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着,但那不是被方延缠的烦了,随口提的么?再说他为了增加难度,还刻意说过不许用法术偷懒,要用手打磨。
把竹子磨的能照出人影,这种古怪的要求,随便一个人都知道是刁难好么?
钱三两整张脸都拧巴起来了,手中竹萧温凉,于他却是比刚烧开的水还烫,烫到险些拿不住:“记得记得,但你看为师如今这模样,难道还能帮你满足什么心愿么?”
混吃等死的废物一个,除了还会给冤大头们摆卦测字之外,哪点能比得上方延了。
好么,合着今天还是个黄道吉日,宜组团摊牌。
屋外的雨连点停下的兆头都没有,屋里的“狂风暴雨”却暂且歇了。若说刚才是方延看着钱三两和鳞苍闲话,这会却是鳞苍面无表情地听着另两人各怀心思忆往昔了。
方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柄竹萧,喉结微动,像是陷入了什么颇久远的回忆之中似的,缓缓地道:“十四岁那年,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着一身滚了金线的墨袍,脚下踩着血,于刑场上对我伸出手,问我是否愿意拜你为师。那时我爹犯了重罪,我是个实实在在的罪臣之子,判了斩立决的圣旨在案上搁着,磨好的钢刀在头顶悬着,而你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能让上一刻还耀武扬威的监斩乖的像只小猫。”
钱三两低着头咬了一下嘴唇,心说原来自己老早就有这种到处捡人的毛病了。
话说回来,当年,方延在刑场上抬头看他的那个眼神,当真很震撼。
无论何时,他钱三两都只是对生命力顽强的东西异常感兴趣罢了。
鳞苍沉沉地“呵”了一声。
方延继续道:“我那时问你,你比皇帝还大么?你没说话,只是随意地笑了一下,那种笑我至今都记着----睥睨一切,狂妄肆意,却又轻飘飘地没有什么分量----我当时就觉着,你这种人,天生就该在万人之上,就该藐视世间所有的规矩。我幼时怯懦,很多时候,即使知道自己是对的,也不敢多和别人反驳一句,是你教我顺从心意,教我法术丹青,我将你当做这世上最尊贵的人看待,敬你如神明,我可以不在意你欺我或是杀我,若是那样能助你达成目的,我甘之如饴。”顿了顿,眉间忽的浮起一抹厉色,说话声音也哑了起来,像是一条爬在沙地上的蛇,令人听之生寒:“你是善是恶,是仁慈是狠毒,与我都没有什么干系,我只是,无法容忍你自此泯然众人,终日碌碌却不自知!”
这,这又是什么道理?
钱三两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讷讷道:“我……我挺“自知”呀,自知的很。”碌碌才能活,蹦哒的太欢实会没命,从前他就是太不自知了,方才招起祸事,背着数不清的人命债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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