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德拉佩德还得给她洗澡、穿衣服;即使在她自己能够料理这些事儿的时候
,仍要盯住她,免得她用涂抹了自己的粪便的g儿在墙上画小动物。到二十岁时,
她还没学会读书写字,还不会使用餐具,而且赤身露体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的
天x是反对一切规矩的。年轻的军官——卫队长向她求爱时,她拒绝了他,只是因
为她对他的轻率感到奇怪。“瞧这个傻瓜,”她向阿玛兰塔说。“他说他要为我死
,难道我患了绞肠痧不成?”发现这军官真的死在她的窗下时,俏姑娘雷麦黛丝证
实了自己的第一个印象。
“你瞧,”她说,“一个十足的傻瓜。”
仿佛有一种超自然的d察力使她能够撇开一切表面现象,看见事物的本质。这
起码是奥雷连诺上校的认识。在他看来,俏姑娘雷麦黛丝决不是别人所谓的呆子,
而是相反的人。“她好象经历过二十年战争,”他喜欢这么说。乌苏娜也感谢上帝
赐给她家里一个特别纯洁的人,但曾孙女的姿s却使她焦心,她觉得这种姿s不是
优点,而是缺点——是她那天真纯朴中坑人的鬼圈套。因此,乌苏娜希望俏姑娘雷
麦黛丝远离人群,不受尘世的诱惑,其实她不知道,俏姑娘雷麦黛丝甚至还在娘肚
子里时就有了防御任何“传染病”的能力。乌苏娜不能容忍别人把她的曾孙女选为
魔鬼集会——所谓“狂欢节”——美的女王、可是,奥雷连诺第二热望扮一只老虎
,就把安东尼奥·伊萨贝尔神父邀到家里,请他向乌苏娜解释,狂欢节并不象她认
为的是异教徒的节r,而是天主教尊崇的民间习俗。神父终于说服了她,她才勉强
同意了这样的加冕。
俏姑娘雷麦黛丝将要成为节r女工的消息,几小时就传遍了沼泽地带,传到了
还不知道这个姑娘超凡之美的遥远地区,使得那些认为布恩蒂亚家族仍然是叛乱象
征的人惴惴不安。他们的不安是没有根据的。如果这时谁可以叫做良民,那就是这
个衰老、绝望的奥雷连诺上校,他逐渐失去了跟现实生活的联系。他把自己关在作
坊里,跟外界唯一的接触就是出售小金鱼。在停战的最初几天派来监视他家的士兵
中,有一个人曾经留在他家中,这个人经常拿着小金鱼到沼泽地带的村镇去卖,然
后带着金币和消息回来。他说,保守党政府在自由党支持下,准备修订历书,以便
每届总统都能掌权一百年。他还说,政府终于跟教廷签订了条约,罗马派来了一位
红衣主教,他的教冠嵌满了钻石,他的宝座是纯金作成的;自由党部长们跪在主教
面前,吻着他的宝石戒指拍照;在首都巡回演出的西班牙剧团一名女主角,在化妆
室里被一伙戴着面罩的强盗抢走了,第二天——星期r——早晨竟在共和国总统的
夏宫里跳l体别跟我谈政治,”上校回答他。“咱们的事就是卖金鱼。”上校一点
也不想知道国内的局势,光是呆在自己的作坊里,靠小金鱼发财。这个消息传到乌
苏娜耳里,她却笑了起来。她那很讲实际的头脑,简直无法理解上校的生意有什么
意义,因为他把金鱼换成金币,然后又把金币变成金鱼,就这样没完没了,卖得越
多,活儿就g得越多,继续保持这种恶x循环。其实,奥雷连诺上校感到兴趣的不
是生意,而是工作。把鳞片连接起来,将小红宝石嵌入眼眶,精琢鱼鳃,安装鱼尾
,这些事情需要他全神贯注,他就没有一点空闲时间去回想战争以及战争的空虚了
。首饰技术的精细程度要求他集中注意力,以致在短时期内,奥雷连诺上校比整个
战争年代还衰老得快;由于长时间坐着g活,他的背驼了,由于精雕细琢的工作,
他的视力弱了,但他却得到了心灵的宁静。奥雷连诺上校最后一次涉及与战争有关
的问题,是自由党和保守党的一群老兵来找他的时候,他们要求他帮助弄到政府许
诺的终身养老金,因为此种养老金的批准事宜始终没有进展,”忘掉它吧,”奥雷
连诺上校说。“你们看:我就放弃了养老金,免得为了盼它而苦恼到死。”起初,
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每天黄昏都来看他,两人坐在当街的门口,闲聊往事。可
是,阿玛兰塔却忍受不了这个困倦的人在她心里激起的回忆,他那不断扩大的秃顶
已经把他推到早衰的深渊,她毫无道理地蔑视他;后来,除了特殊情况,格林列尔
多就不来了,终于完全消失了——瘫痪了。奥雷连诺上校沉默、孤僻,对于家中新
的生活气息无动于衷;他逐渐明白,安度晚年的秘诀不是别的,而是跟孤独签订体
面的协议。每天,他总是昏迷似的睡了一阵之后,早晨五点起床,照例在厨房里喝
一杯黑咖啡,就整天关在作坊里,到了下午四点才拖着一条小凳子走过长廊,既没
看看火红的玫瑰花丛,也没注意落r的霞光,更没理睬阿玛兰塔傲慢的样几;她那
由于苦闷发出的叹息,在黄昏将临的沉寂中,仿佛锅里的沸水十分清晰的声响,然
后,奥雷连诺上校就坐在临街的门口,直到蚊子向他扑来的时候,有一次,一个过
路的人大胆地打破了他的孤寂。
“你在作何贵g呀,上校?”
