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他走过哪儿,哪儿就留下花露水的香味,在奥雷连诺·布恩蒂亚还是个婴儿
的时候,乌苏娜为了在双目失明的黑暗中找到他,也曾给他洒过这种花露水。不知
怎的,多年不见,霍·阿卡蒂奥依然象从前一样,是个悒郁孤僻的小老头儿。他径
直走进母亲的卧室,在这间卧室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按照梅尔加德斯的处方,
在属于他祖父的曾祖父的那只坩埚里,整整熬了四个月的水银,才使菲兰达的尸体
没有腐烂。霍·阿卡蒂奥什么也没问。他俯身在已故的菲兰达额头上吻了一下,便
从她那裙子的贴身口袋里掏出三只还没用过的宫托、一把衣橱钥匙。他那坚定利索
的动作跟他那倦怠的神情实在不相称。他从衣橱里翻出那只刻着族徽的首饰箱,首
饰箱是用一块绸子裹着的,透出檀香木的芬芳,他随手把它打开——只见箱
底上放着一封长信;在这封信里,菲兰达倾诉了自己的衷肠,讲述了生前瞒着儿子
的一切。霍·阿卡蒂奥站着,饶有兴昧地读完母亲的信,没有露出任何激动情绪;
他在第三页上停顿了一下,就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仿
佛刚认识他似的。
“这么说,”他开口道,嗓音里有点刮胡子的响声。“你就是杂种罗?”
“我是奥雷连诺·布恩蒂亚。”
“快滚回自己的房间去,”霍·阿卡蒂奥说。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只好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连菲兰达孤寂的出殡也没去看一
眼。有时,他从敞开的厨房门里望见霍·阿卡蒂奥气喘吁吁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深夜听到一间间破旧的卧窒里传来他的脚步声。不过他一连几个月都没听到霍·阿
卡蒂奥的嗓音,倒不是因为霍·阿卡蒂奥没跟他谈话,而是因为他自己既没有谈话
的愿望,也没有时间考虑羊皮纸手稿以外的其他事情。菲兰达死后,他从地窖里取
出仅存的两条小金鱼中的一条,到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那家书店里去买他需要的那
几本书。他路上见到的一切都没引起他的任何兴趣,也许是他没有什么可以回忆的
,没有什么可跟看见的事物相比较的;那些荒凉的街道和无人过问的房子,就跟以
往一些r子他所想象的完全一样,当时只要望上它们一眼,哪怕献出整个身心他都
愿意,从前菲兰达不准他出门,这一次是他自己允许自己的;他决心走出房子,不
过仅这一次,在最短的时间里,怀着唯一的目的,所以他一刻不停地跑过十一条街
道,正是这十一条街道把他家的房子和那条昔r有人圆梦的小街远远地隔开。他心
里卜卜直跳,走进一间杂乱、昏暗的屋子,屋子里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看来,这
不是一家书店,而是一座旧书公墓,一堆堆旧书毫无秩序地放在蚂蚁啃坏的、布满
蜘蛛网的书架上,不但放在书架上,还放在书架之间窄窄的过道里,放在地板上。
在一张堆放着许多巨著的长桌上,店主正在不停地写着什么,既无头也无尾;他在
练习簿里撕下一张张纸儿,写满了弯弯扭扭的紫s小字。他那漂亮的银白s头发垂
在额上,犹如一绺白鹦鹉的羽毛。他象那些博览群书的人一样,滴溜溜的小眼睛里
闪着温和善良的亮光。他满身大汗地坐在那儿.只穿着一条短裤,甚至没有抬头看
来人一眼。在这乱得出奇的书堆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没有特别费劲就找出了他
需要的五本书,它们正好放在梅尔加德斯指点过的地方。他一句话没说,就把挑选
出来的几本书和一条小金鱼递给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加泰隆尼亚人翻了翻书,眼
脸又象蛤壳似地合上了。“你该不是疯了吧,”他讲了一句家乡话,耸耸肩膀,又
把书和金鱼递给奥雷连诺·布恩蒂亚。
“拿去吧,”他改用西班牙语说。“最后一个看这些书的人,大概是瞎子伊萨
克,你可得仔细想想自己g的事情。”
这时,霍·阿卡蒂奥修复了梅梅的卧室,叫人把丝绒窗帷和总督床上的花帐幔
洗g净,又整顿了一下浴室;浴室里水泥浴池的四壁上,不知蒙着一层什么东西,
黑黝黝的,有点毛糙。他只是占用了卧室和浴室,在里面塞满了各种废物:弄脏的
