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阳的女子都是在娘家等着夫君来接,但是苏如月不是,她是先迈出那一步的人,伯父为此大发雷霆,她不安又骄傲。
从邹阳出发后,她走了许久,从和煦的初夏走到阴沉的深秋,从繁华的邹阳走到荒凉的缅乡,那么多的森林和河流,路越来越荒凉,盗匪在光天化日之下冲出来,每到那时,老婆子都熟门熟路的迎上去打点和攀谈,她本能的害怕,然后她拿出那封手信,看到上面一字一句,写着她若不来,他就再无活路。
她壮着胆子没有退缩,看着老婆子将自己的盘缠一点点送出去,直到所有积蓄花费过半,终于在冬天之前见到夫君,他那么瘦弱沧桑,还在被病痛折磨,往日的意气风发丝毫不见。她心疼得哭起来,还未回过神来,剩余的盘缠就被等候多时的“药铺”老板一抢而空。
她看着镇上满目的疮痍,忍受着或明或暗的肆意目光,轻轻说着:“跟我回去吧。”
夫君点点头:“等冬天过去,我的病好点,路也好走点。”
她便留下来,将脸涂脏做些粗活,省下钱给他买“药”。缅乡,她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真有与世隔绝之地,真有行尸走肉般的活人,他们合在一起就是缅乡。
那段时间,她埋头干活,并不言语。只是冬天还未过完,她发现“夫君”与三年前早已不是同一人,他的壮志不再,每天只在赌坊转悠,他的病也不是病,只是离不开褐色的药丸。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一遍遍说着会改,却在春天快来时偷走她积攒的路费。当她看着他吃完“药”,在街角的污水里傻笑时,又一次流下泪来。
“跟我回去吧。”她说。
夫君摇摇头:“没有钱怎么走,强盗会要了我们的命。”
她低下头,想到那个婆子与盗匪攀谈的样子,没有说话。
但夫君并不打算赚钱,被□□掏空的筋骨走出镇子都费力,她哭了许久,洗干净脸,跟着老婆子走进镇上最大的赌坊。
一夜之间,月娘的美貌和她的歌声一起传遍缅乡。
赌坊的老爷看着她,慈父一般伸过手来,她躲开,看着他和颜悦色的表情,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我可以等。”他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那天开始,月娘在缅乡无人敢欺,她坚持只是唱歌,深居简出,从不多言。钱突然多起来,她和夫君也从破败的棚屋搬到窗明几净的楼中,不用再担心夜半有意无意的闯入者。夫君又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除了愈加瘦弱,神色已经如当年初见的样子。
事情似乎在好转,但他们没有成亲,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她也总是勉强的避开。
“段伯父交代一定要等他亲自证婚。”这是真话,某个意义上也是假话,只是她看着夫君偶尔流露的阴沉目光,内心歉疚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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