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说:“炮营不配发步枪,在正规军队里也是这样。”黑娃说:“规矩我明白。步
枪得给我配备,要不然让二营g炮活儿。”张团长眨了眨眼睛,释然笑了:“好了,
我明白了,步枪不收了。”
到张团长家赴宴是黑娃归顺以后的重要一步。黑娃进屋时,一营长白孝文、二
营长焦振国已经在座。团长和他打招呼之后,又唤来太太和他见面认识。张团长专
意请来了县城里头把勺子冯师做菜,黑娃面对一盘又一盘精细的菜肴不忍动箸。酒
过三巡,张团长直戳戳对黑娃说:“兆谦,你晚上再不闭着眼睛睡觉,我就请你回
山上再当的山大王!”白孝文和焦振国都哈哈大笑,保安团里神秘地传说着三营长
鹿兆谦晚上有睁着眼睛睡觉的习惯,黑娃不好解释什么,因为团长说不过是一句笑
闻,也就不在意的笑笑:“甭听那伙人给我胡咧咧。”张团长却认真起来:“我看
不是胡咧咧。你自下山以来,没在城圈里睡过一夜,是不是?”黑娃的炮营驻扎在
关峪口,他一直坚持住在营部里,就点头说:“官不离兵,这是领兵规矩。”张团
长摇摇头说:“规矩不是坏规矩。可你这是不放心我,你怕我单个收拾你。你甭朝
我瞪眼。你硬要给炮兵营士兵配发步枪合不合规矩?说透了还是为着防备我。对不
对?”黑娃在这们突如其来的追问下,有点无措。白孝文和焦振国也始料不及而局
促起来。张团长又进一步说:“你还信不下我。你信不过我,怎么跟我共事?我当
团长,连我手下的营长都信不过我,这咋弄?我是个外路人,出门全靠朋友,你信
不过我,我可是实打实相信你。”
于是便喝血酒。四俱由张团长率先割破指头,将血滴入酒壶里,共他人一一仿
效,然后从酒壶里把混合着四个人血浆的红s酒y斟满四个酒盅,一齐端起来饮下。
黑娃猛然想起头一次和大拇指芒儿饮血酒的情景。他对另外三位说:“张团长,白
营长、焦营长,鹿某只有一条可以夸口:‘从不负人。’”张团长擂一下桌子:“
我一生就凭这一条活人!”
黑娃随后完成了他的第二回婚事。白孝文先给他介绍了一位老秀才的女儿,张
团长又给他瞅下县城一家布店老板的女儿,张团长和白孝文为此发生了友好的争执。
白孝文坚持认为老秀才的女儿识收达理,对黑娃所缺乏的东西正好是一个补充,那
女子聪明过人,没上过一天学却能熟背四书,全是听老秀才诵读时记下的。张团长
认为这种女子对黑娃来说,是丝线缝麻袋──太细了倒糟糕;黑娃需得一个飒爽利
落的女人c持家务,焦振国打哈哈说,g脆让黑娃抓阄,抓着谁算谁命大。在他眼
里,无论哪都不过是个女人。黑娃终于选定了高老秀才的女儿玉凤,诚挚地说:“
团长,我需得寻个识书达理的人来管管我。”
临到白孝文正式做媒向老秀才求婚时,高老秀才只提出一个先决条件,要求款
来的女婿必先戒掉“土”的毛病。黑娃对孝文说:“好办。”他在猛吃硬塞下六个
馍一碗的羊r泡馍后,命令他的弟兄说:“把我捆在大炮筒子上,绳头栓成死结”。
黑娃在炮筒上被捆绑了整整五天五夜,汤水未进;第三天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他
骂走了企图割断绳索的团丁……黑娃戒烟成功,不仅娶回了老秀才的小女儿,而且
使他的威名震撼了县城各个阶层,这人真是个冷家伙。
黑娃在县城买下一院房子,雇请工匠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修缮,出脱成一院漂亮
