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没跟出来,跟来的小丫头倒被调教得很称手。
自打七俭不记得前事来,郡主的一大爱好就是给她讲她以前的事,今儿一说过些日子又是另一说,她怎么说七俭怎么听,每回都信得真真的。唐刀他们一开始觉得郡主挺不厚道,后来又觉得看七爷平日里做买卖精明得一个样,听郡主说她们的事又是糊涂天真得一个样,也颇为有趣,甚至在郡主编故事时也帮着添几句。
茶山上采茶女忙碌得很,七俭也不想上前去扰她们,只在一旁走走看看今年的茶叶,看到新茶成色确实不错,这才坐到一旁亭子里喝茶。郡主已听过沈母说当年在茶山生下七俭的事,这会又开始给她讲故事,才说到一半,七俭给她添茶:“夫人,这一说三个月前就有了,换个说法。”听了这话一众人笑,却慢慢觉出味来,这出来可没带平日里的记事薄,竟记得三个月前的闲话?
自茶山起,郡主时时观察七俭言行,见她与半年不见的客商道好,唐刀根本来不及提示,心中大概明白,这毒算是清了,从此以后不会忘事,可前事,就像被洗掉的砚墨,或许经人提醒能记得一二,但要完整的记起那一幅幅长卷,是不可能了。
盛夏时梁道远归来,说浙西旱灾饥荒,饿殍满地,夏原吉夏大人奉旨前往赈灾,浙西府一时拿不出那些粮食,而江浙一带的粮商又屯粮积高欲发这国难财,江浙一带的文人墨客写了大批文章抨击这些富商,而余大富的商队运粮从浙西过被抢,他们一致叫抢得好。他此次回来一是为总半年账,二是为这事回来请示,是否帮夏大人一把,但这一掺和从此可就和官场脱不了干系。
两人半年多没见,要聊的太多,这都快半夜了还兴致颇浓。山庄里夏虫都安静,临山的流水声都听得清,两人已喝掉半坛浆果酒,郡主这时上前坐七俭身边听他们说话,听到夏原吉,心里不免多了丝在意,她听明白七俭的担忧,不想和官家有什么干系,这次赈灾要是出手帮夏大人,以后就免不了要打交道。丫头给梁道远添了些酒,要给七俭添酒时郡主拦住了:“你先下去。”等丫头走了,她给七俭添些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守信,夏大人原为建文帝旧臣,因其才华卓越被今上重用,他是个好官,心系百姓,能帮他的且帮吧。”
赈灾的粮食七俭让人去想办法尽快筹措,能筹多少算多少,但她这几日醋意颇浓,她记不得以前的事,所以想这位能被她夫人记着的夏大人是否曾是她夫人旧相识,且情谊非一般人能比。她要这样想谁也拦不住,郡主颇为无奈,看她那心里还憋屈的模样又哭笑不得。白日里在酒楼和四方商客说四方事,一刻不得清闲,这会回到山庄吃完饭就在书房看书,翻看以前写的记事薄,也不搭理谁,连不离来请教她学问她也说明日课堂问彭先生,像是全然忘了彭先生已受她资助上京赶考。
郡主让丫头把炖品放下离开,这才依偎在她身旁:“或许别的事我会存了戏你的心思,但这件事没有,你好好想想,你能记得我们的事是从哪里开始?”七俭本不想搭话,但受不住郡主的目光太过温柔,只得想了一阵回:“能记得那日从王府接喜轿,其他的事,真想不起。”郡主不想说太多以前,但把她怎么认得夏大人的事说了一遍,又感概:“淳和道长终是把你治好了,以前的事不记得也罢。交秋之后,守信与我回金陵去拜谢她可好?”
交秋之前,轻竹生了个女儿,唐刀实打实的高兴,恨不能当场把两母女捧在掌心。楚大夫接完生也颇为疲乏,这会勉强吃了点粥食,见舒鸿笺一直对她看,笑得宠溺的捏捏她下巴:“瞧什么呢?”“你说……郡主这辈子会不会后悔不能当母亲?”这虽然是在指郡主,实则在问她,楚云舒笑着摇头:“郡主悔不悔我不晓得,但我想她是不悔的,若是我,我也不悔。喜欢孩子去收养几个便好,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是如我当年一般没了父母的孩子。”舒鸿笺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说了:“赶紧吃,吃完去歇息,这几日要休息好,过几日我们随七爷一起回金陵看看。”
二喜陪着彭先生赶考也住在金陵沈府,如今也怀上了,红儿整日陪着她,两人像亲姐妹一般同进同出。七俭在金陵把精力养好,陪着郡主去祭祖,又给花娘的衣冠冢重修一番,而后又在城里转悠几天,商号里有客商见她回来,都招呼着她去吃酒,她推也不好不推也不好,有些人实在记不住谁是谁,幸得有德来和唐家兄弟在,她勉强能应付。
这日上清凉山,七俭又怕礼数不周全,让郡主好好把事情给她说了几遍。临进道门,有道童说师父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但想和沈公子单独说几句话。郡主大概明白淳和道长是想问七俭有关花娘的事,可是这人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思至此,上前握了七俭的手:“道长问你什么,你实话答就行,记不得的事就说记不得,不用为难去想。”七俭也点头说好:“那劳烦夫人在此稍候。”
道童带七俭进了一间厢房,看摆设应是道长平日做功课的地方,正四周看着,听得轻轻一咳,她赶紧面向那背影施礼:“沈守信见过淳和道长,不知道长身体抱恙,今日实在来得不是时候。”站在窗边一身道袍打扮的人并没看她,只掩嘴咳了两声:“我身有咳疾,就不与公子对谈了,只寥寥几句,说完便罢。”“道长请说。”
“公子可还记得你的亡妻?”
“实话说,不记得,郡主告知我她名为花璋,此次来金陵已去看过她。道长也知我先前中毒之事,前事已忘,还望道长海涵。”
“你对她的印象,全是依郡主所说?那郡主是如何说与你听的?”
“我与花娘想识于微时,从澂江府一路到成都府谋生,只怪我那时太过好胜一心想着如何发达,没能关心她身体,让她不幸染疾,最终病逝于成都府。这话也不是郡主一人所说,德来二喜红儿皆如此说,难道有错?”
“你们,相爱吗?”
“必然相爱。”
“若她还活着,你将如何?”
“道长此言差矣,若花娘还在世,我又岂能和她分开?若她在世,如今我必然是与她举案齐眉恩爱不离,也就没有与郡主姻缘一说。”
站在窗边的人沉默良久,又问:“对她印象全无,你遗憾吗?”
“曾经爱过,憾字又从何说起。”
“好……好。我想问的都已问了,你走吧。”
七俭迟疑的拱手:“虽不知道长问这些是何意,但沈守信句句真心,对于亡妻,我虽已全无印象,但我始终相信,能与我相爱的女子,必是值得我付出所有与其厮守一生,曾经花娘如此,如今郡主亦如此。”
她走后,站在窗边的人转身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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