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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颊红如火灼…

她的手臂圈得更紧…

这一切他都察觉不到。

或者该这样说,他选择视而不见。

受过挫折的人,不易再重新爬起来。

其实这些小细节,照理他应该留意得到,只是她先前一次又一次的无心之言在潜移默化之下,烙在他的脑海里。

他记住了。

深深记住了她的话。

就算有些东西在转变,他都看不见了。

先前的观念已深植在他的心里,只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连潜意识的自己都希望如此以利益维系的关系就这样继续下去,别去改变什么。

他不知道,他在怕再从她的口中听见一句刺伤他的话来。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才是主动的方。

其实不是。

他在等,在等她主动。

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等她为这段感情踏出第一步。

他不知道,他也是被动的那方。

「坐在这里可以吗?」眼睛瞥了他一眼,视线抵触的那刻,心脏颤动了一下,她连忙挪开视线,压低声线问,生怕对周遭正在专心上课的人造成滋扰。

如刀般锐利的黑色眼睛在y暗的环境显得有点诡谲,带有一点点神秘的味道,看得她不禁紧张起来。

然他沉默了一会才应声。

两人坐在演讲厅最后的一排,伫立在讲台的教授已在用简报教材来授课了,她如常执起眼镜架上,手持着笔在教材上抄写笔记。

写着、写着,黑溜溜的眸子百无聊赖的瞄了瞄右边,却发现他睡着了,看着他沉睡的侧脸,毫无放备的样子让她不自禁看得入迷,阖上的眼皮敛去极具压迫x的双眸,她一直知道他长得很好看,不过近看起来,却悲哀地想着,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难怪有这么多女生被煞到。

唇畔噙着一抹笑,她偷看了多几眼,那个还未坐几分钟就睡着了的他。

悄然在包包中拿出银色流动电话,手继续抄写着笔记,另一手则按按电话侧边的键,将他的睡颜偷拍下来。

纯粹觉得机会难得才会想欣赏、收藏一下,找天唤出来取笑一下他的睡相,没含有其它不轨企图。

纯粹觉得很有趣才会多拍了几张照,她又拿出早上的合理论调来说服自己,与及藉此抑制油然而生的罪恶感。

收回流动电话,又继续写她的笔记了。

真是的,这就是成绩好的人真好,上课连打瞌睡都打得这么心安理得…

他的世界永远都不是她能够理解的。

她没有自学的料子,不听课的话g本学不会,关于硬件运作这个范畴她比较有信心。

因为不公平的情况会相对的少,曾修读过编写程序的「屈机」同系生多数未曾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跟初学者同样地都得由零开始,所以她深信只要肯花点时间、努力,能夺取佳绩。上学期的成绩尚算不赖,要拿乙级应该不是难事,只是她希望自己可以更上一层楼,所以她坚持这科尽可能做到一百个巴仙出席率。

说她目光短浅还是什么也罢,她想令自己看起来争气一点,只少在涉及电脑资讯的科目中可以做到成绩给其它人看,藉此证明她不一定要靠其它人才能在大学里立足。

亦好让她知道她尚有一个容身之处,不再感到彷徨无助。

对于未曾接触过的知识,确实地令人存有恐惧感,向来乏安全感的她亦然,有时碰上比较有难度的问题时,她真是觉得很无助,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儿的责怪自己很笨很笨,为什么就是不会写呢?只不过是一个程序而已,就被难倒了。

那种感觉很难受,难受到她有时真的受不了,恨不得离开这所大学,远离这个可怕的计算机工程学系,不用再对着那些总是要向她炫耀的臭男生!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脱离这种充满压力的非人生活。

她不想靠承天傲才能过关…

她期望自己能够争气一点…

如果没有他、没有这层关系的话,也许她能学会自救…

也许她能够争气一点…

真希望自己可以争气…

眼皮越来越沉重了,握在手的笔随之滑落,然在平滑的桌面上滚了好几圈,坠落在他的大腿上。这一着,惊醒了他,缓缓张开双目,便看见伏在鞋边的笔。他弯身将笔拾起并放在原处。

朝她的方向望去,只看到她头靠着椅子睡着了。

睡着了吗?

