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分一扬眉头,说道:“小菜‘家?”
嘿嘿,狗日的果然聪明,以前在学校踢球的时候六分跟我一个打中场,一个踢前锋,配合不是一般默契。
按照昨天兄弟们查到的地址,我们拐了好几条背街小巷才找到“小菜”家。说这是家还真过了点儿,严格来说这只是几块木板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棚屋,门口横七竖八地扯着几根绳子,上面晾着花花绿绿的床单被套,一旁的空地上摆着一个大木盆,里面还泡着一些衣物,旁边的小板凳上却不见人。
我去敲开旁边一家人的屋门,一个大婶抱着孩子来开门,听说我们是找“小菜”的妹妹,朝屋外木盆那边看了看,说道:“哦,她可能去提水了。”
“她怎么不上学呢?”六分插嘴问道。
那大婶叹口气答道:“唉,这丫头也是命苦,父母过世得早,哥哥又不学好,在外面当晃晃‘。真是可怜哦,好在学校见她可怜,免了学费……喏,她回来了……”
我和六分顺着大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提着与她身材极不相称的一大桶水,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
我谢过那个大婶,六分则赶紧迎上前去,接过小姑娘手里的水桶,帮她提到木盆边。
小姑娘用手背擦擦额上的汗水,羞涩地轻声说了一声“谢谢”便又坐在板凳上开始搓洗盆里的衣服。
我趁机问道:“你是蔡平的妹妹吧?”
小姑娘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我和六分,说道:“你们认识我哥?”
我路上早想好了一套说辞,便对她说道:“我们是你哥哥的朋友,他临时有事去外地了,临走不放心你,让我们来看看。”
六分也在旁边跟着说道:“是啊,小妹妹,我们跟你哥都是好朋友,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别客气。”
小姑娘看了看我们,没说话,眼圈却突然红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幽幽地对我们说道:“我哥是不是出事了?”
呃?小姑娘的话没在我预算之内,我和六分都一下子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女孩儿一看我们的表情,眼神一黯:“我知道我哥在外面混,我也劝过他好多次,可他说,他没有文化,不混又能做什么?迟早他会有出头的那一天。他还说他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一定要我好好读书……”小姑娘说着,眼眶里的泪水禁不住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掉进木盆里,转眼就溶进了肥皂沫,只有脸上还残留着两道泪痕。
我看六分别过脸去,自己也是心里一酸,鼻子里好像堵着什么似的,连忙对小姑娘说道:“你……你哥真是出去闯天下去了,他说要好好混出个人样才回来见你。这是他这些年攒下的一点儿钱,让我捎给你。”说着我把新开的那张卡连同写着密码的纸条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显然有些惊慌,怔怔地看着银行卡不敢接过去。我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于是又接着说道:“放心,这钱都是你哥挣的钱,干干净净的,来路绝对正。”
六分也转过身来帮忙劝说,小姑娘拗不过我们,接过银行卡向我们道谢。临走前我和六分都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她,让她有事就打电话找我们。小姑娘收好纸条,很认真地对我们说道:“大哥,你们都是好人,见了我哥替我告诉他,我会用心读书的。”
对于混黑道的这些年轻人,我一直认为他们是受了港片的毒害,向往蛊惑仔的风光,浑看不到那风光后的血腥残酷。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这些人中间,其实很多都知道,黑道最终是一条不归路,可是命运由不得他们做出选择。像黄胖子这样的暴发户,或是隋源那种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二世祖,同蔡小妹,甚至刚才那位热心肠的大婶,根本就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们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时候,这些碌碌的小人物,却在为三餐不继所烦恼,“隋源们”衣着光鲜,心里却阴暗龌龊,把别人的死活荣耻视作无物,而像“小菜”这样为了生活被迫混迹黑道的人,却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
