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取来盐水执起白束那手小心冲洗,宁琅坐在床头将人抱在怀里,茶色眸子一点一点森寒收缩。那是抚琴作画的一双手,煮茶点茶行云流水,在满园春色里偷摘一朵蕙兰,握过白玉棋子,给他穿过甲也卸过甲,如今却是变得血迹斑斑,指缝间遍布污血,每次冲洗便带走缕缕暗红,直将一盆清水染的不见底色。
换了三次水才将那双手洗出来,张太医拿来一根纤细的钎子,一点一点挑出指缝里的竹刺。
尽管服了麻沸散,小人儿在梦里还是皱了皱眉,指节僵硬回缩,无奈之下宁琅只能抓住那手按在床上,眼看着那尖头钎子一点点深入血肉挑弄着。
宁琅目不转睛,每一下都挑在他的心头上,恨不得这些罪由他来代人受过。怎么就能让他一个人穿过那么大的皇城?怎么就放心把他交到别人手上?
听见白束低声喃喃了什么,宁琅俯身下去才听见那小人儿小声重复着:“师……父……”
宁琅只觉鼻头一酸,眼眶逼得通红,这人在意识朦胧之际尚还是念着他,那在他受这些折磨的时候心里叫嚣的肯定都是他,而他却浑然不知。
大太监进来禀报,在承天门抓到了携财物私逃的司礼监太监,问皇上如何处置。
萧怀剑正皱眉看着白束处理伤口,听到通报这才收了视线,指节还是紧握着呈现青白之态。
这些人想从白束那里逼供出造反谋逆的罪证,不成后只能先想办法遁逃,只是他们不知萧怀剑早已锁了城门,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了。
萧怀剑冷冷道:“朕要当初在小束身上试过的刑罚在他身上一一试一遍,没把同党和萧启行踪供出来前别让他死了。”
“我要他死。”宁琅语气冰冷,抬起头来一双血红的眸子透着嗜血寒光。
“这……”大太监犹豫回道:“国丧期间不宜酷刑杀生……”
“他谋害父皇残害小束,朕还动不了他不成?”
“你们只管让人招供,”宁琅眼里寒光一闪:“剩下的我自己处理。”
大太监愣了愣。
萧怀剑摆摆手示意按宁琅的意思做,大太监这才躬身退下。
夜久烛花暗,张太医帮人处理完后提着药箱躬身退下,宁琅还是将人抱在怀里,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那副身骨还是那么柔软,紧靠在他身上像是失了筋骨,呼吸轻而缓慢,眼角小痣好像也失了血色,呈现一种苍白的灰暗。
萧怀剑坐在椅子上定定看着那两人,神思却已不知飘离去了何处。他才刚刚继位不过三天,父皇被人毒杀,好友被人迫害,身边不知隐藏着多少眼线,而杀父仇人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随时准备着把他从这还没坐稳的龙椅上拉下去。
他看似坐拥天下,却又好像一无所有。
原来当帝王是这么个滋味,沙场上面对的是真刀真枪,却远没有这宫墙内的暗箭伤人伤的彻底。难怪父皇猜忌心会重,只因这位子暴露在最高处,底下众人皆想图之,坐在这里的人不用甲胄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便注定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大太监推门进来,带动烛灯忽闪,将刚捉拿的小太监供出的名单送到萧怀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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