r后的发展,耽误了更长的生活,这是不是有些愚蠢呢?”
他说完这些,便平静地、以“不说二遍”的信任姿态看着张红旗。
张红旗感到悲从中来。在父亲的言谈中,竟然没有一点把她看成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意思。那么她是什么呢?一个有资格和父亲一起超然物外地俯瞰庸常人等的智者?这种尊重在以前让张红旗骄傲,现在却只让她悲哀。
张红旗没话可说,而她的没话可说更让父亲放心。他认为她已经开始思考了。只要张红旗去思考,那么什么问题都不成问题。他需要做的只是风度翩翩地站起来,离开,留给女儿(遗传他基因的智者)一个思考的空间。
张红旗呆呆地看着桌面。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诗:我还年轻,却已经老了。怎么老的呢?是他们把我看老了。他们平白就抹杀了我所处的人生阶段,把我看成了一个从青春期跨越哺r期直奔更年期的女智者。
而他们为什么这样看待我呢?再理x地想一想吧,其实还不是我造成的,我一直享受着这样的待遇。我自己把自己变老了。
张红旗歪在床上,无声地哭了会儿。她忽然又认为自己哭得很傻。她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这一夜,张红旗没有睡好。她第一次发现时间不像流水,而像锯齿一样。第二天,她鼓着肿眼泡、迷迷瞪瞪地来到学校,在走廊里迎面碰到了陈星。
看到陈星,她没有生气和委屈,只是觉得自己一下子垮了。精神的最后一根线绷断了,耳边响起“咔嚓”一声。
她低着头对陈星说:“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陈星说:“老师找你谈话了?”
张红旗说:“嗯。”
陈星说:“也找我谈话了。”
张红旗说:“你帮我想个办法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别人——他们——从来没这么对待过我。这样的r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陈星看着张红旗的脸,想起了四个字:了无生趣。原来张红旗这么脆弱,这么点事就能把她压垮。陈星同时又有了一点自我膨胀,他觉得自己也有比张红旗强的地方。
于是他说:“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我们——的事忘掉的。”
3。那年夏天(1)
每个学校里都有几个女生,她们和大多数女生不在一个阵营,因为她们很“媚”。其实这类女生发育得倒也不是很好,而且个子往往比较矮,还三天两头地请病假。但她们就是自有一种“媚”态。具体什么又是“媚”呢?走路时的腰肢摆动?眉眼间的风情万种?既是又不是。
有的女生永远也学不会那种调调,有的女生天生就会,而且是从骨子里往外“媚”。沈琼就是那种极“媚”的女生。
拿小北他们的痞子话讲,这样的女生都叫“喇”。沈琼呢,“喇”中。
小北有个爱好,就是坐在c场旁的花坛上看女生。只要过去一个漂亮点的,他便会使劲揪扯陈星:“你看,你看那婆子!”
陈星说:“怎么了?”
小北说:“那婆子过去了!过去了!”
陈星还是摸不清头脑:“过去了怎么了?”
小北却莫名其妙地兴奋:“她怎么不回头看看咱们?”
看见一般漂亮的女生,小北还敢于怪叫:“哎——给爷笑一个!”碰见特别漂亮的,他就只剩下手舞足蹈地嘚瑟了。而每当沈琼出现,小北的表现就几乎是捶胸顿足了。
有一天,沈琼又从远处走来。坐在一旁的陈星忽然问:“你觉得这婆子怎么样?”
小北不假思索地说:“。”
他没想到陈星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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