掏出手想让她靠着他而眠,不过想归想,他还是没有付诸实行,把悬在半空的大手收回。

她有多看重这一科,他是懂的。

因此,即使他有私心想留下她,他都没将自已的私欲实体化。

她重视的东西,他都想亲手帮她好好守着、护着。

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纵使已看了一整夜,他还是觉得不够,他想要的,是看她的睡容看足一辈子。

不过,还未是时候。

墨色双瞳往下一扫,她的桌面上有着写了一半的笔记。

思前忖后,他轻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移开那只压在笔记上的小手,力度轻柔得不可思议,就怕力度过大会弄醒她。

他拿走了她的笔记,执起笔继续做她刚刚在做的事。

深明这样做对自己没半点好处,但手却违反大脑指令,着实地做着相反的事来,不停的抄写着。

当她不在需要他的时候,牵绊将会终断,到时后悔也没用,一切都挽回不来。

即使明了两人之间的水平还有一段距离,但他还是禁不住担心她会突然间不再倚赖他、不再需要他,更怕她的心没有一个他能容身的地方。

他也有他的自私。

站在她面前,最丑陋的一面还是会展现出来,即是努力掩饰克制也没用,愈是隐藏,反而愈容易露出破绽。

因为不安,因为没自信,下意识认定,能令她心甘情愿停留在身边的只剩下只有短短几年期限的利用价值。

不是说要推翻她的错误观念,不是说要扭转局面吗?但事实上他早已将自己定位于此。

她睡着睡着,头颅很自然的就倒向一旁,他见状,便伸手扶稳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即使作了什么,他却悲哀的发现,最终都会返回原点。

没勇气踏出这个循环的人…

没勇气带她走出圆圈的人…

其实是他。

害怕她真正的心声是在说拒绝。

害怕最后发现这一切只是泡影。

她的心像是一阵风般,当他以为捉紧了的时候,又在他的指缝间流走。

那种患得患失、若即若离的感觉没法寄予他安全感。

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一个不留神,她就会跟着别的人跑。

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她会突然失去上进的动力,选择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完成她的课业,然后没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

恐惧感在他心中盘旋不去,他强逼自己一定要成为最顶尖的,甚至神经质的认为即使是小得可怜的分数,都不能放过。

减少变数,才能掌控大局。

除了成为最top之外,他没有自信能用其它东西留得住她。

他早已认清事实。

只能用这种手法将她绑在身边。

语文导师宣布课堂结束后,季小菱急步离去,连半秒都不想多作停留,但脚在刚踏出门槛就被人喊停。

「季小菱,等一下。」有人拉她往门旁去,俯首一瞧,五只如青葱白玉的指扣住她的手臂,然她才将视线由那只很明显受过细心保养的手挪到那个人的脸上。

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弯如月柳叶眉、杏眼明亮有神,红唇似火,肌肤赛雪,十足是标准的美人胚子。

季小菱一脸困难,不懂为何眼前这个陌生的女生知道自己的名字,更不清楚她拉着她所为何事。

「你是承天傲的女朋友吗?」试探x的口吻夹杂着某层笃定,让人难以洞悉她询问的意义。

平日听见这些敏感的字眼,她会立即否认,撇清关系,可现在却迟疑了半晌才作出回应:「不算是。」

耳闻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柳叶眉轻皱,显然对此不甚满意,粉色蔻丹指点着红唇,雍可娸歪着头,贬动着一双无辜的美眸,柔声道,口吻还含有些许装出来的懊恼成份。「跟他的答案有些许出入喔。」

季小菱知道她是故意把话说得不清不楚,至于真正的目的,她想不出个所以来,但她感觉得到她的眼光存着敌意。

「他答了什么?」秀眉蹙起,她非常配合地发问。

「不是。」她弯唇浅笑,简洁地吐出二字。

「什么?」季小菱一时之间意会不来,镶满疑惑的大眼瞅着那张j致的脸蛋看,许是错觉,许是反应过敏,但听这个女生嘲弄般的语气,她隐约嗅到算计的味道,但那是什么,她又无法厘清。

「他答『不是』。」

耳朵嗡嗡作响,但她却清楚听见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大脑还未来得及思考,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

「是吗?」口中呢喃着,连她都不晓得是反问别人还是询问自己。

「哪个说法才是事实?」

「既然他说不是,那就不是。」她口气不善回道。

都问了他,还跑来问她干么?找碴吗?