异国小玩意儿、廉价的香水和伪造的首饰。在其他的房间里,只有家庭祭坛上的圣
徒塑像引起他的注意。但不知为什么没中他的意,有一天晚上,他从祭坛上取下那
些塑像,搬到院子里,生起一堆火,把它们都烧成了灰。平时他总是中午十二点
起床。醒来以后,穿上一件绣着金龙的破晨衣,把脚往一双镶着金流苏的拖鞋里一
塞,就走进浴室,在那儿开始举行自己的沐浴程式,从它的隆重程度和缓慢劲儿来
看,好象俏姑娘雷麦黛丝恪守的那套沐浴程式。在下浴池之前,他先从三只白s小
瓶里倒出三种香精,撒在水中。然后,他不象俏姑娘雷麦黛丝那样,靠一只南瓜形
容器的帮助来沐浴,而是把身体泡在香气扑鼻的水里,仰卧两小时,清凉的水和对
阿玛兰塔的回忆简直使他昏昏欲睡。他回来之后没过几天,便脱掉了在这儿穿着嫌
热的塔夫绸西服——那套唯一的礼服,换上一条牛仔裤,就象皮埃特罗·克列斯比
去上舞蹈课时绷在腿上的那种裤子,还有一件绣着自己的名字第一个字母的真丝衬
衫。他每星期都把这套衣服在浴池里洗两次;晾晒的时候,他没有其他替换的衣服
,只好穿着晨衣走来走去。霍·阿卡蒂奥从来不在家里用午餐。等晌午的炎热一过
,他就上街,直到深夜才回来,然后又满脸愁容地在一个个房间里踱来踱去,气喘
吁吁,思念着阿玛兰塔。在家乡的这座房子里,只有阿玛兰塔和夜灯的微光下圣徒
吓人的眼睛,还保存在他的记忆里。在罗马,在一个个虚无缥缈的八月之夜,他不
知梦见过阿玛兰塔多少次:她穿着一条花边裙子,手里拿着一块头巾,从大理石浴
池里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流露出一个异乡人的优愁。奥雷连诺上校总是竭力使阿玛
兰塔的形象沉没在血腥的战争泥沼里。霍·阿卡蒂奥跟他不同,在母亲用一些关于
宗教感召的寓言哄骗他的时候,他是一直想把阿玛兰塔的形象活生生地保存在感情
深处的。无论他或菲兰达都从未想到过,他们的通信不过是谎言的j换而已。到达
罗马之后不久,霍。阿卡蒂奥就离开了宗教学校,但他继续维持着关于自己正在学
习神学和宗教法规的假象,为的是不失掉一份幻想中的遗产——他母亲那一封封荒
诞的信曾一再提到过这份遗产;那份遗产也许能使他摆脱贫困,把他从特拉斯特维
尔的一间小屋子解救出来——他和两个朋友就寄居在这座小屋的阁楼上。一收到菲
兰达在死亡预感的驱迫下写的最后一封信,他就把一些破烂的冒牌奢侈品塞进箱子
,坐上轮船,远渡重洋。在船舱里,侨民们象屠宰场里的牛似的挤成一堆,吃着冰
冷的通心面和生蛆的g酪。菲兰达的遗嘱事实上只是一份详细而又过时的灾难清单
,他还没看完这份遗嘱,光从倒塌的家具和杂草丛生的长廊看来,已经猜到自己掉
进了一个不能自拔的陷阱,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再也见不到罗马春天那璀璨夺目的
y光,呼吸不到它那洋溢着古代文物气息的空气了。在折磨人的气喘引起失眠的夜
晚,他反复衡量自己遭受灾难的深度,在y森森的房子里走来走去。从前,正是在
这座房子里,乌苏娜曾用老年人的一套胡言乱语,勾起他对世界的恐惧。由于害怕
在一片黑暗中失去霍·阿卡蒂奥,她又让他养成独自坐在卧室一个角落里的习惯。
她说,一到天黑,死鬼就会出现。开始在这座房子里游荡,只有那个角落是死鬼不
敢看一眼的地方。“如果你g什么坏事,”乌苏娜吓唬他,“上帝的仆人立刻会把
一切都告诉我。”于是他在那儿度过了童年时代的一个个夜晚,一动不动地坐在一
只小凳上,在圣像那不可捉摸的冰冷目光下,吓得汗流浃背。其实,这种附加的折
磨完全是不必要的,当时霍·阿卡蒂奥早已对他周围的一切感到恐惧,他下意识地
害怕生活中可能遇见的一切,令人恼火的妓女;生出长了猪尾巴婴儿的家庭妇女;
使一些人死亡、又使另一些人不断受到良心谴责的斗j,叫人遭到二十年战祸的枪
炮;以失望和精神错乱告终的鲁莽行动;此外还有上帝无限仁慈地创造出来、又让
魔鬼搞坏了的一切。每天早晨,他一觉醒来总是疲惫不堪,可是阿玛兰塔在浴
池里给他洗完了澡,用小块绸子在他两腿之间亲切地扑上一点滑石粉以后,他夜间
的惊恐就被阿玛兰塔温柔的手和窗上的亮光驱散了。在y光明媚的花园里,乌苏娜
也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再讲些形形ss的鬼怪故事来吓唬他,而是用碳粉给
他刷牙——让他象罗马教皇那样容光焕发;她给他修剪和磨光指甲——让那些从世
界各地汇集在罗马的朝圣者为他那双保持清洁的手感到震惊;她给他洒花露水——
让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不亚于罗马教皇。他曾有幸目睹教皇在甘多夫城堡宫廷的
