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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阿玛克尼亚公爵身边,接过他亲手递给我的食物,时不时抿一口那种被叫做“姆卡”的酒,还不忘配合餐桌上的氛围做出微笑或者明白的表情。的公爵实践了他的诺言——把我时刻拴在他身边,好象我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不过,他顺利的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因为我柔顺听话得象灯芯草一样。换上他叫人送来的裙子,镇定自若当着他的面梳洗,在餐桌上虽然做不到谈笑风生,但至少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伙伴吧。

“蓝基娅,你吃得太少了。”阿玛克尼亚公爵放下酒杯,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我盘子里的食物,然后把目光移到我身上,停留在我的x前,“你应该再胖一些。”的死x!我恼火的丢下餐巾,毫不客气的说:“我认为,比起这个,你现在不是更应该关心你的军队和士兵吗?”

阿玛克尼亚公爵蓦地笑出声来:“蓝基娅,你生气的样子——活脱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野猫,皱起鼻子,露出牙齿,随时准备反击那入侵者。”的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他的笑容真实自然,惯常的嘲讽在此刻的这张脸上看不到丝毫痕迹,他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我的手掌:“不要对我吝惜你的表情,亲爱的蓝基娅,尽可能的对我微笑或者生气吧,……因为怒火不但没有减损你的美丽,反而令它更加生动了。也许,我可以请求你以后时不时的冲我发发脾气,我保证你在我心中会更加十全十美,简直难以找到缺点!”的我用无法置信的目光盯着他,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从他的手心中抽出自己的手:“可惜,我倒是希望自己缺点多一些……”的

“哦?”

“因为——”我随手撕下一片面包浸进汤里,“太过完美的东西总是容易破碎,难道不是吗?”

阿玛克尼亚公爵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而我则专注的搅动着面前的汤,心思飘忽在另一个层面上——

以后……还会有以后吗,在我与他之间?不会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傍晚。在这最后的几个小时,我竭力要象平日一样冷静自持,不,应该比平日更加冷静沉着。我站在帐篷外面,让自己因为过度思虑而发热的头脑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

天边,太阳刚刚落下去,深沉的黑暗还没有占领广袤的天空。地平线之上,停留着一抹鲜艳的金红色,仿佛是光明女神裙边上最后一道华丽的花边,逐渐的变淡,变浅,直至消失不见。没有月亮,只有昼与夜交替的短暂瞬间……

多么奇怪的感觉,这样安静,这样沉默,谁能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照亮天空之后,一场决定一个王国命运的战争就要开始了……而我,将在哪一块天空下面流浪呢?

还有,瑟基……

“你在看什么,我无情的姑娘?”

“……天空,”我没有回头,“天黑了。”

天色迅速的黯淡下来,一颗闪亮的星辰出现在东方,我眺望着,低声自语:“星星出来了……”

阿玛克尼亚公爵揽着我,在我耳边低声说:“你担心明天吗?”

我轻轻摇摇头,下意识的抚m着右手的手腕,蓝色的丝带里面绑着一份足以使一个强壮的成年男人昏睡两三个小时的药剂。我…不需要担心……

沉默蔓延在帐篷里,我斜靠在床榻上,阿玛克尼亚公爵把他的头枕在我的膝盖上,似乎都在沉思。我的思维并没有停歇,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良久,膝盖上的头颅动了动,用一种呓语般的声音说:“真奇怪啊,蓝基娅,这样安静,好像我要去赴死一样。”

我的呼吸一滞,不由低头看向他。

他宁静地、目不转瞬地望着我,带着一半微笑,一半忧郁的神情。他的眼睛,仿佛是冬日弥漫着浓雾的森林,让人找不到出口,迷失方向……我怔怔地看着,仿佛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而昏暗……

他慢慢伸出一只手来抚m我的头发:“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泪吗?”

