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阵雷霆之怒后,建诚沉默了。沉默达到了张鸿远的目的,不过那是形式上的目的。因为此时的沉默是一个表面的顺从,是一种弱小力量对强大力量的屈从。
建诚害怕父亲。这种恐惧感好像不是来自于对父亲本人的恐惧,而是来自一种无形的巨大人生背景的恐惧。建诚一直觉得父亲是爱他,也爱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而当父亲的身上一旦出现那种让他恐惧的感觉,便觉得父亲已不是父亲,而是某个不可亲近、不可理解、不可抗拒的恐怖势力了。
当建诚去南窑睡觉之后,张鸿远躺在炕上久久不能成寐了。
儿子的沉默反而让他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张鸿远似乎意识到儿子的沉默不是顺从的表示,而是一种对抗。当然,如果仅仅是一种对抗到也无所谓,那沉默之中有一种可怕的拒绝。
拒绝亲情,是最让人痛心的精神折磨。
儿子一旦拒绝父亲,那是一种可怕的断裂,是一种灾难x的毁灭。
张鸿远陷入了恐慌的沉思之中。过去,现在乃至今后,儿子、闺女、兄弟、妹妹、妻子、父母,所有往事和所有的人不知从躲藏在哪一个地方的沉睡中,突然醒了过来,开始折磨正要入睡的张鸿远。
张鸿远从来没有在失眠的夜晚这么惶恐不安过。
他不知自己什么地方不对劲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书包网
第十四章:张鸿远,一九七六年的忧愁。
第十四章:张鸿远,一九七六年的忧愁。“火烧玉锁”与“黑白蝎收拾偷情老公”的趣闻。小梅出嫁了……
周小梅出嫁了。
周小梅嫁给了村治保组长、基g民兵大队长张凌云。他是独生子,父亲张占松在郊区煤矿当工人。
张占松比张鸿远小三岁,俩人算是同龄人,五八年大搞钢铁,同时到山洼村铁厂当工人。六二压的时候,张鸿远响应号召自愿回村又g了大队会计工作,张占松却通过郊区教育组的组长——他的一个远方姑父的关系,调在郊区煤矿,吃了定粮。事实证明张占松留对了,能挣现金,吃定粮,光景过得比张鸿远好多了。张凌云也原原本本继承了父亲的工于心计,注重实际的为人处世之道,“”之初,他经过深思熟虑,首先响应号召拉起了“造反兵团”,不久就参加了“南下北上”大串联,虽然什么名利也没得下,只是不花一分钱游遍了大半个中国,但增长了不少见识。
行得万里路,方为人上人。张占松常常用他所接受的心领神会的说教——传统说教告诫儿子,张凌云自然深信不疑。二十四岁的张凌云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村委会,成为七名村革委委员之一,第二年他大胆向周小梅求婚,赢得了小梅的欢心。
张鸿远被邀请做喜庆宴席的拉面师。婚礼办的热闹、排场、秩序井然,足以显见张占松一家齐心、稳定、识大体及顾大局的好家风。
婚后的周小梅由一个纯情少女变成一位丰美多彩的新人了,她身上的女x诱惑力更加不可抗拒了。
女人一生中三个时期,有最具魅力的三种美:那就是步入青春花季之时的圣洁纯情之美;成为之时x感充沛、风韵万种、多姿多彩之美;身为人母时慈情万端,能感天动地、滋养万物的母爱力量之美。
男人的一生就是被这三种力量诱惑着,感召着,从而激越起拼搏向上的动力。大自然赋予女人拥有这三种美,让男人得到了赖以生存延伸的力量。
张鸿远离开大队部来到畜牧股,但那个女人的影子一直伴随着他,有时可能暂时淡忘了,但有时却在刹那间出现她的身影。她身上闪耀着的光彩会突然将他迷醉,但这是只有张鸿远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久而久之,这个秘密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虽然这个秘密有时会悄悄地撕噬他的心灵,使他产生自责、负罪感,使他惶恐,但他能承受得起这种负债,这是一种能够使他感到人生愉悦充实的负债。
虽然,他悄悄地用这个秘密来排解人生的空虚、无聊和孤寂的时候,又会带来更大、更强烈的孤独,不过这种孤独并不会让他感到可怕,相反从中却能得到许多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从容自在的人生享受。每当遭到妻子刘瑞芬抱怨、不满、甚至责骂,或者生活出现重大波折,比如与弟弟鸿志发生冲突以及被挤出大队部等等——在心灵受到伤痛折磨的时候,有这么一个秘密,就会增加一份宽慰和解脱。
这也是张鸿远在大事件大波折中获得平静安宁的人生境界的一种秘密武器吧。
张鸿远追求平淡宁静和美的人生。
他虽然在年轻的时候也曾跃跃于社会激流之中,试想一展雄姿,做一个青史留名的人物,然而“逝者如斯”,艰难的岁月几个回合就打破了他的美梦:父亲过早离开人世,他不得不守着母亲,协助母亲拉扯弟弟、妹妹。当弟弟妹妹能独立生活之时,他的身体状况发生了变化,“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先得了浮肿病,后得了胃溃疡。身体稍稍恢复之后,母亲又去世了。接着是“四清”、“三反”、“五反”、“”,他处在政治的漩涡中,几经风险,人生的棱角已磨光了,锐角消淡了。尤其是近年来他离开大队部,逃离了七三年“整顿财经纪律”的大批斗,紧接着七四年又是一场接一场的“批林批孔”运动,张鸿远的抱负变成了一付空空皮囊,雄心大志化作了小心行事。
一天,革委主任吴培云说:“张鸿远,开了好几次会怎不见你的面儿?你是不是对‘批林批孔’有看法?”
