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了人群的中心,顷刻间扩及整个广场。霍·阿卡蒂奥第二刚刚拉住一个孩子
,母亲和另一个孩子就被混乱中奔跑的人群卷走了。
多年以后,尽管大家认为这孩子已经是个昏聩的老头儿,但他还在说,霍。阿
卡蒂奥第二如何把他举在头上,几乎让他悬在空中,仿佛在人群的恐怖浪潮中漂浮
似的,把他带到邻近的一条街上。举过人们头顶的孩子从上面望见,慌乱的人群开
始接近街角,那里的一排机枪开火了。几个人同时叫喊:
“卧倒!卧倒!”
前面的人已给机枪子弹击倒了,活着的人没有卧倒,试图回到广场上去。于是
,在惊惶失措的状态中,好象有一条龙的尾巴把人群象浪涛似的扫去,迎头碰上了
另一条街的另一条龙尾扫来的浪涛,因为那儿的机枪也在不停地扫s。人们好象栏
里的牲畜似的给关住了:他们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旋转,这个漩涡逐渐向自己的中
心收缩,因为它的周边被机枪火力象剪刀似的毫不停辍地剪掉了——就象剥洋葱头
那样。孩子看见,一个女人双手合成十字,跪在空地中间,神秘地摆脱了蜂拥的人
群。霍。阿卡蒂奥第二也把孩子摔在这儿了,他倒在地上,满脸是血,汹涌的巨大
人流扫荡了空地,扫荡了跪着的女人,扫荡了酷热的天穹投下的y光,扫荡了这个
卑鄙龌龊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乌苏娜曾经卖过那么多的糖动物啊。
霍。阿卡蒂奥第二苏醒的时候,是仰面躺着的,周围一片漆黑。他明白自己是
在一列颀长、寂静的火车上,他的头上凝着一块血,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痛。他耐不
住想睡。他想在这儿连续睡它许多小时,因为他离开了恐怖场面,在安全的地方了
,于是他朝不太痛的一边侧过身去,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些尸体上的。尸体塞满
了整个车厢,只是车厢中间留了一条通道。大屠杀之后大概已过了几个小时,因为
尸体的温度就象秋天的石膏,也象硬化的泡沫塑料。把他们搬上车来的那些人,甚
至还有时间把他们一排排地堆叠起来,就象通常运送香蕉那样。霍·阿卡蒂奥第二
打算摆脱这种可怕的处境,就从一个车厢爬到另一个车厢,爬到列车前去;列车驶
过沉睡的村庄时,壁板之间的缝隙透进了闪烁的亮光,他便看见死了的男人、女人
和孩子,他们将象报废的香蕉给扔进大海。他只认出了两个人:一个是在广场上出
售清凉饮料的女人,一个是加维兰上校——上校手上依然绕着莫雷利亚(注:墨西
哥地名)银s扣子的皮带,他曾试图在混乱的人群中用它给自己开辟道路。到了第
一节车厢,霍。阿卡蒂奥第二往列车外面的黑暗中纵身一跳,便躺在轨道旁边的沟
里,等着列车驶过。这是他见过的最长的列车——几乎有二百节运货车厢,列车头
尾各有一个机车,中间还有一个机车。列车上没有一点儿灯光,甚至没有红s和绿
s信号灯,他沿着钢轨悄悄地、迅捷地溜过去。列车顶上隐约现出机枪旁边士兵的
身影。
半夜以后,大雨倾盆而下。霍·阿卡蒂奥第二不知道他跳下的地方是哪儿,但
他明白,如果逆着列车驶去的方向前进,就能到达马孔多。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路程
,浑身湿透,头痛已极,他在黎明的亮光中看见了市镇边上的一些房子。受到咖啡
气味的引诱,他走进了一户人家的厨房,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俯身在炉灶上。
“您好,”他精疲力尽地说。“我是霍·阿卡蒂奥第二·布恩蒂亚。”
他逐字地说出自己的整个姓名,想让她相信他是活人。他做得挺聪明,因为
她看见他走进屋来时,面sy沉,疲惫不堪,浑身是血,死死板板,还当他是个幽
灵哩。她认出了霍·阿卡蒂奥第二。她拿来一条毯子,让他裹在身上,就在灶边烘
g他的衣服,烧水给他洗伤口(他只是破了点皮),并且给了他一块g净n布缠在
头上。然后,她又把一杯无糖的咖啡放在他面前(因为她曾听说布恩蒂亚家的人喜
欢喝这种咖啡),便将衣服挂在炉灶旁边。
霍。阿卡蒂奥第二喝完咖啡之前,一句话也没说。
“那儿大概有三千,”他咕哝着说。
“什么?”