这时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黑与白,远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泾渭分明。
一路走回停车的地方,我心里都憋得慌。六分也没有说话,只是一路跟着走来,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看跟张飞约的时间差不多了,我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把思绪又重新拉回到刀疤这件事上。
和张飞见面后,我把那个装着二十万现金的提包径直递给他,拜托他千万帮忙早点把刀疤捞出来,免得夜长梦多。他拍拍提包,答应尽力而为,要我们回去等消息。
跟张飞分手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赶紧拉着他问道:“张哥,刀疤被抓这件事我一直觉得蹊跷,我怀疑有人暗地里阴‘他。”
张飞闻言紧皱着眉头答道:“这个我也早想到了,可是托了好几个朋友去打听,刑侦那边口风一直很紧,没有任何料‘。”
呃,连张飞也打探不出消息。我也知道张飞尽力了,便默然同他握手告别。
随后,我按照夏姐给的号码找到了那个李律师,把案件情况大致跟他说了一下,他说程序方面他会帮忙……
之后几天,我和兄弟们天天盼着刀疤出来,我打电话问过张飞好几次,他都说已经疏通了关节,让我们多点耐心。
妈的,就这么空等的滋味真是难熬。兄弟们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我也是时不时拿出电话来看看有没有漏接的电话。
这样惴惴不安地过了五天,就在大家都觉得快绝望了的时候,第六天,刀疤终于被保释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绝望
接到刀疤电话的时候,我正窝在六分的住处,无聊的和他翻牌比大小,输了就喝酒。
手机铃声只响了两下,我就出于条件反射一把抓起来,接通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头传来刀疤熟悉的嚣叫声:“老子出来了,在局子门口,快过来接我。速度。”
听这瓜货口气,根本不象是刚从局子里出来,倒像是在外旅游了一圈回来叫我去接机一样。不过总算不枉我们一番苦心,刀疤终于出来了!
我顾不上同他调侃,忙不迭地应道:“你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六分从我嘴里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赶紧抓起外套和我一块儿去接刀疤。
说实话,我们能这么顺利地把刀疤捞出来,多少有些出乎我意料,虽说我砸了一大笔钱进去打点,但隋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越想越觉得这次的事儿隐隐有些不对,这些天来隋源那边没有一点动静,难保其中没什么别的阴谋。
我把这想法告诉六分,他眉头皱着想了一下,说道:“现在顾不上这个了,人出来了就好,就算明知是圈套,我们也得钻。”是啊,这次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做一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莽人了。
还没到市公安局门口,我远远就看见刀疤倚在路边的行道树上抽烟,看上去逍遥自在得很。
一钻进车,刀疤伸了一个懒腰,嘴里冒出的第一句就是:“酒啊,肉啊,女人啊,老子来了!”随即又贼笑着说:“走,先去吃饭,老子饿慌了。晚上再把兄弟们约在一起,去吃烧烤喝酒泡妞。我请客!”
刀疤是每顿饭无肉不欢的,这几天还真难为他了。
六分转身对刀疤嘿嘿一笑,问道:“他们在里面没有为难你吧?”
“为难我?”刀疤桀桀怪笑两声,道:“老子以前在警校哪科都要补考,唯独刑侦是一次过关。就凭他们几个要套我的话,嘿嘿,还嫰着点儿。妈的,嘴巴里淡出鸟来了,眼镜,你开快点儿嘛……”
快点儿?以为老子是战魂那个hmp?我没理踩刀疤,继续不紧不慢地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欣赏”他在后座上饿得焦躁不安的样子。
刀疤见我故意整他,翻翻白眼,瘫在椅背上作出一脸苦相,说话的声音比打雷还响:“老子饿了这么多天了,你们都没有同情心啊……”
我和六分同时冲他竖起一根中指,那家伙见软的没用,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娃再耍花样,晚上喊小姐的时候没你的份儿。”说完又傻呼呼地笑起来。
说笑了一阵,我忽然想起了“小菜”,便问道:“对了,你知道小菜‘那边怎么样?”