“……不会。”我吸了口气,使劲摇了摇头,竭力想要从这种被施了魔法的氛围中摆脱出来。

他笑了:“你说谎,蓝基娅,”他轻轻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拉向他,“这很不好,殿下,我不会再相信您啦。”

我的y影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然后一切都消失了,他微微从我膝上抬起头来,吻上了我的唇。

轻柔的、轻柔的吻,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嘴唇,轻轻的触碰和摩擦,温柔的停留在我的嘴角。

“你是爱我的对吗?否则你不会象一片树叶那样颤抖。”

他微微地扬起眉毛,用发s着喜悦和热烈的目光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那种毫不掩饰的情感——天知道,这比什么都叫我难受,简直令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在脸上做出冷淡、平静而坚定的表情,然而情绪第一次脱离了我控制,以致于我在他的凝视下完全不能说出我应该向他说的话。

在那难堪沉默的一刻钟,有那么一瞬间,虽然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却宛如一道鲜红的闪电划过我的灵魂。我觉得,只要后退一步,就那么一小步,我就会无可挽回地远离过去的一切,完全落入另一个陌生而疯狂的世界中去。在那里我闭上了双眼,捂住了耳朵,不去看也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理x,什么是妄想。我只要注视着一个人,也只被这一个人所注视,宛如被黑暗笼罩的大地,每天期待唯一的太阳为它带来光明与希望……

“别再这样看着我……”我用手挡住面孔,喃喃的说,“可怕……你非要让我陷入到悲惨的境地去不可吗?不……”

不!现在不能软弱……决定已经做出,决心已经下定,不允许再摇摆和更改。我要离开这一切——永远的离开它!离开虚假的荣耀和痛苦的争斗,回去,回拉西法尼亚去,回菲拉斯身边去,恢复本来的面貌,隐匿在高山、平原、田野中,在自由、梦幻和纯朴的境界中永不回头!

我不知道我脸上流露着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使得阿玛克尼亚公爵更加凝神地看着我,而且皱起了他浓黑的眉。

“你在想些什么,蓝基娅?”他触碰着我的面颊,低声说,“见鬼,这样的眼神和…热情……”

“嘘……”我低下头来朝他微笑着,用我所能做出的最最温柔无辜的表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种带着些许脆弱的、混合了丝丝悲伤的甜美嗓音,“我们不应该说那么多,尤其是今天晚上……我们应该什么都不想,除了明天……”

他出神的看着我,又握住我的手。他的眼眸深处和微笑中含有如此温柔和珍爱的神情:“明天,”他说,“是的,让一切在明天结束并重新开始吧。”

让一切在明天结束并重新开始……我默不作声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抬起眼睛,转而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说:“也许你愿意让我拿点喝的东西过来吧?”

“你不要再来杯酒吗?”我拿起他的杯子,却没有得到回答。

他垂下眼帘,斜靠在床榻上。药效发作了,拉迪特尼埃没有骗我,这种分量的药剂确实能够使人完全象睡着了一样毫无知觉。

我低下头,凝视着他的面容:俊朗的线条隐藏着坚毅,垂下的眼帘遮盖了那双比最浓的黑夜还要深沉的眸子——那里面有你能想象到的一切东西,从最温柔的风到狂暴的雨,从最动人的春天到严酷的冬季,从最炽热的爱到骇人的恨……那时刻叫我远离却又不得不停留的一切……

我的手不知不觉中抚上了他的眉头,那里有一道浅浅的褶皱,破坏了整体的宁静与安详,仿佛即使是这样的睡眠都仍然无法令他放松安稳一样……这是一个痛苦的灵魂,虽然强大,依然痛苦。他被巨大的野心所驱策,要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为此,他冷酷、残忍、不择手段;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者,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但是,又或者,谁知道呢——他难道不是一个孩子,一个缺乏感情温暖的孩子?他对我的爱情,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g浮木再不放手,执着而不顾一切,偏执得令人害怕……我伸出指尖,轻轻抚平他的眉头。谁知道呢?谁知道呢?也许,他只是被上天选中经受痛苦考验的灵魂,被迫承受命运施加的一切折磨,只能用行动来反抗命运而已……

在某些方面,我们或许真的很相似呢,阿玛尼……

可是,我还是不想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去,因为尘土里从来开不出花。

我靠近他的脸,指尖温柔的拂过他的眉毛,然后低下头把嘴唇压在他的唇上:

再见,阿玛尼,谁唱过: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我与你,注定要这样告别并且永不再相见。

谁又会清楚知道,我这不是在向自己告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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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界终结时

天空中没有月亮,一切都显得模糊而晦暗不明。我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灵巧而敏捷的穿行在一个个帐篷间,同时谨慎的留意着周边的一切动静。

夜已经很深了,营地里到处是一片高低起伏的鼾声,间或有难以安眠的灵魂,不知道从哪里的角落低声吟唱着忧愁宛转的歌谣,微微颤抖的尾音回荡在寂静的夜里,在风中渐渐平息……

站在唯一一个挂着黑色门帘的帐篷旁边,我再次回头向身后看去,然后掀起门帘闪身走了进去。

“菲拉斯,菲拉斯?”在这个狭小封闭的漆黑空间里,我听见自己放大的呼吸,伴随着加快的心跳和一丝莫名的不安。

突然,我的手被人捉住了,一股力量拉着我跌落在一个温暖坚实的x膛上,被两条既温柔又有力的臂膀环绕着。“蓝基娅,”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来了…是你吗?”“是我,菲拉斯,”我仰起头,在黑暗中习惯x的寻找他的眼睛;他的气息追逐过来,长发垂拂在我赤裸的颈项间,轻柔得让人叹息。我紧紧的抓住他,“对不起,我来晚了吗?”

“不,我们现在马上就走!”

“好!”

菲拉斯握着我的手,带着我前行。他的手心那么热,那么烫,传递给我一种奇异的安心的感觉。

突然,他停了下来,微微侧着头,仿佛在凝神细听。远远的,传来一阵嘈杂吵闹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他的手,而他更加用力的握住了我的,坚定的带着我继续向前走去。

在快要接近营门的时候,从一大片黑黢黢y影中突然走出一个活动的人影,而且,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大踏步的朝我们靠过来。

“有人!”

“是尤里塔斯。”菲拉斯冷静的说。

“见鬼!”来人压低声音,那奇特的带着外国腔调的发音立即让我回忆起某个红头发的贝路特人,“菲,鸟儿们起来了,正在到处乱哄哄的搜查呢。我们要继续吗?”

菲拉斯把头转向我,黑暗中,我看见他眼中闪动的微光;于是,我紧了紧相握的手,在黑暗中对着他微笑。

“继续,我们必须继续。”营地的大门,照明用的火把在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带来灼人的热量,同时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几个晃动的人影。到了,我们快到了。守卫已经被买通,准备慷慨的为营地里某个浪荡子最后一次约会他的情人而大开绿灯。我下意识的拉紧裹在身上的斗篷,希望这些无聊的人们不要有太过强烈的好奇心。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飞快的越过我们——

“守卫!守卫!”骑在马上的人大喊,“从现在起不准任何人出入!”

我的心往下一沉,此刻,我们已经站到了光亮之下,菲拉斯?我转向他,不,来不及了!

“站住!前面的!你去哪儿?……你们去哪儿?……”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大喊,而我无疑已经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站住,混蛋!”我听见剑被从剑鞘里面拔出来的声音。

“尤里塔斯!”菲拉斯轻轻的喊了一声,飞快的把我向前一推,下一秒,我落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中——尤里塔斯一声不吭,动作迅速地拖着我向前快步走开,我身不由己的跟着尤里塔斯走了几步,似乎才明白过来。

我转过头去:交错的人影,清脆的刀剑撞击声……守卫的人涌过来,影影幢幢的混乱了我的视线。

“放手,尤里塔斯!”我喘着气低声说。

“不,夫人……”

“您弄痛我了。”

他愣了愣,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抱歉……”

我猛地向前一挣,摆脱了他的手,返身向后跑去。

“该死!”

身后传来压抑的诅咒声,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那一刻我来不及思考,只是像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向着那一片喧闹光亮的中心奔过去。

在接近光源中心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在这里,一切刀剑的活动已经静止,莫萨克捂住肩膀,在一旁直喘气,带着不相信的神情,似乎还不明白刚才那一剑是怎么刺中了自己的,而在周围的人们中间同样发出恐惧的惊叹。

“快点叫人来!快点,把加尔文骑兵营叫起来!”