“死人,”他解释说,“大概全是聚在车站上的人。”
妇人怜悯地看了看他。“这里不曾有过死人,”她说。“自从你的亲戚——奥
雷连诺上校去世以来,马孔多啥事也没发生过。”在回到家里之前,霍·阿卡蒂奥
第二去过三家人的厨房,人家都同样告诉他:“这儿不曾有过死人。”他经过车站
广场,看见了一些乱堆着的食品摊子,没有发现大屠杀的任何痕迹。雨还在下个不
停,街道空荡荡的,在一间间紧闭的房子里,甚至看不出生命的迹象。唯一证明这
里有人的,是叫人去做早祷的钟声。霍·阿卡蒂奥第二敲了敲加维兰上校家的门。
他以前见过多次的这个怀孕的女人,在他面前砰地把门关上。“他走啦,”她惶惑
地说,“回他的国家去啦。”在“电气化养j场”的大门口,照常站着两个本地的
警察,穿着雨衣和长统胶靴,活象雨下的石雕像。在镇郊的小街上,印第安黑人正
在唱圣歌。霍。阿卡蒂奥第二越过院墙,钻进布恩蒂亚家的厨房。圣索菲娅。德拉
佩德低声向他说:“当心,别让菲兰达看见你。她已经起床啦。”仿佛履行某种无
言的协议,圣索菲娅·德拉佩德领着儿子进了“便盆间”,把梅尔加德斯那个破了
的折叠床安排给他睡觉;下午两点,当菲兰达睡午觉的时候,她就从窗口递给他一
碟食物。
奥雷连诺第二留在家里过夜,因为遇到了雨,下午三点他还在等候天晴。圣索
菲娅·德拉佩德把他兄弟回来的事秘密地告诉了他,他就到梅尔加德斯的房间里去
了。奥雷连诺第二既不相信广场上的大屠杀事件,也不相信夜间列车载着尸体开往
海边的恶梦。前一天晚上,马孔多宣布了政府的特别通告,说工人们服从命令离开
了车站,成群地安然回家去了。通告中还说,工人领袖们怀着崇高的爱国热情,把
他们的要求归结为两点:改革医疗设施,棚区修建公共厕所。随后,奥雷连诺第二
知道,军事当局和工人达成协议之后,就急忙通知布劳恩先生,他不仅同意满足新
的要求,甚至建议由公司出钱举行三天的群众游艺会,借以庆祝和解。然而,军事
当局问他哪一天可以在协议上签字的时候,他望了望窗外电光闪闪的天空,装出一
副意味深长的疑虑样儿。
“等雨停以后,”他说。“只要还在下雨,我们就暂停一切活动。”
整整三个月没有降雨,出现了g旱的季节。可是布劳恩先生刚刚宣布自己的决
定,整个香蕉地区就下起了滂沱大雨。这就是霍。阿卡蒂奥第二返回马孔多的路上
遇到的大雨。一个星期之后,暴雨还在继续。政府的说法重复了多次,通过官方的
各种消息渠道传到居民们耳朵里,居民们终于相信:没有死人,满意的工人回到了
自己家里,香蕉公司暂停一切活动,直到暴雨终止。戒严令继续有效,如果连绵的
暴雨引起什么灾祸,就得采取非常措施,但是军队撤回了兵营。白天,士兵们卷起
裤腿,在变成了洪流的街道上逛来逛去,并且和孩子们一起划着小船玩耍。夜间,
宵禁开始之后,他们就用枪托砸开人家的房门,把可疑的人拖出床铺,送到一去不
复返的地方去。士兵们仍在搜查和消灭罪犯、杀人犯、纵火犯和第四号命令的破坏
分子,可是军事当局即使在牺牲者的亲人面前也否认这种情形,这些家属挤满了警
备队长的接待室,希望知道被捕者的命运。“我相信你们不过是做了个梦,”警备
队长硬说。“马孔多过去没有发生、现在没有发生、将来也不会发生任何事情。这
是一个幸福的市镇嘛。”工会头头们就这样被消灭了。
唯一的幸存者是霍。阿卡蒂奥第二。二月里的一个夜晚,房门被敲得震动起来
,是用枪托敲的——这种声音不会跟任何声音相混。奥雷连诺第二仍在等候天气晴
了就出去,他开了门,看见了一个军官率领下的六名士兵,全都穿着湿淋淋的雨衣。
他们二话没说,就在房子里搜查起来,从一个房间到一个房间,从一个橱柜到一个
橱柜,从客厅到储藏室。房间里的灯扭亮时,乌苏娜醒了过来,士兵们翻箱倒柜,
她都没有吭声,但是双手合十地对着士兵们搜查的地方。圣索菲娅。德拉佩德已经
唤醒霍·阿卡蒂奥第二,他是睡在梅尔加德斯房间里的,但他立即明白,企图逃跑
已经太迟了。圣索菲娅。德拉佩德重新锁上房门,他就穿上衬衫和鞋子,坐在床沿
等着他们进来。这时,他们正要搜查首饰作坊。军官命令打开挂锁,举起灯来朝房