刀疤淡淡答了一句:“无期吧。”
从后视镜里我见刀疤好像没太在意“小菜”的事,有些奇怪。照道理说,依刀疤的为人,“小菜”这次帮了他的大忙,判无期又不是小事,怎么刀疤好像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乎?
想到这里,我又问道:“那不是他下半辈子就只能在里面过了么?”
刀疤嘿嘿一笑,说道:“这个么……过阵子再说。”
过阵子再说?过阵子说什么?见我一脸茫然,六分对我骂道:“你这个瓜货连这都想不到?脑筋咋就不会转弯呢?难道不能想办法把小菜‘鉴定成精神病?难道他不能突发个癌症什么的重大疾病,申请保外就医也很正常啊!”
刀疤在后面笑而不答,顾盼自得的摁下车窗到处打望。
靠,原来如此。所谓的法律和规定这些都只是用来规范我这等良民的,六分能想得透这其中的关节,自然没我纯洁。而刀疤这厮,评选十佳暴民就有他的份,良民么,嘿嘿……
想通了这中间的明堂,我略微放下一点儿心来,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事情真的这么简单么?
窗外隐隐传来几声闷响,我抬头看看天上,一团团乌云齐聚上空,黑压压地遮住了阳光,像是暴风雨快要来临了。
下午一场大雨,将l市狠狠冲刷了一番。晚上,一众兄弟们齐聚“快活林”,为刀疤接风洗尘。用不死的话来说,刀疤这次是参加了一次l市公安局组织的“七日游”。
刀疤的几个小弟也闻讯赶来,怒斩那里最大的包房都嫌窄。大家轮流端着杯子去给刀疤敬酒,倒也热闹。
原计划的泡妞大计告吹了,连“情圣”不死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快活林的包房里,因为到最后大家全都喝醉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浑然不知身在何方,四下里一看,地上到处是空酒瓶子,一个个瓜货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地上,鼾声四起,酒臭熏人,我赶紧站起来,小心地绕开“障碍物”,逃离出去。
后来怒斩心痛地对我说,那晚一帮子人糟蹋了他八瓶洋酒、二十几支红酒,啤酒更是数不清楚。而刀疤,只是象征性地扔给他五百块钱,害他欲哭无泪啊。
出了酒吧,我原本想去夏姐家,但看看自己一身酒臭的狼狈样儿,想到换洗衣服都在静竹花园,便开车回家洗了个澡。
打开衣柜寻找干净外套时,我的眼神落在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上。这床单就是我和田甜“第一次”时的那张,不过已经洗得很干净,再难看出点点殷红。恍惚间,我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晚销魂的场面,那呻吟、那汗水,甚至我肩上的指甲痕都还那么真实,犹如昨天。
我颓然坐回床上,想起在广州学习、培训的时候,用小纸条写上情意绵绵的文字传给田甜,一天捱了两巴掌心里也是甜丝丝的……甚至在去年那个不平安的平安夜,我鼻青脸肿地躺在床上,看着令我心仪的女神为我流下了珍贵的眼泪……
往事历历再现,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般,直至出现那个决绝的背影。我心里一痛,这才回过神来,想到最近几天都在忙刀疤的事儿,也不知道田甜那边怎么样了。就这样任由她被隋源那人渣蒙蔽欺骗甚至占有,情何以堪?
上次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想田甜也该能冷静下来听我说话了吧,于是又试着拨通了她的手机。
听筒里的铃声刚响了一下就没了,田甜接了?我心里一阵狂喜,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那头传来冷冰冰的机械声:“你、您所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田甜终还是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实在放心不下,换好衣服便冲出家门,径直把车开到田甜家楼下。
站在田甜家门口,我把手举起来,好几次作势要敲又都忍了回去,一想到即将见到久违的那张俏脸,我又是期待又是惶恐,近情情怯的情绪笼罩着我,脑子里掠过很多想法,田甜见了我会怎么样?是哀怨?还是不理不睬?抑或生气?