张鸿远不屑一顾地说道:“你每天喊批孔,孔老二哪点惹着你啦?他老人家告诉人们‘父慈子孝’不对吗?那你每天早上让你儿子儿媳妇一人搧你几个巴掌,一人往你脸上吐一口,去吧,那才叫以实际行动批孔嘞!”
吴培云虽然也念过几天《百家姓》却一窍不通。他一听“经文”之类的东西就觉得既神秘又头疼,张鸿远反驳他的话,更是不知所答。
张鸿远见吴培云无言以对,就教训起吴培云来,说:“你吴培云虽然身有品位比你老婆头上的虱子还小的官,不就是个传声筒?能传个声呵、音呵的就行了,少玩你那权术呀。像你吴培云和我张鸿远这么大年纪的人,都受过孔老二的教导,我们都是人家孔圣人的弟子,我们身上那个没有带着孔老二的东西。批孔子那是自己在打自己的嘴巴,g脆自己批自己得了。仁义礼智信,人,不讲点能行不?”
吴培云急了,吼道:“你反动!”
张鸿远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忙说:“我不反动,是你反动。我本来对运动没看法,是你住我让我胡说八道的。你引诱我犯罪,你别有用心,我作为革命群众要批判你,造你的反。”
于是俩人吵起来,相互揭开老底儿,从土改开始一直揭到现在。俩人谁也没有说住谁,因为俩人都有过不规言行,最后俩人由满腔怒火变为满面春风,俩人相互指指齐声说道:“谁也别说谁了,原来都是一路货s。”
这就是张鸿远的风格。他逃避运动,觉得好多事儿看起来红红火火,实际上做起来寡淡无味。张鸿远看不起这些冲在运动前头的人,觉得那种整r里风风火火,奔来奔去的人生不是他所渴慕的人生。张鸿远大有看破红尘之感,但又无法超越人世,还得在人生中痛苦的挣扎,痛苦的时候,难以解脱的时候,想一想心中爱慕的女人,会觉得能获得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他在这种近乎于自己欺骗自己的状态中厮守着平静的人生。
然而,自建猛回到亲生母亲刘瑞芬的怀抱——确切说是回到刘瑞芬的身边,刘瑞芬变得生机勃勃,快活无比。别人认为刘瑞芬终于了却了思念儿子的痛苦,其实,自从建猛回来她一次也没亲亲热热抱抱儿子。在刘瑞芬的下意识里只希望从周玉香手里夺回儿子,至于她是不是想儿子心切,是不是舍不得将儿子给了人,那只有老天才知道。现在,建猛回来了。周玉香只留下一场意想不到也是不可抗拒的失望和伤痛,刘瑞芬心满意足了。
然而就刘瑞芬内心而言又何止是心满意足,简直是得意洋洋趾高气扬了,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成功、最精彩、最绝妙的一次表演,而且获得了惊人的效果。
刘瑞芬知道,如果凭自己一张嘴说服张鸿远把建猛要回来,那简直是妄想。可以说,刘瑞芬八十八辈祖宗内,恐怕也选不出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说服张鸿远从弟弟手里抱回儿子。
与其让张鸿远做背信弃义的事,不如g脆砍掉张鸿远的头。
然而,刘瑞芬却顺其自然,选择了无言的感化,利用女人天生的伪装和欺骗才能,震撼和激怒了张鸿远。张鸿远竟鬼差神使地按照刘瑞芬的意图充当了一名违背良心和意志的过河卒。张鸿远以信义和友情为炮灰,却为刘瑞芬——这个他一直认为,头脑简单、任x脆弱的女人的历史书写了完全可以大吹大擂的辉煌灿烂的一页。
对于刘瑞芬来说,这次巨大的成功是她人生的一大转折。她的生存的手段和能力成熟了,能在捍卫自己尊严和权利的角斗场上用智谋——尽管是顺其自然地稀里糊涂地做了一点伪装和假象,但是她掌握了时机,抓住了时机,再也不是任人利用的人,而今她也懂得利用他人了。
刘瑞芬获得实践上的丰收,也获得了理念上的硕果,悟出了人生的奥妙,也体会到了反抗和攻击的乐趣。同时,她从心里彻底改变了对张鸿远的看法。张鸿远那张笼罩在她心中的神秘的庞大的面纱终于被她毁掉了。他是那么脆弱,那么简单,那么易于被触怒,从而那么容易铤而走险为人利用。他自己一贯的为人准则和坚定的意愿,又是那么容易被摧毁。刘瑞芬从心底发出了诡秘、轻蔑、放纵的笑。
