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现在这模样,却是心里一直压抑着,终于借了个由头爆发出来。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只要说了是二姑娘便皆大欢喜。
可他偏不,偏要让夫人误会,非要把心里的疤重新揭开,血淋淋地呈现出来。何苦!
公子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说啊。”苏氏死死攥住桌角,看苏珩红了的左脸,又去看望书,“到底是哪个?”
“您逼他做什么?”苏珩冷笑,“问我,我也会说的。”
“是兮兮。”苏珩看着苏氏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庆山侯嫡女,慕锦兮。”
苏氏本来便盛了满腔的怒气,在听到‘慕锦兮’这三个字的时候,忽然就怔住了,她凝住的神情太过明显,仿佛刚刚的勃然大怒都成了笑话。
苏珩却是嘲讽的意思更加明显,他定定地看着一手将自己拉扯大的娘亲,语调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悲凉。
“现在您准备怎样呢?”他顿了顿,“是给慕家钱财,让他们搬走;是把儿子关进书房里,抄上三天三夜的《大学》;还是干脆去把晨清院砸了?”
望书在一边听着,越来越惊心,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埋进地里。
公子三岁时候,圣上第一次见到公子,送给公子一台新渝冰砚,公子爱不释手,便是睡觉前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夫人见公子对那冰砚太过喜爱,便当着他的面砸了粉碎。
公子五岁的时候,下学的路上忍不住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小心翼翼将糖衣舔了又舔,拿回去献宝一般给夫人,夫人却说男儿不得嘴馋,罚公子抄了三天三夜的书。
公子七岁的时候,性格已经养得十分沉稳,当时邻里却有个孩子活泼好动,总来找公子玩,公子也愿意和他多处一会儿。可夫人却觉得时间久了会带得公子爱玩,给了大笔银钱让那邻居搬走。
仿佛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公子好,但……望书每每想起来总要有许多的感慨。
此时这氛围,显然不是他感慨的时候。
眼见苏氏便要再给苏珩一个巴掌,苏珩却闭了闭眼睛:“您便是打死我,可您做过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变。”
苏氏看着面前这个满身是刺的儿子,忽然觉得很陌生。
在她的记忆里,苏珩一直懂事听话,哪怕有什么不高兴都深深埋在心里,从来都不会让她担心。原来,内心却埋了这样深的怨气。
“母亲。”苏珩淡淡道,“一直以来,我不说,是觉得没有必要。”
“可,我总是个有独立思想、会判断是非的人,会清楚什么好什么不好,知道做什么不做什么。这件事,您是担心儿子会被感情影响,还是担心您的未来会骤然偏差?”
苏氏被噎住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珩:“你就是这样想你娘亲的?”
“不然,您为何不相信我能够处理呢。”苏珩抿了抿唇,蓦然转身走出房门。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站,许久,才迈出栖霞苑,抬脚朝着晨清院的方向而去。虽然这许多年都已经习惯,可骤然挑破的时候,他心里总会有些难过。
其实很早就知道,比起自己,对于母亲来说,父皇更重要,她一腔等待发泄的怨念也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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