间里很快扫视一遍,便看见了工作台、盛放酸类瓶子的玻璃柜以及各种器械,这些
器械仍在主人原来放置的地方,他似乎明白这个房间是无人居住的,然而诡谲地询
问奥雷连诺第二是不是首饰匠,奥雷连诺第二说明这儿是奥雷连诺上校的作坊。“
啊哈!”军官说着扭开了电灯,命令彻底搜查,因此,就连十几只金鱼也没瞒过他
们的眼睛——这些金鱼没有熔化,仍在瓶子后面的铁罐子里。军官把金鱼倒在工作
台上,仔细地瞧了瞧每一只,然后显然温和了一些。“如果你们允许的话,我想要
一只。”他说,“从前,它们是叛乱分子的识别标志,可现在是珍贵的纪念品了。”
他很年轻,几乎是个少年,但是态度沉着,现在才显出他身上有点讨人喜欢的东西。
奥雷连诺第二给了他一只金鱼。这个军官象孩子似的高兴得两眼发亮,把一只金鱼
放进衬衣口袋,而将其余的投入罐里,把罐子放在原处。
“这东西是无价之宝,”他说。“奥雷连诺上校是一个最伟大的人物嘛。”
然而,人道的冲动并没有影响他的职业行动。在梅尔加德斯的房门前面,圣索
菲娅。德拉佩德使出了她的最后一招。“这儿几乎一百年不曾
住人了,”她说。军官命令打开房门,拿灯火朝房间里扫了一遍,光线在霍。阿卡
蒂奥第二脸上掠过的片该间,奥雷连诺第二和圣索菲娅·德拉佩德都瞧见了他那阿
拉伯人似的眼睛,明白这是一种担忧的终结,另一种担忧的开端,要解除这种担忧
只有听天由命。然而军官拿灯照s房间,没有显露任何兴趣,直到发现了堆在橱里
的七十二个便盆。接着,他极开电灯。霍。阿卡蒂奥第二显出比以前更加庄重和沉
思的神态,坐在床沿,准备站起来就走。在他身后可以看见放着破书和羊皮纸手稿
的书架,还可看见整洁的工作台,墨水瓶里的墨水还是满满的,在这个房间里,空
气还是那么清新和洁净,灰尘还是那么少,一切都没破坏,就象奥雷连诺第二从小
记得的那样,这种情形当时只有奥雷连诺上校未能发现。然而,军官感到兴趣的只
是便盆。
“有多少人住在这座房子里?”他问。
“五个。”
军官显然大惑不解。他的视线停在奥雷连诺第二和圣索菲婉。德拉佩德继续看
见霍。阿卡蒂奥第二的空间;现在霍·阿卡蒂奥第二自已也发觉,军官望着他,却
没看见他。然后,军官灭了灯,关上了门。当他和士兵们谈话的时候,奥雷连诺第
二明白,这个年轻的军官是用奥雷连诺上校那样的眼光看待梅尔加德斯的房间的。
“显蜘这儿起码一百年无人居住了,’军官向士兵们说。“里面大概有蛇。”
房门关上以后,霍。阿卡蒂奥第二相信战争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前奥雷连诺上
校曾经向他谈到战争的魅力,并且试图以自己生活中的充数事例证明自己的见解。
霍·阿卡蒂奥第二相信了他。可是在军官
对他视而不见的那天夜里,他想起了最近几个月的紧张状态,想起了监狱的肮脏,
想起了车站上的混乱,想起了载满尸体的列车,最后认为奥雷连诺上校不过是个骗
子或傻瓜。他不明白,为什么需要耗费那么多的话语来解释自己在战争中的感受,
其实只要一个词儿就够了:恐怖。在梅尔加德斯的房间里,神奇的y光和淅沥的雨
声似乎都在保护他,他感到别人看不见他,他就获得了自己过去一生中一分钟也不
曾有过的宁静,他唯一想到的是害怕别人把他活活埋掉。他向给他送饭来的圣索菲
娅·德拉佩德说到了这一点,她就答应尽量活得长久一些,以便亲眼看见他死了以
后才被埋掉。就这样,霍·阿卡蒂奥第二终于摆脱了一切恐惧,开始研究梅尔加德
斯的羊皮纸手稿,他越不理解它们,就越有兴趣地继续研究。他已听惯了雨声,两
个月以后,雨声也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宁静,只有圣索菲娅·德拉佩德的出现才扰
乱了他的宁静。他要她把饮食放在窗台上,而用挂锁把门锁上。家中其余的人,其
中包括菲兰达,都把霍·阿卡蒂奥第二给忘记了。自从知道军官在房间里碰见他,
而没看见他,菲兰达就让他呆在这儿了。霍·阿卡蒂奥第二幽居了半年之后,军队
离开了马孔多,奥雷连诺第二渴望找人聊天,等雨停止,就取下了房门上的挂锁。