男人,再了不起的男人都不过是如此脆弱和无知。他无知,因为他轻信、他脆弱,因为他虚荣。
然而,大获全胜的刘瑞芬却不能得意忘形,而只能窃窃自喜。她不能让张鸿远发现内心的欢欣,因为心中的欢欣,是以丧失张鸿远一贯的处世准则为代价,建立在张鸿远巨大的伤痛之上。刘瑞芬虽然没有意识到她这样做是不符合一对恩爱夫妻应有的道义,但她似乎也有些直觉上的认识,多少意识到她在某一方面欺骗、甚至背叛了张鸿远,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让张鸿远看出她内心的喜悦。
喜悦不如男人看出,那才是更可怕、更危险的背叛。
入冬的时候,巧珍生下了第二胎,也是给张鸿远生下了第二个孙女。张鸿远对第二个孙女来到人世显得异常平静,仿佛是他家的房檐上住着的一只家雀卵孵出了一只小雀儿,跟他没有一丁点关系。
其实,张鸿远平静的外表掩饰着不平静的心思。自从亲家搅茅棒跟他大闹一场,促成建忠跟他分家另过之后,再也无心顾念建忠了,对那个又丑又不通情理的儿媳妇更是看见就心烦意恼,听见她的话声就倒胃口,加之儿媳妇连生两个女孩,急于想抱抱孙子——抱一抱第三代顶门立户的接班人的张鸿远失望了。
不过他不能让人看出他失望。他怕人说他绝户,说他绝户会使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同时他也不愿让人说他重女轻男,张鸿远毕竟是知书达理之人,不能落下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过于严重的坏名声和话把子。他也害怕像隔壁张伟祥的父亲张四货那样让人笑话。
张四货在儿媳改润生第一个女孩时是不吭气,改润生第二个女孩时是有些着急,有些生气,改润生第三个闺女之前,张四货找到张鸿远算了一挂,卦相显示为yx,张四货不放心,又问了村中能看出生男生女的有经验的人们,大部分的女人说改润的怀身像个儿子相。张四货急呀,恨不得亲自趴在媳妇的肚上听一听呀。可是他连媳妇挺着肚子的身影都不敢看一眼呀,当改润生下第三个闺女时,正吃晚饭的张四货,犹如听到了一声霹雷震天响,手中的一海碗面条掉到地下都不知道。为此四货不吃不喝炕上躺了四天。
也为此刘有老汉编了一段《三气四货》的故事,成了村中的笑料。
张鸿远挺住了。他决不能贻笑乡人。
不过,与张鸿远的冷淡态度相反,刘瑞芬这一次对待儿媳妇比上一次要好。
本来林巧珍对刘瑞芬一直很寡淡。头生的时候林巧珍没有用刘瑞芬侍候月子,而是叫母亲松树皮侍候的月子,母女俩故意冷淡刘瑞芬,刘瑞芬便以“冷”对“冷”大事不管,小事不问,而这一次林大金病了,松树皮不能侍候女儿坐月子,非用刘瑞芬不可了,而且母女俩憋足了劲一定要生个男孩,趁势好好摆布刘瑞芬。可是胎儿落地又是个丫头片子,母女俩顿时一场好梦成为泡影,林巧珍张不开口求婆婆,只好由松树皮挤着两眼泪,连哭带求,连夸带拍,请刘瑞芬出马。刘瑞芬近些r子心中高兴,加上亲家母吹她、夸她、拍她、捧她,于是侍候儿媳妇的重担就由她担当了。
刘瑞芬喜欢办别人办不了的事。
初冬,太y偏向南方运行。y光从大南坡上空,送下一丝丝暖意。
刘瑞芬穿过旧戏台,沿着河床南岸的公路向娘家走去。巧珍想吃挂面汤,刘瑞芬想去娘家换个一斤半斤,以表示对儿媳的疼爱之心,唤起村人的一片赞扬。
穿河风很冷。y光洒下的一丝丝暖意过于微薄了,尽管如此,温暖之光仍在冷风中倔强地舞蹈着、奔腾着。河北岸,沿岸的街门前蹦着几只凶猛的看门狗,相互追逐着,为了一块不知是死人骨还是死蓄骨争斗着。骨头对于这些喜食r的看门狗来说太稀罕了,为此它们争得非常凶狠。母j们忙着在河边倾倒的垃圾中觅食。公j们则在母j们身边不时地卖弄着自己嘹亮的歌喉。人称“红胡子”的刘润堂家的那只大公j不时地冲着附近的公j,给予情敌们一顿无情追逐,以便在母j眼前,大逞其英雄气概,这只恶j与主人“红胡子”刘润堂同样有名。村里人常说:“恶人喂恶犬。红胡子家喂得j也恶。”
