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马上回答,低头看着他快空了的酒杯,两条垂直的纹路弄皱了他的前额。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会怎么定位这桩谋杀案呢?”
“就像你打电话前我们下的结论。精神病g的,你知道吗?我们不许再这么称呼他们了。大约一年前上头下的令。今后我们不能称他们为精神病。我们得称之为edp。”
“什么是edp?”
“情绪失常者(emotionallydisturbedperson)。中央大街某个混蛋闲得没事想出来的。这个城市挤满了疯子,而我们首先要考虑的倒是如何称呼他们。我们不想伤害他们的自尊心。不,我认为是精神病g的,开膛手杰克的现代版。打个电话招来妓女,然后把她剁碎。”
“如果真是精神病g的呢?”
“你应该很清楚。你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运气获得实质x证据。在这个案子中,指纹没多大帮助,那是个人来人往的旅馆房间,有上百万个模糊指纹,你无从查起。要是有一个大血指印就好了,你知道那非凶手莫属,但我们没这个运气。”
“就算你们运气好——”“就算我们运气好,只有一个指纹也无济于事。除非你手头有个嫌疑犯。你无法单凭一个指纹就让华盛顿通缉全国的。他们会说你总会搜集到足够证据,但是——”“多年来他们一直这么说的。”
“永远不可能。就算可能,到时我也g满余下的六年,到亚利桑纳州养老去了。如果没有可以顺藤摸瓜的实质x线索,我想我们就得等那个疯子再次作案了。再做几个作案手法相同的案子,他总会出现纰漏,你就能逮到他,然后把他跟银河旅馆的一些指纹相对照,然后就可以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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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八百万种死法(41)
他把酒喝g,“然后他讨价还价,认个过失杀人罪,最多三年就出来了,继续作案,但我不想重来一次。我向上帝发誓再也不想重来一次了。”
下一轮是我请。起初他觉得用皮条客的钱喝酒有失体面,但正是这些酒似乎又使他忘却了这一点。他已现醉态,但你得会看才能看得出来。他眼光呆滞,与之相配,举止也显迟钝。他谈话的方式是典型的醉鬼模式,像是两个醉鬼在礼貌对话,而实际上是在自言自语。如果跟他喝得一样多,我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但我是清醒的,酒在他身上一起作用,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的鸿沟急遽扩大。我尽力把话题锁定在金?达基嫩身上,但总是办不到。他想要谈论纽约所有的弊端。“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他身子前倾,压低嗓音,好像此时酒吧里并非只有我们两个顾客似的,其实只剩我们和酒保了。“我告诉你问题出在哪里。是黑鬼。”
我没吭声。“还有拉丁美洲杂种。是黑人跟拉丁美洲人。”
我提到警察也有黑人和波多黎各人。他马上反驳。“听着,别跟我说这些,”他说,“以前跟我搭档很久的一个家伙,他叫拉里?海恩斯,也许你认识他——”我不认识,“——他人很好,我能把命j到他手上。妈的,我确实曾经把命j到他手上。他黑得像煤炭一样,无论警局内外,我都没碰到过比他更好的人。但这跟我说的毫不相g。”
他用手背抹抹嘴。“瞧,”他说,“你乘过地铁吗?”
“迫不得已的时候。”
“嗯,妈的,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谁都不会乘地铁的。地铁是整个城市的缩影,设备动不动就坏,车厢里到处都是肮脏的喷漆,一股ns味。警察对那儿的犯罪无能为力,但我要说的是,妈的,我上地铁四处一看,你知道我到了哪里吗?我到了他妈的国外。”
“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们不是黑人就是西班牙人。或是东方人,我们现在又多了好些中国移民,还有韩国人。韩国人现在可是杰出市民了,在城里开起一家家出s的蔬菜市场,他们一天g二十个小时,把孩子送进大学,但那全是y谋。”
“什么y谋?”
“噢,妈的,听上去很无知、很偏执,但我就是忍不住这么想。以前这是白人的城市,现在我总觉得自己是这里最后的白人。”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他又说:“他们现在在地铁里吸烟。你注意到了吗?”