“在这儿坐坐,”他回答。“等候我的送葬队伍过去。”
可见,由于俏姑娘雷麦黛丝的加冕,奥雷连诺的名字虽然重新出现在大家嘴里
,但这种情况引起的不安却是没有现实根据的,然而许多人却持另外的看法。马孔
多的居民们不知道临头的悲剧,都兴高采烈地糜集在市镇广场上。狂欢节的热劲儿
已经达到了高c,奥雷连诺第二终于如愿地扮成了一只老虎,在乱嘈嘈的人群中行
进,吼叫得声音都哑了;这时,从沼泽地伸来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化装的人
:他们用金光闪闪的轿子抬着一个无比美丽的女人。马孔多的居民们一下子摘掉了
自己的面具,竭力想看清这个光耀夺目的女人。她戴着绿宝石王冠,披着貂皮斗篷
,仿佛真正拥有合法的权力,而不止是一个用金属片和皱纸假扮的女王,不少的人
相当敏锐,怀疑这是一个诡计。然而,奥雷连诺第二立即克服了自己的慌乱:他宣
布新来的人为贵宾,并且以所罗门王的智慧把俏姑娘雷麦黛丝和冒充的女王放在同
一个台座上。到了半夜,扮成贝都英人(注:阿拉伯游牧民族)的外来者参回了狂
欢,甚至用壮观的焰火和杂技表演丰富了游艺节目,他们的表演使得大家想起了早
已忘却的吉卜赛人的高超技艺。忽然,在狂欢的高c中有人打破了脆弱的平衡。
“自由党万岁,”这人叫道。“奥雷连诺上校万岁!”
枪弹的闪光遮没了焰火的光彩,恐怖的叫声压倒了音乐,狂欢变成了混乱,多
年以后人们还说,那个冒牌女王的卫队其实是一小队正规军,在贝都英人华丽的斗
篷里面藏着政府发给的卡宾枪。政府在一道特别通告中否定了这一指责,并且答应
对这一流血事件进行彻底的调查。可是真相始终未弄清楚。普遍的说法是,女王的
卫队没有受到任何挑衅,就在队长的暗示下展开战斗队形,向人群无情地开火。恢
复平静以后,镇上已经没有一个假扮的贝都英人,广场上却躺着死者和伤者:九个
小丑、四个哥伦比亚人、十六个纸牌老k、一个魔鬼、三个乐师、两个法国绅士和
三个r本皇后(注:这些都是化装的人物)。在一片混乱中,霍·阿卡蒂奥第二设
法救出了俏姑娘雷麦黛丝,而奥雷连诺第二却把冒牌女王抱回家中,她的衣服已经
撕破,貂皮斗篷沾满了血。她叫菲兰达。德卡皮奥,是从全国五千名最美的女人中
选出的头号美女,他们答应宣布她为马达加斯加女王,就送她到马孔多来了。乌苏
娜照顾她就象照顾亲生女儿一样。镇上的人不仅没有怀疑她的清白无辜,反而同情
她的天真。大屠杀之后过了六个月,当伤者已经康复、公墓上最后的花朵已经枯萎
时,奥雷连诺第二就到一个遥远的城市去找菲兰达·德卡皮奥,因为她是跟她父亲
住在那儿的。随后,他把她带到了马孔多,举行了整整二十天的热闹婚礼。
第十一章
过了两个月,他俩的夫妻关系几乎完结,因为奥雷连诺第二为了安慰佩特娜·
柯特,给她拍了一张穿着马达加斯加女工服装的照片。菲兰达知道这桩事情以后,
把自己的嫁妆放同箱子,没跟任何人告别一声,就离开了马孔多。经过长时间卑躬
屈节的央求,奥雷连诺第二答应改正错误,才把妻子请回家里,于是又和情妇分手
了。
佩特娜。柯特相信自己的力量,没有表露任何忧虑。因为奥雷连诺第二是靠她
成为男子汉大丈夫的。她把他弄出梅尔枷德斯的卧室时,他还是个小孩子,跟现实
生活没有接触,满脑子幻想,是她使他在世上订一席之地的。他生来沉默、孤僻,
喜欢独个儿冥思苦想,而她却使他形成了完全相反的x格:活泼开朗,容易与人接
近:她使他有了生活乐趣,让他养成了寻欢作乐和挥霍无度的习惯,终于把他彻底
地变成了她从少女时代就幻想的男人。后来他结婚了——凡是男人迟早都要结婚嘛
。他很久都不敢把他准备结婚的事告诉她。在这桩事儿上,他的作法完全象个孩子
:他经常冤枉地指责她,想些话来气她,希望她自己跟他决裂。有一天,奥雷连诺
第二又不公正地责备她时,她绕过了他的圈套,作了恰当的回答。
“把事儿说穿吧,”佩特娜·柯特说,“你想跟女王结婚。”
奥雷连诺第二假装恼怒,说他受到了误解和冤枉,就不再来她家里了。佩特娜
·柯特一刻也没失去野兽休息时的那种平静,听着传到她耳里的婚宴上的乐曲声、