在路过老爷庙的河湾处,刘瑞芬碰上了疯玉琐。
疯玉琐是里头沟三个疯子中最大的一个。一九四四年,r本鬼子已陷入八路军武工队的游击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一天,r本鬼子从河洼向雨县城运送给养的汽车,在红通湾遭到了武工队的袭击,一辆军车被炸毁,三名r本人被炸死。
当天下午,r军从河洼出动了三十名士兵驾着一挺机枪突然包围了红土崖前头沟。五十多位村民被抓起来。玉琐是里头沟人。里头沟人全部躲入了煤窑,可是,玉琐那天正在前头沟老娘家玩,也被抓住了。r本鬼子要人们指出人群中的共产党员和武工队员,吓唬了半天没人吭气。
玉琐那年十六岁,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鬼子揪出玉琐,指望从这个孩子身上问出底细。然而,玉琐什么也不知道。鬼子把秋后堆在村边的玉茭秸抱来,点着了,将玉琐推入火中玉琐说话。鬼子将他推入火中,他仗着自己手脚麻利,而且玉茭秸的火焰不算太列太毒,便机灵地爬出来。推了三次他三次从火里爬出来,第三次从火中爬出来时,吓昏过去了。r本人走了一个多月,玉琐疯了。
疯玉琐姓李。村里的年轻人只知道他叫疯玉琐而不知其姓,更不知他是怎么疯的。
疯玉琐自病了以后,除了吃喝睡觉之外,唯一的营g是捡公路上丢散的煤,捡野地里和路上的人蓄粪便。他每天挎一只大筐,从他家起头沿河南公路不论是炭块,还是马粪、人粪统统装入筐内。回了家将粪便捡出倒到门前的粪堆,将炭块和煤面则倒入院中的煤堆。
按说红土崖村遍地是煤,根本用不着捡煤块,可是玉琐捡煤的习惯是得疯病前养成,那时的煤窑归个人开,用煤需要花钱买,玉琐母亲教他捡煤省钱。母亲去世后,煤窑的煤不花钱按人头供应了,可是玉琐仍一如既往捡煤不止。
玉琐碰上了刘瑞芬。他能认得她。他冲这位丰润艳丽的女人笑笑。那笑,在刚一嚅动嘴角时还有一点鲜活多情的意味,然而,就在一刹那间便被一种机械的、呆滞的、鬼怪般的脸谱取代了。刘瑞芬从口袋里摸出二分钱,递给了玉琐。玉琐紧紧捏住那带着女x常用的雪花膏香味的二分钱硬币,站在公路上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时辰。
刘瑞芬推开那扇灰褐s大门。
院里静悄悄的。上学的上学去了,上地的上地去了。原来母亲趁人们不在赶快洗脚。解迎兰笑着说:“瑞妮,来的正好,快给我剪剪指甲。”
解迎兰那三寸小脚,除大拇指保持一定的原貌外,另四个脚趾都已经改变常态委屈地卷缩在脚掌下,自己想剪指甲,必须将腿弯曲成130度——150度,而且脚心还得向上,这种剪指甲功夫恐怕只有旧中国过来的裹脚妇女可以申报的专利吧。每剪一次指甲,解迎兰会受一场痛苦的煎熬,流一会酸痛的泪。这次,有女儿在,好了,可以荣幸地减少一次痛苦了。
刘瑞芬给母亲边剪指甲,边单刀直入说明来意,她问:“妈,家里的挂面还有没有啦?”
“你g什么?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大概还有吧?”解迎兰有些拿不准。她不是当家人,吃喝穿戴是儿媳妇的事儿。解迎兰不但作不了主儿,连家有多少粮食,在哪放着也不知道。
“巧珍想吃挂面汤。我听说上个月清虎买了不少挂面,换给我一二斤就行。”
其实刘瑞芬早已掌握了情况。刘清虎有个河北安国的拜把子兄弟,上个月利用大队去石家庄拉配件和水泵的机会,刘清虎没花一分钱,偷偷拉了大队两吨煤,悄悄倒换回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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