“我注意到了。”
“过去从没有过。以前就算有人拿斧子砍死父母,他也不敢在地铁里点烟。现在,咱们的中产阶级也在地铁里点烟,然后喷云吐雾。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吗?”
“怎么开始的?”
“记得一年前吗?一个家伙在path线地铁里抽烟,那儿的一个警察让他把烟熄掉,那家伙拔枪就把他打死?记得吗?”
“记得。”
“就从那儿开始的。只要看过那条新闻,不管是谁,警察还是平民,都不会贸然告诉过道对面的家伙熄掉他那该死的烟。于是,有些人就开始抽烟,无人敢管。然后更多的人开始抽烟,连发生入室盗窃这样的大案都无需浪费时间报案,谁还会去管在地铁里抽烟的事儿?执法不严,人们就不再尊重法律了。”
他皱皱眉,“但想想path线地铁的那位警察。你愿意像他那样去死吗?叫别人熄掉烟,然后砰的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我发现自己开始跟他讲起卢?鲁登科的母亲,由于她的朋友给她捡回一台不该捡的电视机而被炸死。于是,我们开始轮流讲起恐怖故事来。他提到一个社工人员被骗上一栋公寓的顶楼遭强暴多次后,被推下楼摔死。我记起一条新闻,说一个十四岁的男孩被另一个同龄男孩枪杀。他们彼此并不相识,凶手声称被害人嘲笑了他。德金谈到好几起虐待儿童致死的案件,还有一个男人闷死他女朋友的女婴,因为他厌倦了每次跟女友去看电影都得出钱雇人看孩子。我提到格雷森区的那个女人,她在衣柜那儿挂衣服时被流弹打死。我们的对话颇有点比拼的味道。他说:“市场自认为找到了解决办法。死刑,重新启用黑s大电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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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八百万种死法(42)
“你认为这行得通吗?”
“无疑,公众需要它。它至少有一个功效是你无法否认的。电死一个混蛋,你至少知道他以后不会再犯。妈的,我就投票赞成。把电椅拿出来,用电视转播他妈的行刑过程,c些广告,赚几个钱,多雇几个警察。你想知道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们有过死刑,但处决的不是杀人犯,而是普通人。普通人被杀的概率比杀人犯上电椅的概率还大。我们一天有五、六、七次死刑呢。”
他提高了嗓门,现在酒保也在听我们的谈话。我们已经把他从他的电视节目上吸引过来了。德金说:“我喜欢那个电视机爆炸的故事。不知我怎么会错过那条新闻的。你觉得自己什么都听说过了,但总有新的出现,是不是?”
“我猜是吧。”
“光这个城市就有八百万个故事,”他拉长声音说,“你记得那个节目吗?几年前电视上播过。”
“我记得。”
“每次节目结束时他们都说那句台词,‘在这个城市里有八百万个故事。这只是其中之一’。”
“我记得。”
“八百万个故事,”他说,“你知道这城里有什么吗,这个他妈的城市的大粪池里有什么?有八百万种死法。”
我把他弄出酒吧。在外面夜晚清凉的空气中,他陷入了沉默。我们绕过两个街区,最后来到离警察局不远的路口。他的车是一部水星车,已有些年头。车角有点坑坑洼洼。车牌前头的字母明示他是警察,该车是用来办案的,不要开罚单。一些经验丰富的混混也能认出这是警车。我问他能否驾车。他不太喜欢这个问题。他说:“你是谁,警察吗?”
然后想到这句话实在荒谬,便又笑了起来。他靠在打开的车门上保持平衡,笑得前仰后合。“你是谁,警察吗?”
他说,吃吃笑个不停,“你是谁,警察吗?”