他刚进屋,立刻闻到了便盆的臭气——这些便盆放在地上,全都用过几次了。霍·
阿卡蒂奥第二已经秃顶,对令人作呕、毒化空气的恶臭满不在乎,继续反复阅读难
以理解的羊皮纸手稿。他浑身都是天使般的光彩。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只是从桌上
扬起眼来,接着又俯下了眼睛,但在这短暂的一瞬里,奥雷连诺第二已经足以看出
兄弟也将遭到曾祖父避免不了的命运。
“他们有三千多人,”霍·阿卡蒂奥第二说,‘我相信,全都是聚在车站上的。”
第十六章
雨,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夭。有时,它仿佛停息了,居民们就象久病初愈那
样满脸笑容,穿上整齐的衣服,准备庆祝睛天的来临;但在这样的间隙之后,雨却
更猛,大家很快也就习惯了。隆隆的雷声响彻了天空,狂烈的北风向马孔多袭来,
掀开了屋顶,刮倒了墙垣,连根拔起了种植园最后剩下的几棵香蕉树。但是,犹如
乌苏娜这些r子经常想起的失眠症流行时期那样,灾难本身也能对付苦闷。在跟无
所事事进行斗争的人当中,奥雷连诺第二是最顽强的一个。那天晚上,为了一点儿
小事,他顺便来到菲兰达家里,正巧碰上了布劳恩先生话说不吉利招来的狂风暴雨
。菲兰达在壁橱里找到一把破伞,打算拿给丈夫。“用不着雨伞,”奥雷连诺第二
说。“我要在这儿等到雨停。”当然,这句话不能认为是不可违背的誓言,然而奥
雷连诺第二打算坚决履行自己的诺言,他的衣服是在佩特娜·柯特家里的,每三天
他都脱下身上的衣服.光是穿着短裤,等着把衣服洗g净。他怕闲得无聊,开始修
理家中需要修理的许多东西。他配好了门上的铰链,在锁上涂了油,拧紧了门闩的
螺钉,矫正了房门的侧柱。在几个月中都可以看见,他腋下挟着一个工具箱(这个
工具箱大概是霍·阿·布恩蒂亚在世时吉卜赛人留下的),在房子里忙未忙去,谁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由于体力劳动呢,还是由于极度的忧闷,或者由于不得不节
欲——他的肚子逐渐瘪了,象个空扁的皮酒囊;他那大乌龟似的傻里傻气的嘴脸,
失去了原来的紫红s;双下巴也消失了;奥雷连诺第二终于瘦得那么厉害,能够自
个儿系鞋带了。看见他一鼓作气地修理门闩,拆散挂钟,菲兰达就怀疑丈夫是否也
染上了瞎折腾的恶习,象奥雷连诺上校做他的金鱼,象阿玛兰塔缝她的钮扣和殓衣
,象霍·阿卡蒂奥第二看他的羊皮纸手稿,象乌苏娜反复唠叨她的往事。但是事情
并非如此。原因只是暴雨把一切都搅乱了,甚至不会孕育的机器,如果三天不擦一
次油,齿轮之间也会开出花朵;锦缎绣品的丝绒也会生锈;湿衣服也会长出番红花
颜s的水草。空气充满了水分,鱼儿可以经过敞开的房门钻进屋子,穿过房间,游
出窗子。有一天早晨乌苏娜醒来,感到非常虚弱——临终的预兆——,本来已经要
求把她放上担架,抬到安东尼奥·伊萨贝尔神父那儿去,可是圣索菲娅。德拉佩德
立即发现,老太婆的整个背上都布满了水蛭。她就用一根燃烧着的木头烧灼它们,
把它们一个一个地除掉,免得它们吸g乌苏娜最后剩下的血。这就不得不挖一条水
沟,排出屋里的水,消除屋里的癞蛤模和蜗牛,然后才能弄g地面,搬走床脚下面
的砖头,穿着鞋子走动。奥雷连诺第二忙于许多需要他注意的小事,没有察觉自己
渐渐老了,可是有一天晚上,他一动动地坐在摇椅里,望着早临的夜s,想着佩特
娜。柯特,虽未感到任何激动,却突然觉得自己老了。看来,没有什么妨碍他回到
菲兰达索然寡昧的怀抱(她虽上了年纪,姿容倒更焕发了),可是雨水冲掉了他的
一切欲望,使他象个吃得过饱的人那样平平静静。从前,在这种延续整整一年的雨
中,他是什么都g得出来的,他一想到此就不禁一笑。在香蕉公司推广
锌板屋顶之前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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