「如果不是女朋友,那你别妨碍我了。」

「你想说什么?」她眯眼看着眼前的美丽女生。

「我对他有兴趣。」雍可娸懒得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很直接。

心一凛,她直觉喊不,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连忙补上一句。「你不能再多等两年吗?」

「什么等两年?到时我都要毕业了,你这是在敷衍我吗?」她的语气冷漠,带有一点恨。

用作来驳斥的话语在唇际滚了一圈,最后还是吞入腹中,不见天日。纵然这儿人流不多,她亦不想当众跟这个女的演猴戏。

「还是你怕我抢走他?」

挑衅x的话语又掷在她的脸上,她深呼吸强逼自己要冷静:「不是。」

「我希望你不要妨碍我。」

季小菱不甘示弱的回话:「为啥我要听你的?」

她是谁?凭什么向她发号施令?

「听与不听也不重要,我只是事先报备。」

那个女的说话挟抢带棍,摆明是冲着她而来。这算是哪门子的说法?难不成他惹来的狂风浪蝶就得要她来处理么?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为什么她要受这种闲气?

「你想抢就尽管抢,别找我麻烦!」终于她沉不住气,转身走人。

带笑的嗓忽地在耳边响起,深啡的眼珠子溜到眼梢,雍可娸死盯着自己的金色高跟鞋看,就是不看面前的男人。「这个坏人角色,演得还可以吧?」

「很不错…」故意将话尾悬在半空,任炯熙曲起指节,轻挑起她光滑的下颚,见她露出诧异的表情,他趣然反问,云淡轻风的语调却有能力令她慌张不已,「干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只消看了俊颜一眼,脑袋复想起他教导她的种种,脸颊不禁发起热来并染上醉人的酡红色。

「这样做真的有效吗?」垂下长长的睫毛,她不敢看他。

当初他找上自己的时候,她单纯的以为他只是替她找机会还是什么,但后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自她选择这条路起,她已无法回头了,唯一能做的是听从他的指使继续向前。

「她,跟傲是同一类人,自尊心过强。只要挑衅得宜,就会得到你想要的成果。」任炯熙莞尔一笑,语调不疾不徐,但说出来的话却尽是揶揄。

「如果她是对他也有意,那她…」不是应该会去争取吗?只少她会这样做…

「我说过,他们的自尊心太强,说出来的话是不会收回去…」指尖抚着她耳后细腻的肌肤,他俯身向前,靠在她耳畔低笑,温热的吐息像是羽毛轻拂,惹来一阵酥痒。

「即使有多后悔,也会为了自尊心而跟自己过不去。」

那头及腰的鬈发,她有印象。

是那名女生。

那时的影像清晰浮现在她脑际。

她以为她忘了。

原来不是,原来她是记得的,而且记得很清楚,那是存在她心中的疑惑,她撇除不了,只好坦然面对。

懊恼的暗咬牙,她把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记来干么?

他跟谁好干她屁事?

喉间弥漫着淡淡的酸意,酸涩的味儿迅速蔓延至口腔四周。

抢他吗?回想起这句话,令她很想发笑。

她以为自己笑了,但嘴角却不曾往上扬,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正冷着一张娃娃脸,那模样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开罪了她般。

心脏一度紧缩,为什么要事先通知她?

他喜欢的话,要有多少个女x朋友、有多少个女伴,一概与她无关。

他的事与她何干?

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是他俩之间的协定。

她不是他的谁,论身份,顶多只算是其中一名女伴而已,g本不需要预先向她报备。

他都明说她不是他女朋友,哪她为啥还要专程来找她?

莫名其妙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不爽。

她大步的走着走着,升降机门开启了都看不见,推开防烟门就开始走楼梯。心情陷入低迷状态,始终无法舒畅过来,像是有块巨石压在心板上,任她怎样想移开它都有心无力,那巨石偏要待在上头,压着她,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从来都没见过他身边有别的女生在。

从来都没有人会主动找她谈这种事。

所以,她有恃无恐,误以为可以安然无恙过渡,直到毕业那天。

他曾说过。

他承诺过。

他不会食言…

他应该不会食言…

他…

连她都忘了从何时起,她相信了他,打从心底里的相信,相信到甚至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只不过是一个口头协定。