那种情绪像电影里的快镜头一样一闪而过。有一刻,他严肃冷静,眼睛眯着,下巴翘起来像牛头犬。“听着,”他说,声音低沉而生硬,“别这么高人一等,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你这个自命清高的混蛋。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你这个狗娘养的。”
他把车倒出开走。就我目光所及,他似乎开得还不错。我希望他无需开得太远。
我直接走回旅馆。酒铺都关门了,但酒吧仍在营业。我没太费力便走过那些大门,同时也抵制住假r饭店两侧第五十七大街街头妓女的召唤。我冲雅各布点点头,确认没有我的电话,然后便上楼了。自命清高的混蛋。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他醉得厉害,酒鬼将自己暴露太多之后,便处于自卫式的好斗状态。他的话并不意味着什么。他可以对任何陪伴他的人说,或对着夜空说。然而,它们仍在我的脑海中回荡。我上了床,但无法入睡,就开灯起来,拿着笔记本坐在床沿。我浏览自己记的一些笔记,然后把我们在第十大道酒吧中的对话简要记上一、两句。另外又写上我的一些想法,像猫玩线团一样玩味着,直到思路越来越短,反复出现的都是同一个想法时,我只好放下笔记本,拿起先前买的一本平装书,但总是看不进去。我反复看同一篇章,就是不知所云。几个小时以来我第一次想要喝酒。我焦躁不安,想要有所改变。离旅馆三个店面远就有一个熟食店,冰箱里摆满啤酒,而啤酒不会让我醉得不省人事吧?我待在原地没动。钱斯没问我为何替他g活。德金认为赚钱是个合理动机。伊莱恩愿意相信我那样做是因为那是我的职业,就像她卖y、上帝宽恕罪人一样。那也是事实,我确实需要钱,破案也是目前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事,那多少算是我的职业。但我还有一个动机,并可能是一个深层动机。寻找杀死金的凶手可以代替喝酒。哪怕是暂时的。我醒来时,y光普照。等我淋浴完毕,刮好胡子来到街上时,太y又不见了,它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一整天太y就这样忽隐忽现,就像掌管天气的家伙没安心本职一样。我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打了几个电话,然后走到银河旅馆。那个帮查尔斯?琼斯登记的职员没当班。我看过档案里他的询问笔录,并不真的指望能从他嘴里得知更多的东西。一位经理助理让我看了琼斯的登记卡。他在姓名栏上用印刷体写了“查尔斯?欧文斯?琼斯”,在签名栏上用印刷体写了“c?o?琼斯”,全用大写字母。我把这些指给经理助理看,他告诉我这种差异不足为奇。“人们在一栏里写上全名,在另一栏中用缩写,”他说,“两种都是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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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八百万种死法(43)
“但这不是签名。”
“为什么不是?”
“他用的是印刷体。”
他耸耸肩。“有的人写什么都用印刷体,”他说,“这个家伙打电话预订房间,事先付了现金。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的人不会去挑剔签名的问题。”
我的重点并不在此。我留意的是,那个琼斯刻意避免留下笔迹样本,这很有趣。我看着他用印刷体写下的全名。我发现自己在想,查尔斯(charles)前三个字母同钱斯(chance)前三个字母相同。天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何想方设法牵连自己的客户?我问他,我们的这位琼斯在过去的几个月是否光顾过这里。“这一年来都没有,”他向我保证,“我们把以前顾客登记的名字按照字母顺序输进了电脑,有一个警探查过这些信息。如果就那些的话——”“其他还有多少顾客用大写字母签名?”
“我不知道。”
“可以查看一下过去两三个月的登记卡吗?”
“想找什么?”
“看看哪些人像这个家伙一样用印刷体签名。”
“噢,我看不可能,”他说,“你知道有多少卡得查吗?我们旅馆有六百三十五个间房,——先生”“斯卡德。”
“斯卡德先生。一个月有一万八千多张登记卡。”
“除非你们所有的客人都只住一晚。”
“平均每人三晚。即便如此,一个月也有六千多张登记卡,两个月就是一万两千张。你知道要花多久才能看完一万两千张卡?”