铜号声和发狂的喧声,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奥雷连诺第二又一次的瞎胡闹罢了。有人
对她表示同情,她却泰然自若地微笑作答。“甭担心,”她向他们说。“女王是听
我指挥的。”有个女邻居劝她在失去的情人像前点起蜡烛祈祷,她却自信而神秘地
说:
“让他回来的那支蜡烛,是永远不熄灭的。”
正如她的预料,蜜月一过,奥雷连诺第二就回到了她的家里,他领来了他的一
些老朋友和一位巡回摄影师,还带来了菲兰达在狂欢节穿的衣服和血污的貂皮斗篷
。在酒宴的欢声中,奥雷连诺第二把佩特娜·柯特打扮成女王,宣布她为马达加斯
加唯一的终身统治者,给她拍了照,并且把照片赠给了一伙朋友。佩特娜·柯特不
仅立即同意参加这场游戏,而且衷心怜悯自己的情人,觉得他想出这种不太寻常的
和解方式,一定费了不少脑筋。晚上七点,她仍然穿着女王的衣服,把奥雷连诺第
二接上了床。他结婚还不到两个月,可是佩特娜。柯特立即发觉,他的夫妻生活过
得并不美满,于是她感到了报复以后的一种酣畅。然而,两天以后,奥雷连诺第二
不敢亲自前来,只派了一个中间人来,跟她商谈他俩分离的条件,这时佩特娜。柯
特明白自己需要的耐心比预料的更大了,因为她的情人似乎准备为了面子而牺牲她
。然而,即使这个时候,佩特娜。柯特也没改变自己的平静样儿。她满足奥雷连诺
第二期望的屈从态度,只是证实了大家对她的认识:她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可怜的
女人。她留作纪念的只有情人的一双漆皮鞋——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打算穿着它
躺进棺材的。佩特娜。柯特拿破布把皮鞋包上,放进箱子,就准备耐心等待了。
“他迟早准会回来的,”她向自己说,“哪怕为了穿这双皮鞋。”
她并没有象她预料的等候那么长久。其实,奥雷连诺第二新婚之夜就已明白,
他回到佩特娜·柯特身边会比穿漆皮鞋的需要早得多:问题在于菲兰达不象是这个
世界的女人。她生长在离海一千公里的一座y暗城市里,在幽灵徘徊的黑夜,还可
听见总督的四轮马车辚辚地驶过鹅卵石街道。每天傍晚六时。这座城市的三十二个
钟楼都响起了凄凉的丧钟。在一幢墓碑式的石板砌成的庄园房子里,是从来透不进
y光的。庭院中的柏树,花园中滴水的晚香玉拱顶,卧室中褪了s的窗帷,都发出
死沉沉的气息。直到少女时代,从外界传到菲兰达耳里的,只有邻家悒郁的钢琴声
,那儿不知什么人总是年复一年、r复一r地自愿放弃午睡的乐趣。母亲躺卧病榻
,在彩绘玻璃透进的灰扑扑的y光下,她的面孔显得又黄又绿;菲兰达坐在母亲床
边,听着和谐的、顽强的、勾起愁思的乐曲,以为这乐曲是从遥远的世界传来的,
而她却在这儿疲惫地编织花圈。母亲在寒热病再次发作之后已经满身是汗,仍然向
她讲了她们家昔r的显赫。菲兰达还完全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
晚,她看见一个漂亮的白衣女人穿过花园向教堂走去。这个瞬间的幻象特别使她心
潮激荡,因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完全象是这个陌生女人,仿佛这个女人就是她自己,
只是在二十年后。“这是你的曾祖母——女王,”母亲向她解释,一面咳嗽一面说
。“她是在花园里修剪晚香玉时被它的气味毒死的。”多年以后,菲兰达重新感到
自己很象曾祖母时,却怀疑童年时代的幻象,可是母亲责备她的多疑。
“我们的财富和权势是无比的,”母亲说。“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女王。”
菲兰达相信她的说法,虽然她们坐在铺着亚麻布桌布、摆着银制餐具的长桌旁
边,可是每人通常只有一杯巧克力茶和一个甜面包。菲兰达直到结婚之r都在幻想