一个随时出现变数的承诺。

一个没有约束效力的承诺。

但她全心相信了。

走过几条楼梯,身体很自然地将一套动作重复又重复,拐个弯,走下楼梯,拐个弯,走下楼梯,拐个弯…

身体有意识的,自动自发会动,但心思早已飘到远方去,她只是凭着平日的习惯推开大门,由小走廊到宽敞的大走廊…

眼睛纵然是看着前方,但神游太虚,心神不知跑到哪儿去,形同一具行尸走r的空壳。

再讲,眼前蒙胧一片,谁也被一阵光晕包团着,他们的面目,她看不真切,更没心情去看,只是一个劲儿的走着、走着,只望心中的烦躁能随着走动而缓缓消去…

但那股强大的力度,始终不肯放过她,一再掐紧她的心脏,她越是走着,痛觉越是清晰…

她在做什么?她在不爽什么劲儿?怎么近来的情绪总是大起大落,起伏不定的?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怎么她越来越不了解自己?

心不在焉的走着走着,头颅在不觉间往下垂,眼睛盯着地走路,连迎面而来的铁货架也没瞧见。那个接近一个人高度的铁货架里,载了数个堆叠的大箱子,货架下的滚轮方便滑动,有人从铁架的侧面跟后面推动,侧面的那方顾着跟后面的人说话,没瞧见有人走近,叠起的箱子高度比她来得高上许多,也妨碍了后面的人的视线。

冷看快要撞上的时候,腰间被一度强大的力度扯去,脚下虚空,心在一瞬间吊到老半高,直到背部撞上伟岸结实的x膛,才稍为离地面近一点。她几乎是整个人比人捞抱起来,淡淡熟悉的香皂味穿过鼻梢,但她惊魂未定,沉浸在震惊的世界之中,就连自己曾在哪儿闻过这种香味,都忆不起来,只是感到莫名的心安。

心有馀悸,定睛看着差一分就撞上的铁架,大刺刺的在她面前经过,小小的颤栗着,方能从鬼门关走出来的画面,如在眼前一一重演,她忙着在惶恐之中载浮载沉,没发现身后的男人比她颤得还要厉害。

「你──」他几乎是下一瞬间就想吼叫出声,但一感觉到怀中人儿细细抖着,那脆弱的模样教他心软过来,就连骂她的话都滚回肚子里去。「你没事吧?」

她怎会失神成这样子?要是少看一眼,要是再晚一步,她就…

恐惧感如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攫了他的心。方才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现,拥着她的手又紧了些许,不管会换来别人的侧目,他当众拥紧了她,还亲腻的以颚抵着她的头顶,深怕他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刚刚那幕,他历历在目,他甚至以为自己心脏的会在那个当口奔出x口。

心神稍定,她马上察觉到那熟悉得教人心安的温暖怀抱是来自谁人,抬起灵目,瞧见预定中的人。

是他。

感觉到他向来平稳的心跳声加快了不少,一股热气涌上,心头微微一暖,他是在关心她的安危吗?

然后,那名女生极具挑衅x的话,又非常之不适时的飘进她的耳朵,打进她的脑门,提醒她,提醒她的身份,提醒她那条出自她手的分界线。

浑身渗着薄汗,但她依然觉冷,而她知道,寒意是来自心脏,她的心脏。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一个自己从没思考过的问题。

他的双手曾抱过多少女生、他的唇曾吻过多少女生,她忽然之间介意了。

当初不甚在意,像他这样的人不乏人爱,恐怕只会是嫌多的份吧。

首次相遇。

他的直接。

他的大胆。

到她答应下来的那刻,他是怎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

但现在她却觉得他很脏,被他拥着的她更脏。

脏到她无法忍受,无法不去挣扎。

他以为她是拍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别扭,他没说什么,纵然尚有不舍,不过还是松开了手。

「谢谢。」走了几步,她才回身面对他,有意无意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刻意形造出来的疏离感教他心头为之一紧。

他走近一步,她后退一步,她全身上下都在抗拒着他,他感觉到。

恐惧一下子涨满腹腔,他命自己别在意,但还是不能不受她的举动所影响。

她的脑袋垂得极低,低到他只能瞧见黑色的发旋,小小的表情都看不见,g本无从揣测她的心思。

他应该要像平日那般伸手将她拉近自己。

他应该要像平日那般要她抬眸看着自己。

但双脚像似被钉在地上,始终不肯上前。

然后眼白白看着她逐渐逃离自己的视线。

任由那恐惧不安逐步逐步的蚕食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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