“一个人一小时大概可以看几千张,”我说,“因为他只需检查签名是否大写。大约几个钟头就够了。可以我来,也可以让你的几个职员来做。”
他摇摇头。“这我无权决定,”他说,“真的不行。你是普通市民,不是警察。我虽然很想合作,不过我职权有限。如果警方正式提出要求的话——”“我知道我是在请你帮忙。”
“如果这种忙我有权帮的话——”“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我继续说,“占用你的时间,造成你的不便,我当然是要花钱补偿的。”
要是在小一点的旅馆,这应该行得通,但在这儿,我是浪费时间。我觉得他甚至都没意识到我是在贿赂他。他反复说,如果警方下令的话,他很乐意帮忙。这回我没再坚持。我问他是不是可以复印琼斯的登记卡。“噢,我们这儿就有复印机,”他说,很高兴终于帮得上忙,“请等一下。”
他拿了张复印件回来,我向他道谢,他问我还有别的事吗,他的语气显示他认为应该没有了。我说我想看看案发现场。“可是警方已经查过那儿了,”他说,“房间正在整修。地毯得换,你知道,墙也得重刷。”
“我还是想看看。”
“真的没什么可看的。我想今天那儿该有工人。油漆工已经走了,我想,不过地毯工人——”“我不会碍事的。”
他把钥匙给我,让我自己上楼。我找到房间,庆幸自己的办案能力如此之强。门上了锁,地毯工看来是去吃午餐了,旧地毯已经移开,新地毯铺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还卷着待铺。我在那儿待了几分钟。正如经理助理所说,房里真的没什么可看,空空如也,既无家俱,又无金的半点痕迹。刷了新漆的墙壁闪闪发亮,浴室也光可鉴人。我像灵媒一样四处走动,企图用指尖获得一些感应,但即便有感应的话,我也没能感受到。窗口朝向市中心,视野被其它高大建筑切割成块。在两座建筑间的缝隙,我瞥见远处的世界贸易中心大楼。她有时间眺望窗外吗?杀死金之前或之后,琼斯先生曾经眺望过窗外吗?我乘地铁到市中心。火车是新到的那批,车厢内由黄、橘、褐搭配成悦目的图案,但涂鸦人已经把这些破坏无遗,所有的空间都布满他们难以辨认的讯息。我没看到有人抽烟。我在西四街下车,往南再往西走到莫顿街,弗兰?谢克特在此处一栋四层褐砂石建筑的顶楼上有间小公寓。我按了她的电铃,透过对讲机报上姓名,前厅的门嗡嗡作响地打开了。楼梯间充满各种味道——一楼的烤面包味,上去半层是猫味,顶楼明显是大麻烟味。我在想,你可以通过楼梯间的异味描绘出一座大楼的概况。弗兰在门口等我。淡棕s的卷曲短发围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她张着圆头鼻子、嘴唇上翘,鼓鼓的两颊就连花栗鼠都会羡慕不已。她说:“嗨,我是弗兰。你是马修吧。我可以叫你马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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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八百万种死法(44)
我说当然可以,于是她手搭上我的胳膊引我入房间。屋里大麻味道更加浓郁。这所公寓是处工作室。房间很大,一面墙凹进去构成一个小厨房。家俱包括一张帆布躺椅,有靠枕的沙发椅。几个塑料牛n箱叠在一起,放书和衣服。还有一张大水床,上铺假毛皮床罩。水床上方的墙面挂了一幅室内场景的镶框海报,壁炉里冒出一个火车头。我谢绝喝酒,接受了一罐健怡可乐,拿着坐在了靠枕沙发上,发现它坐上去比看起来舒服。她坐帆布躺椅,想来也是坐着比看着舒服。“钱斯说你在办金的案子,”她说,“他要我把你想知道的都跟你讲。”
她的声音有点像小女孩那样上气不接下气,听不出有多少是故意装出来的。我问她和金j情如何。“不太熟。我见过她几次。有时候钱斯会一次带两个女孩共进晚餐,或看表演。我想我大概每个人都见过。我只见过唐娜一次,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迷失在太空里。你见过她吗?”
我摇摇头。“我喜欢桑妮。我不知道我们到底算不算是朋友,不过她是我唯一会打电话聊天的人,我每周打给她一、两次,或是她打过来,你知道,我们可以聊聊。”
“但你从没给金打过电话?”