y台上用七种语言向成群的朝圣者发表演说,但他注意的只是教皇那双仿佛在漂白
剂里浸过的白净的手,还有他那一套夏装和一身淡雅的香水味儿。
霍·阿卡蒂奥回到父母家里差不多只过了一年,就变卖了银制的枝形烛台和一
只装饰着徽记的便盆——老实说,这便盆上只有徽记才是金的,——他唯一的消遣
就是在房子里集合起一些野男孩,并给他们充分的自由,在最热的晌午时刻,他让
他们在花园里跳绳,在长廊上大声唱歌,在安乐椅和沙发上翻筋斗,他自己却在这
一伙跟那一伙之间转来转去,教他们各种礼节。这时,他已经脱掉牛仔裤和真丝衬
衫,穿了一套从阿拉伯人小店里买来的普通西服,不过还继续保持着倦怠的神态和
教皇的风度。孩子们象从前梅梅的女伴们一样,很快就熟悉了整座房子。每到深夜
,都能听到他们的饶舌声、唱歌声、打红雀声——整座房子好象一所寄宿学校,住
着一群放荡不羁的孩子。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并没发现这一点,可是小客人们不久
就闯到梅尔加德斯的房间前面。有一天早晨,两个野男孩猛地拉开房门,不由得吓
了一大跳,只见一个肮里肮脏、头发蓬乱的人坐在桌子旁边钻研羊皮纸手稿。男孩
们不放贸然进去,但从此却对这个古怪的陌生人发生了兴趣。他们在门外唧唧咕咕
,不时往锁孔里窥视,把各种脏东西从气窗扔进房间,有一次还拿洋钉从外面把门
窗钉死,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只好花上整整半天工夫给自己开辟一条出路。由于没
有惩罚孩子们玩的把戏,姑息了他们,他们的胆子更大了。有一次,趁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在厨房的时候,四个男孩钻进他的房间,企图毁掉羊皮纸手稿。不想他们
刚一抓起发黄的稿卷,一股无形的力量一下子把他们提了起来,把他们一个个悬在
空中,直到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回来,从他们手里夺回了羊皮纸手稿。从那天起,
他们再也没有打扰过他了。
这四个男孩已经进入少年时代,可是还穿着短裤,霍。阿卡蒂奥的外表就由他
们装扮。早晨他们比别人来得早,给他刮胡子,用热毛巾给他摩擦身子,给他修剪
和磨光手指甲、脚趾甲,给他洒花露水。当他仰面朝天地漂在浴池里、思念阿玛兰
塔的时候,他们偶尔也爬进浴池去,从头到脚给他洗澡,然后用毛巾给他擦g身子
,扑点滑石粉,给他穿上衣服。在这四个男孩当中,有一个男孩长着淡褐s头发,
眼睛象兔子似的,仿佛用粉红s玻璃制成,平时还留下来过夜。这孩子对霍。阿卡
蒂奥依依不舍,在霍·阿卡蒂奥因气喘病失眠时,都不离开他,陪着他在一个个漆
黑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有一天半夜,在乌苏娜的卧室里,他们忽然发现水泥地面的
缝隙里冒出一道奇异的金光,似乎有个地下太y把卧室的地面变成了闪闪发亮的橱
窗。为了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根本无需点灯,他们只是在乌苏娜床铺的角落里,在
升起的光最亮的地方,稍稍揭起几块裂缝的石板一看;石板下出现一个地窖,原来
这就是奥雷连诺第二那么苦恼而又顽固地寻找的地窖。地窖里放着三只帆布袋,用
一条铜丝拴着,里面总共七千二百四十个金币,它们在一片漆黑中光采熠熠,犹如
一块块烧红的炭。
宝藏的发现仿佛是黑夜中迸发的一片亮光。然而,霍。阿卡蒂奥并没有去实现
自己穷困时代梦寐以求的理想,也没有带着这突然降临的财富回罗马去,却把父母
的房子变成了一片荒弃的乐土。他更新了卧室里的丝绒窗帘和天盖形花帐幔,又叫
人在浴室里用石板铺地,用瓷砖砌墙。餐厅里摆满了糖渍水果、熏制腊味和醋腌食
物。关闭的储藏室又启开了,里面放着葡萄酒和蜜酒;这些饮料都装在一只只箱子
里,箱子是他亲自从火车站领回来的,上面写着霍·阿卡蒂奥的名字。有一天夜里
,他跟自己的四个宠儿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酒宴,酒宴一直持续到天亮。早晨六点,
他们光着身子走出卧室,把浴池里的水放掉,装满了香槟酒。男孩们一齐扑进浴池
,好似一群小鸟在布满一层香气泡的金黄s天空中嬉戏。霍。阿卡蒂奥仰卧一旁,
没有参加他们喧嚣的欢乐。他尽情地漂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睁着眼睛怀念阿
玛兰塔。男孩们很快就玩累了。他们一窝蜂似地拥进卧室,在那儿扯下丝绒窗帘,