最后,我终于下了决心,无论她怎么对我,我都会一力忍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她说清楚,到时候她相信也好,怀疑也罢,至少我都问心无愧。
拿定了主意,我对着那道房门轻轻地敲了下去,似乎太轻了,半天没有动静。我又加大了一点儿力道,没多久,里面传来回应的声音:“来了,来了……”
门一打开,田甜的老妈满脸堆笑地埋怨道:“小甜你总是不记得带钥匙……”话音未落,她一见门口是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随即迅速换上一脸冰霜,拿眼斜睨着我,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面对田甜老妈的冷眼,我强压下心头那一口气,陪着笑问道:“伯母,田甜在家吗?我……”
没等我说完,田甜老妈没给我半点面子,打断了我的话劈头便骂道:“你还有脸来找我家田甜?我家小甜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居然背着她在外面玩儿女人……”
我心头又窘又惊,窘的是田甜老妈说话难听,惊的是田甜居然把这些事都对她爸妈说了,看来真是铁了心要同我断绝关系,没有打算留下半点后路。
我木立在门外,田甜老妈犹自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当初我就说嘛,外来人不值得信任,是那傻丫头倔,非要跟你,这下她可知道瞎了眼了,还好没结婚,要不我们还不给你气死?”
我不想再听她啰嗦,连招呼也没打,失魂落魄地转身往楼下走,背后还传来田甜老妈的骂声:“呸,流氓……”
走到二楼转角处,我的思绪再次泛滥开来。仿佛又回到那个的黄昏,那个下着滂沱的大雨的黄昏,我一身寒瑟地蜷缩在这楼道里想乞求田甜的原谅。那一次,我等到了一个奇迹,而现在……
靠在楼梯扶手上,我麻木地摸出一支烟,一口接一口狠吸着,烟头明灭间,任由绝望的情绪侵袭我的全身。
楼道不断有人经过,或诧异地看我,或麻木地绕过。嘿,在他们眼里的我,也就像田甜老妈说的那样,是个标准的泼皮无赖吧?
伤心地,多留无益。丢掉烟头,我决定去做一件无赖该做的事——喝酒。一醉方休,一醉能否解千愁?
开着车刚到街口,迎面驶过来一辆宝马,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车牌,竟然是隋源的。这个时候他来这干嘛?也是找田甜吗?
我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两车擦身而过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田甜就坐在隋源旁边的副驾驶座上。隋源显然也认出了我,嘴角一斜,冲我一笑,那笑里分明五分自得,五分讥讽。
在这一瞬间,我心里再一次充满了绝望和自卑。田甜和我,从今天起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隋源会对她怎么样,就看她的造化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觉悟
我开着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前路有没有尽头,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慢慢瞎转。
路过城郊一间饭馆时,我立时被它的招牌所吸引。“太白居”?呵,这店名倒也不错。醉了好啊,总胜过清醒时为情所累。
我把车停在路边,径直走了进去。此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候,里面没有什么生意,只有一个看似老板模样的人坐在柜台里打瞌睡。
“老板,打酒。”我坐到一个角落,扬声喊道。
老板被我吵醒,见有客来,忙不迭地给我递来菜单。我摆摆手,只对他说道:“你随便给我炒两个菜就是,先来一瓶精品特曲‘。”
老板将酒放到我桌上后,便去吆喝厨房炒菜。我也不等菜来,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满了酒,仰头一口便往喉咙里灌。一阵辣意入口后直冲脑门,流到肚子里却升起一股热流,真他妈的过瘾,爽!
喝酒的人都知道,独自喝闷酒是最容易醉的。酒入金樽,何妨沉醉?人在天涯,何妨憔悴。好在老子饱受失恋打击,酒入愁肠没有化作相思泪。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饭馆一个雅间的沙发上,一问才得知自己喝醉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是饭馆的老板将我扶过来睡的。那个厚道人怕我着凉,居然还给搭了一件大衣盖着。
向老板道过谢,我付了饭钱走出饭馆。坐回车上,一看时间,呃,居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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