“噢,没有。我连她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她想了一下。“她眼睛很漂亮,我闭上眼睛还能看到它们的颜s。”
弗兰自己的眼睛也很大,眼仁介于棕和绿s之间。她的睫毛极长,我突然想到也许是假的。她身材矮小,用拉斯维加斯歌舞团的术语来说,就是所谓的“小马”体型。她穿了条褪s的李维斯牛仔裤,裤角卷起,高耸的胸部上紧紧套了件亮粉红s毛衣。她不知道金计划离开钱斯,并觉得这很有趣。“嗯,我可以理解,”她沉吟片刻后说,“他并不真的关心她,你知道。而你不会永远跟一个不关心你的男人待在一起。”
“你为什么说他不关心她?”
“很多小事可以看出来。有她在身边他很高兴,因为她不惹麻烦,又是摇钱树。不过他对她没感情。”
“他对别的女孩有感情吗?”
“对我是有,”她说。“别人呢?”
“他喜欢桑妮。大家都喜欢桑妮,跟她在一起很有趣。我不知道他是否关心她。还有唐娜,我敢说他不在意唐娜,不过我看唐娜也不在意他。我想他们纯属生意关系。唐娜,我看唐娜谁都不在意。我看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别人。”
“鲁比呢?”
“你见过她?”
我没有。“嗯,你知道,她颇有异国风味,所以他喜欢。另外,玛丽?卢非常聪慧,他们一起听音乐会之类的狗屎,去林肯中心,听古典音乐,但那可不表示他对她有感情。”
她开始咯咯笑起来,我问她为什么如此好笑。“噢,我才想到,我是典型的笨妓女,以为自己是皮条客的最爱。不过你知道吗?只有跟我在一起,他才能完全放松。他可以到这儿来,脱掉鞋子,胡思乱想。你知道什么是‘前世姻缘’吗?”
“不知道。”
“呃,跟轮回转世有些关系。不知道你信不信那个。”
“从没想过。”
“呃,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信不信,但有时我觉得钱斯和我前世认识。不一定是情侣或夫妻之类的关系。我们可能是兄妹,要不他是我父亲或我是他母亲。我们甚至可能是同x,因为转世以后x别可能会变。我是说我们也许是姊妹之类的。真的,都有可能。”
电话打断她的思路。她穿过房间去接听,背对着我,一手支在臀上。我听不到她的谈话。她说了一会儿,然后遮住话筒,转头看我。“马修,”她说,“我不想催你,但你知道我们大概还要谈多久吗?”
“不会太久。”
“那我可以约人一个小时后过来吗?”
“没问题。”
她转回身,讲完话,然后挂上。“我的一个老顾客,”她说,“他人真的很好。我跟他说一个钟头后来。”
她又坐下来。我问她搭上钱斯以前,是否就住这公寓。她说她跟钱斯在一起已有两年零八个月,不,在那之前她和其他三个女孩合租切尔西一处较大的地方。是钱斯为她准备好这间公寓的,她只需搬进来就行。“我把家俱搬过来,”她说,“那张水床是这儿原有的。我把我原来的单人床扔了。那张玛格丽特的海报是我买的,面具是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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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八百万种死法(45)
我没注意到面具,转过头才看到我身后的墙上挂了三个肃穆的黑檀木雕。“他很了解那类东西,”她说,“知道面具是哪个部落做的等等。这类事情他很在行。”
我说这公寓不适合卖y。她皱皱眉,一脸迷惑。“你这行大部分的女孩都住在有门房的建筑里,”我说,“有电梯等设备。”
“噢,没错。我刚才没听懂你的意思。嗯,的确。”
她欢快地笑了起来,“这儿是不一样,”她说,“来这儿的嫖客不认为自己是嫖客。”
“怎么讲?”
“他们自认为是我的朋友,”她解释道,“他们当我是爱吃迷幻药的格林威治村小姐,我正是,而他们则是我的朋友,也没错。我是说,他们来这儿是要快活一下,这是事实,但到按摩院去g可以更快更容易,直截了当,简单明了,懂吧?不过上这儿来,他们可以脱掉鞋子,吸点大麻,再说这儿又是格林威治村温馨x感的小公寓。我是说,你得爬三层楼梯上来,然后在水床上滚来滚去。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妓女,我是他们的女朋友。我不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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