的新房了。红火的婚礼仪式就在这儿举行。婚礼这部繁缛冗长的大书的每章每一节
的实施,都给黑娃一次又一次带来欢乐又招来痛苦。他戴红花跨上红马,随着呜哇
吹响的喇叭队出发迎亲的时候心跳如兔蹦,以至看见岳丈老秀才斯文的举止,忽然
想起了小娥父亲羞于见人的面孔,那也是一位识书达理的老秀才;黑娃跟着彩饰的
花轿在欢乐悠扬的乐曲中回程的时候,忽然想到在渭北那个武举人家攀树翻墙与小
娥偷情的情景;黑娃领着新娘走进大门又走进d房的时候,猛烈爆炸的雷子炮使他
血y,即使在这样热烈嘈杂的场和里,脑子时仍然闪出和小娥走进村头窑d时
的情景;黑娃揭开新娘子蒙在脸上的红绸盖巾,屏声静息地看见一张羞怯掩盖下的
沉静自若的面孔时,眼前又一下子闪现出小娥那张眉目活泛生动多情的模样……及
至婚礼大书翻到最后一页,酒席收盘、宾客散去、庭院沉寂、红烛高照时,这种现
实的欢乐和回忆的痛苦互相扭缠、互相侵犯的心境仍然不能止息。d房的门闩c上
以后,黑娃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他觉得自己十分别扭,十分空虚,十分畏怯,十
分卑劣,而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两只红烛跃动的火焰在新娘脸
上闪烁;他想不起已往任何一件壮举能使自己心头树起自信与骄傲,而潮水般一波
一波漫过的尽是污血与浊水,与小娥见不得人的偷情以及在山寨与黑白牡丹的龌龊
勾当,完全使他陷入自责,懊悔的境地。她端坐在方桌的那一边,墨绿s的褶裙散
拖在地上,罩住并拢着的膝盖和腿脚;两只平平的肩头透出棱角;红s缎面夹袄隐
约透出两个紧绸成团的r房的轮廓;乌黑的头发绾成一个硕大的发髻,上面c着一
枚绿s翡翠骨朵;单薄的眼皮下是一双沉静的黑眼珠;挺直而秀气的鼻梁;薄厚适
度的嘴唇更显示出自信沉稳。黑娃久久地坐着抽烟,看到炕头并摆着的一双鸳鸯枕
头,更加卑怯到无力自持的地步。
红烛相继燃尽。蜡捻残余的火星延续了短暂的一会儿也灭绝了。屋子里一片漆
黑。黑娃在黑暗里感到稍许自如舒展了,鼓起勇气说:“娘子,你知道不知道我以
前不是人,是个……”方桌对面的新娘子以急促而冷静的声音截信了他的话:“我
只说从今往后,不说今r以前。”黑娃听了浑身颤抖,呜地哭一声,随之感觉有一
只手抚在肩头,又有一只手帕在他脸上眼上轻轻抚擦。黑娃猛然抱住她的身子,偎
在她胸前咆咽说:“你不下眼瞧我,我就有了贴心人。”新娘子却笑着说:“你把
我抱到炕上去……”
完全是和平定静的温馨,令人摇魂动魄,却不致于疯狂。黑娃不知不觉地觉得
温柔斯文谨慎起来,象一个粗莽大掬着一只丝线荷包,爱不释手又折揉皱了。新娘
倒比他坦然,似乎没有太多的忸怩,也没有疯张痴迷或者迫不及待,她接受他谨慎
的抚爱,也很有分寸地还报他以抚爱。她温柔庄重刚柔相济恰到好处,使他在领受
全部美好的同时也感到了可靠和安全。
第二天早晨,黑娃起来时已不见新娘,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她一手拉着风箱,
一边在膝头上摊开着书本。黑娃洗脸一毕时,她先给他递上一杯酽茶,接着端给他
一碗j蛋。黑娃喝了口茶又捉起筷子,挟住一个j蛋随即又沉入碗中,扬起头说:
“我从今r开始念书。”
玉凤说:“你想念就念。”
黑娃问:“晚不晚?现在才想起念书怕是迟了?”