传奇的王国,尽管她的父亲唐(注:西班牙人用的尊称,含义为先生)。菲兰达为
了给她购置嫁妆,不得不把房子抵押出去。这种幻想不是由于天真或者狂妄产生的
,而是由于家庭教育。从菲兰达记事的时候起,她就经常在刻着家徽的金便盆里撒
n。满十二岁时,她第一次离家去修道院学校上学,家里的人竟让她坐上一辆轻便
马车,虽然距离只有两个街区。班上的同学觉得奇怪的是,她独个儿坐在一把远离
大家的高背椅子上,甚至课间休息时也不跟大家在一起。“她跟你们不同,”一个
修女向她们解释。“她会成为一个女王。”她的女同学们相信这一点,因为当时她
已经是个最美丽、最高贵、最文雅的姑娘,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过了八年,她
已学会:写拉丁文诗歌,弹旧式钢琴,跟绅士们谈论鹰猎,跟大主教畅谈护教学(
注:基督教神学的一个部门)跟外国执政者议论国务,跟教皇讨论宗教事务;然后
回到父母家中,重新开始编织花圈。她发现家中已经空空如也。房子里只剩下最必
要的家具、枝形烛台和银制餐具,其余的东西都已逐渐卖掉——因为需要为她缴纳
学费。她的母亲已经患寒热病死了。
父亲唐。菲兰达穿着硬领黑衣服,胸前挂着金表链,每星期一都给她一枚银币
作为家庭开销,把她在一星期中编织的花圈带走。大多数r子他都关在书房里,偶
尔进城,总在六时以前赶回家中,跟女儿一起祈祷。菲兰达从来不跟任何人j往,
从没听说国家正在经历流血的战争,从没停止倾听每天的钢琴声。她已经失去了成
为女王的希望,有一天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坏上急促地敲了两下:菲兰达给一个穿著
考究的军官开了门;这人恭恭敬敬,脸颊上有一块伤疤,胸前有一块金质奖章。他
和她父亲在书房里呆了一阵。过了两小时,唐·菲兰达就到她的房间里来了。“准
备吧,”他说。“你得去作远途旅行啦。”他们就这样把她送到了马孔多;在那儿
,她一下子碰到了她的父母向她隐瞒了多年的严酷的现实。从那儿回家以后,她呆
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半天,不顾唐·菲兰达的恳求和解释,因为他想医治空前的侮
辱给她的心灵造成的创伤。菲兰达已经决定至死不离自己的卧室,奥雷连诺第二却
来找她了。他大概运气好,因为菲兰达在羞恼之中,为了使他永不可能知道她的真
正身份,是向他撒了谎的。奥雷连诺第二去寻找她的时候,仅仅掌握了两个可靠的
特征:她那山地人的特殊口音和编织花圈的职业。他毫不惜力地寻找她,一分钟也
不泄气地寻找她,象霍·阿·布恩蓓亚翻过山岭、建立马孔多村那么蛮勇,象奥雷
连诺上校进行无益的战争那么盲目骄傲,象乌苏娜争取本族的生存那么顽强。他向
人家打听哪几出售花圈,人家就领着他从一个店铺到另一个店铺,让他能够挑选最
好的花圈。他向人家打听哪儿有世间最美的女人,所有的母亲都带他去见自己的女
儿。他在雾茫茫的峡谷里游荡,在往事的禁区里徘徊,在绝望的迷宫里摸索。他经
过黄橙橙的沙漠,那里的回声重复了他的思想,焦急的心情产生了幢幢幻象。经过
几个星期毫无结果的寻找,他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那里所有的钟都在敲着丧钟。
尽管他从没见过这些钟,根本没有听到过它们的声音,但他立即认出了北风侵蚀的
墙垣、腐朽发黑的木y台、门上钉着的一块纸板,纸板上写着几乎被雨水冲掉的、
世上最凄凉的字儿:”出售花圈。”从这一时刻起,直到菲兰达在女修道院长照顾
下永远离开家庭的那个冰冷的早晨,相隔的时间很短,修女们好不容易给菲兰达缝
好了嫁妆,用六口箱子装上了枝形烛台、银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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