把它们当作毛巾擦g身子,又打打闹闹地砸碎了一面水晶玻璃镜子,然后大家一下
子爬到床上,在一片混乱中掀掉天盖形花帐幔。霍。阿卡蒂奥回来时,只见他们缩
作一团,象睡在一艘沉船的残骸之间,他不由得火冒三丈,倒不是由于他面前出现
的一片毁灭景象,而是出于对自己的可怜和厌恶,一场破坏x的纵酒把他的心都劫
掠一空了。霍·阿卡蒂奥记得,在一只箱子底儿上,跟粗毛衣服以及禁绝r欲和忏
悔用的各种铁器一起,存放着一些藤条。他连忙抄起一根藤条,疯子般地大声号叫
,使出对付豺狼也不可能使出的狼劲抽打自己的这些宠儿,把一群野男孩赶出了房
子。卧室里只剩了他一个人,他累得喘不过气来,气喘病又发作了,这次发作持续
了好几天。等到发作过去,霍。阿卡蒂奥已经奄奄一息。在受尽折磨的第三天,他
就再也不能忍受了,晚上来到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的房间里,请他帮忙到附近哪一
家药房去为他买一些止喘粉。这是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第二次上街。他只跑了两条
街道便找到一家小药房,蒙着灰尘的橱窗里摆满了一只只贴有拉丁文标签的陶瓷瓶
。一个象尼罗河水蛇那样神秘而美丽的姑娘,按照霍·阿卡蒂奥记在一片小纸上的
药名,把药卖给了他。这一次,在微弱的淡黄灯光下,大街的空寂景象也没激起奥
雷连诺·布恩蒂亚丝毫的好奇心。霍·阿卡蒂奥正在思索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会不
会逃跑,不料他气急败坏地回来了,拖着两条因为长时间奔波已经软弱无力的腿。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对周围的世界显然漫不经心,过了几天,霍·阿卡蒂奥就不顾
母亲的嘱咐,准许他想上街就上街了。
“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上街。”他回答。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继续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钻研羊皮纸手稿,逐渐把它全部
译了出来,尽管上面的意思依然不得其解。霍·阿卡蒂奥经常把一片片火腿,把一
些使人嘴里留下春天余味的花状糖果,送到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房间里;有两次,
他来的时候,甚至还拿着一杯上等葡萄酒。霍。阿卡蒂奥并不想了解羊皮纸手稿,
他总觉得那是一本只适合古代文人阅读的闲书,但他对这个被人忘却的亲戚却很感
兴趣,没有想到他居然掌握了罕见的学问和深奥的知识。原来,奥雷连诺。布恩蒂
亚懂得英文;在研究羊皮纸手稿的间隙中,他看完了六卷本的英国百科全书,象看
长篇小说一样,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关于罗马,奥雷
连诺·布恩蒂亚可以侃侃而谈,好象一个在那儿住了多年的人,霍·阿卡蒂奥起先
把这归因于他看的百科全书,但是很快就明白他的亲戚还知道许多不可能从百科全
书上汲取的东西:譬如物价。问他是从哪儿知道这些情况的,奥雷连诺。布恩蒂亚
总是回答,“一切都可以认识嘛!”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也觉得惊异,他只是从远
处望见霍·阿卡蒂奥在一个个房间里踱来踱去,但是在有所了解以后,才知道他不
象自己所想的那样。他发现霍,阿卡蒂奥不但善于笑,偶尔还会情不自禁地怀念这
座房子昔r的宏伟气派,看见梅尔加德斯房间里的一片荒羌景象就难过地叹气。两
个同血统的单身汉这样接近,距离友谊自然还远,可是这样接近毕竟排遣了他俩的
无限孤独,他们俩既分离又联合。现在,霍·阿卡蒂奥可以去找奥雷连诺·布恩蒂
亚,请他帮助解决一些迫切的问题,因为霍。阿卡蒂奥本人对这些事情毫无办法,
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也得到了霍·阿卡蒂奥的同意,可以
坐在长廊上百~万\小!说,收读阿玛兰塔·乌苏娜继续以从前那种一本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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