玉凤说:“圣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念书没有晚不晚迟不迟的事。”
黑娃说:“那我就拜你为师咧!”
玉凤摇摇头:“你要是真想念书,应该正经拜师。我不能够做这样事。”
黑娃问:“为啥?”
玉凤说:“甭忘了你是丈夫,我要是当了你的先生就没有丈夫了,你在外边拜
师去。”
黑娃怀着虔诚之心走进白鹿书院,看守门户的张秀才拒绝他进入:“不管谁不
论啥事,朱先生一律谢客。”黑娃说:“你去传话,就说土匪头子鹿黑娃求见先生。
”
朱先生正在庭院树荫下闭目养神。他送走了编篡县志几位同仁,不仅身俸无法
支付;连三顿饭也管不起了。朱先生最后一次找到县府申述县志编纂工程的重要;管
钱的主任摸摸硕大的光头;就呵呵笑起来:“好朱先生哩!剿共重要不重要?岳书
记手谕拨款给保安团买大炮重不重要?”朱先生被呛得噎住,分辩说:“现在只要
一笔印的钱,县志已经编成了。”主任说:“编成了先放下,等剿灭了共匪国泰民
安那阵儿,我给你拨款,多拨些也印得漂亮……”朱先生早已不再晨诵午习,常常
坐在那把藤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张秀才传报,朱先生睁开眼睛:“噢!我这辈子就
缺少看见土匪的模样。让他进来。”
黑娃进门再进入庭院,看见一把藤椅上坐着一位头发银白的老者,恰如一座斜
立着的山峰,紧走几步就扑通一声跪倒了:“鹿兆谦求见先生。”
“你是何人?求我有啥事体?”
“鄙人鹿兆谦,先前为匪,现在是保安团炮营营长。想拜先生为师念书。”
“我都不念书了,你还想念书?”
“兆谦闯荡半生,混帐半生,糊涂半生,现在想念书求知活得明白,做个好人。
“你坐下说。”
黑娃站起来坐到凳上。朱先生自嘲地说:“我的弟子有经商的,有居官的,有
闹红的,有务农的,独独没有当土匪的。我收下你,我的弟子就行行俱全了。”说
着回屋取来纸笔,拨下笔帽;笔头儿已经g涸,经水泡开了又磨了墨汁,给黑娃写
了“学为好人”四字,说:“你是我最后一个弟子。这是我最后一幅题字。”
黑娃每r早起借着蒙蒙的晨曦舞剑,然后坐下诵读《论语》,自然常常求问于
高氏玉凤;每隔十天半月去一趟白鹿书院,向朱先生诵背之后再说自己体味的道理。
朱先生深为惊讶,开始认真地和他j谈,而且感慨不已:“别人是先趸下学问再出
去闯世事,你是闯过了世事才来求学问;别人趸下学问为发财升官,你才是真个求
学问为修身为做人的。”黑娃谦然地说:“我学一点就做到一点,为的再不做混帐
事。”朱先生仰起脖子慨叹道:“想不道我的弟子中真求学问的竟是个土匪胚子!”
黑娃言谈中开始出现雅致,举手投足也显出一种儒雅气度。玉凤更加钟爱黑娃。
团长以及同僚们也都觉察到这种变化。黑娃再一次走进白鹿书院时,就不无激动地
说:“先生,我想回原上祭祖。”朱先生久久凝视着黑娃,竟然颤抖着嘴唇说:
“好哇兆谦,我陪你回原上祭祖!”
黑娃真正开始了自觉的脱胎换骨的修身,几乎残忍地抛弃了原来的一些坏习气,
强硬地迫使自己接受并养成一个好人所应具备的素质,中国古代先圣先贤们的镂骨
铭心的哲理,一层一层自外至里陶冶着这个桀傲不驯的土匪胚子。黑娃同时更加严
厉地整饬炮营,把一批又一批大烟鬼绑到大炮筒子上,土匪弟兄们的体质首先明显
地发生变化;他把一个在街道上摸女人p股的团丁扒光衣服捆绑到树上,让炮营二
百多号团丁每人抽击一g;过去的保安团丁在县城是人人害怕的老虎,又是人人讨
厌的老鼠,人们把保安团叫捣蛋团;黑娃整饬三营的做法得到张团长的奖赏,一营
和二营也开展了整顿活动;保安团在县城居民中的形象从此发生变化,黑娃在整个
保安团里和县城里威名大震。
黑娃回乡祭祖的举动在原上引起震动。曙s微明,黑娃携着妻子高玉凤从县城
起身,绕道走到原坡上的白鹿书院,朱先生早已收拾拾停当等候多时。三个人一行
沿着坡沟间的小路走着,天s愈来愈亮。黑娃脱了戎装,也没有一片绫罗绸缎,而
是专门选买了家织土布,声明不许用机器轧制,由妻子玉凤新手裁了缝了,只有头
顶的礼帽是呢料的,完全成了一个拘谨谦恭的布衣学士了。他不骑马,也不带卫士
随从,为此与张团长和白孝文都发生了争执。张团长说;“带个随从替你跑腿。”
孝文则指明说:“你先前在原上有对手,以防不测。”黑娃说:“有朱先生领路引
路顶过一个师的人马。”午后时分,黑娃一行走到白鹿村口,见白孝武领着数十人
伺候在那儿迎接,连忙打躬作辑。从村口直入村庄,街道清扫得gg净净,土道上
还留着扫帚划过的印痕,村巷里除乱跑乱窗窜的小孩不见大人。黑娃走进村巷,就
抑止不住心潮起伏,一幢一幢破残的门楼和土打围墙,一棵棵粗的细的愉树椿树和
楸树,都幻化成物令他心情激荡。及至走到祠堂门口,看见鞭炮炸响的硝烟中站立
着白嘉轩佝偻的身躯,一只拐杖撑在身前。黑娃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下了,高玉凤
也随着跪下去,只有朱先生抱拳向迎候在门口的乡亲作辑致礼。这是白鹿村最高规
格的迎宾仪式,白嘉轩向来是在祠堂里处理本族的事务,在门口亲自迎接什么人几
乎没有先例。
白嘉轩把拐杖靠在门框上,又手扶起匍匐在膝下的黑娃。黑娃站起来时已满含
热泪:“黑娃知罪了!”白嘉轩只有一个豁朗慈祥的表情,用手做出一个请君先行
的手势,把黑娃和朱先生以及高玉凤让到前头,自己拄着拐杖陪在右侧,走过祠堂
庭院砖铺的通道,侍立在两旁的台阶上的族人们拥挤着伸头踮脚。两只木蜡已经点
燃香枝c入香炉就叩拜下去:“列祖列宗,鹿姓兆谦前来祭奠,求祖宗宽恕。”黑
娃在木蜡上点香时手臂颤抖,跪下去时就哭起来,声泪俱下:“不孝男兆谦跪拜祖
宗膝下,洗心革面学为好人,乞祖宗宽容……”朱先生也禁不住泪花盈眶,进香叩
拜之后站在白嘉轩身边。高玉凤最后跪下去,黑娃跪伏不起,她也一直陪跪着。白
嘉轩声音威严地说:“鹿姓兆谦已经幡然悔悟悔过自新,祖宗宽仁厚德不记前嫌。
兆谦领军军纪严明已有公论,也为本族祖宗争气争光,为表族人心意,披红——”
白孝武把一条红绸到父亲手上,白嘉轩亲手把红绸披持到黑娃肩头。黑娃叩拜再三,
又转过身向全体族人叩拜。他从妻子玉凤手里接过一个红绸包裹的赠封,j给白嘉
轩说:“我的一点薄意,给祖宗添点香蜡。”他把赠封的银元到白嘉轩手里,面对
着那个佝偻如狗一样的身躯不禁一颤,耳际又浮起许多年前自己狂放的声音:那人
的腰挺得太直……
族人纷纷散去,黑娃在白嘉轩的陪同下款步走在院子里,一回身瞅见墙上嵌镶
的乡约碑石的残迹,顿然想起作为农协总部的这个祠堂里所所生过的一切,愧疚得
难以抬头。他想请求白嘉轩,由自己出资重新雕刻一套完整的乡约石碑,却终于没
有说出口来,缓些时候再说吧,那断裂拼揍的碑文铸就了他的羞耻。
黑娃问:“怎么没见我大?”白嘉轩笑笑说:“你大在屋里等你,在我屋里。”
鹿三得知儿子要回原上祭祖的消息,表示出令白嘉轩吃惊的态度:“晚了,迟了,
太迟了!”他冷漠地咕哝着。白嘉轩叮嘱鹿三应该回家去收拾一下屋子,黑娃引着
媳妇回来必定要回家看看的。自妻子去世以后,鹿三领着二儿子兔娃住在马号里。
黑明都不回家了。鹿三摇摇头:“他要回家他就去。我不管。我也不见他。我只有
兔娃一个儿。”白嘉轩甚至在劝说不下时发了大火:“人家学好你还不认帐?你这
样子的话就不通情理了!你要是不认黑娃,我就不认你了……”鹿三依然不动声s:
“那好,那行,我当给你面子。”白嘉轩就把鹿三和黑娃的会面安排在自己家里,
因为鹿三坚决拒绝在祠堂里的族人面前和黑娃相见。
黑娃走进白嘉轩那条街巷,没有进入门楼而拐进了对面的马号,把陪同的一行
人扔在身后。走过马号的门道进入栓马场,黑娃一眼瞅见一老一少正在那儿铡草,
老人一条腿跪在地上往铡口里塞草束,半大小伙子赳赳地叉开双腿一压一揭宽刃铡
刀。西斜的夕y把一缕血红投抹过来。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清香的气味,黑娃走到铡
墩跟前跪下去,叫了一声“大”,泪如泉涌,鹿三停止了塞青草,痴呆呆地盯着儿
子:“噢!你回来了……回来了好……”黑娃扶起父亲坐在铡墩上,转过身接住弟
弟兔娃的肩膀:'你还认得哥?”兔娃扭一下头,羞涩地笑笑。白嘉轩指使儿子孝武
陪引朱先生到屋里坐着,自己引着黑娃悔恨高玉凤进了马号,朗声吆喝道:“三哥,
你看媳妇也来看你了。”高玉凤叫了一声“大”,就在草垛跟前跪拜下去,鹿三木
然地瞅着儿媳妇玉凤的叩头动作,眼里忽然掠过一缕惊骇,小娥被他刺中背部回过
头来叫“大”的声音又再现了……白嘉轩强令鹿三父子撂下活儿回屋吃饭,鹿三没
有拒绝也没有热情,只是木然在跟着白嘉轩走。黑娃忍不住问:“嘉轩叔,俺大看
去晃晃悠悠的?”白嘉轩不在意地说:“老了,你大老了!”自从鬼魂附体的折腾
以后,鹿三就成了这个样子。白嘉轩不想提及那个小娥,就进一步证实说:“人老
了都是这样了。你看我嘛,也变得迟手体脑瓜不愣愣的了嘛!”
一次难忘的晚餐在白嘉轩房明间里开筵。气氛由拘谨逐渐活跃起来,只有鹿三
表情依然木愣。孝义过来过去的祝辞和应酬的套话搞得不大耐烦,提出一个新鲜的
话头儿,“黑娃哥,你在县里g大事,经得多见的广,而今朝民人又征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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