人们激动起来,有人开始发号施令,另一些人则挥舞着手里的剑,小心翼翼的试图靠近菲拉斯。

“好啊,先生们,你们要干什么?!”我扯下斗篷,径直走了进去。

人们有一瞬间的寂静无声,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我,好像突然间变得手足无措。莫萨克盯着我,因为受伤而失去血色的面孔变得更加苍白。

我走过去,走到人群的中心,站在菲拉斯的面前,抬头望着他:“你曾经离开我一次,而那一次差点造成了我们永久的分离。现在,你还要叫我离开吗?”

菲拉斯深深的看着我,慢慢的说:“不,从现在到永远,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分离!蓝基娅,这誓言高于一切,高于我的生命……”

我伸手制止他再说下去:“用你的生命起誓,用我的死亡起誓,我说过,我要我们在一起……”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除非我死,否则你必须活!”

菲拉斯深深的看着我,一种强烈的情绪在他的眼中激荡,他向我伸出手,手指c进我的头发里,用力把我拉向他:“不,蓝基娅,”他的嗓音在惊痛中变得低哑,“……从现在到永远,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分离!蓝基娅,这誓言高于一切,高于我的生命……”的

“是的,菲拉斯,”我把手掌捂在他温热的嘴唇上,对他微微一笑,“现在,别说…什么也别说,好吗?”

我回转身来,泰然自若的朝着莫萨克走去,微笑着说:“怎么了,先生?您受伤了?可您怎么得罪我的侍卫了?”

莫萨克苍白着脸一言不发,右手按在肩膀上,鲜血不断的从他青白的指缝间流出来。

“呵,您不愿意回答我的话,”我的语气冷漠而高傲,“也许,长久的军营生活已经让您忘记了应有的礼节了吧?”

莫萨克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脸色变得铁青。

我继续说:“您冒犯了我,可是,我愿意原谅您。”

我看着莫萨克,然后向他伸出手去。

一个扭曲的表情出现在莫萨克的脸上,终于,他忍痛朝我走过来,弯腰亲吻我的手:“请原谅,殿下。”

“您呢,”我猝然抓住他的手,低声说,“别想要妨碍我……”

莫萨克从我的手上抬起头来,眼睛里充满血丝。

我微笑着继续:“否则……您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后退一步,垂下双肩,声音低哑:“您…无法离开……”

是吗?那么我们试试吧。我冷冷的看着他,微微侧头低声:“菲拉斯,看着这个人,如果有必要,就敲昏他!”

是的,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我仍有机会。即使他们发现了异常,但莫萨克显然没有得到具体的指令,所以我相信阿玛克尼亚公爵因为药效还不能发号施令,而詹姆斯元帅远在埃尔松的军营……只需要,只需要……

我回头看向菲拉斯,递给他一个眼神,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上前几步牵过莫萨克的马。我转过身,目光从那些带着困窘和疑惑神情的面孔上扫过,我知道,莫萨克对我的称呼和臣服已经在这些人心中起了作用,我收敛起笑容:

“法玛公爵完全有权利和自由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现在,我命令你们让开!”

我深知此刻绝对不能流露出一丝的畏惧和退缩,只有附身在那些最为高贵显赫人物身上的、那些毫无理由的自信,那些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尊严,无知无畏的勇气和力量,才能征服这些犹豫不决的人群。

果然,我看到他们变了脸色,互相看着,好像不知道是否应该听从我的吩咐一样。

我挺直背脊,步伐坚定的向前走去,人们在我面前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一步,两步……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走掉!这是公爵的命令!”

一个声音高喊着,四个举着火把的人从后面跑上来,身后紧跟着全副武装的护卫队;被这些叫声惊动的守卫愣了一愣,才如梦初醒般向我涌过来。

“别用你的手碰到她!”混乱中我听见菲拉斯的怒吼,无数光点在我眼前跳跃,令人感到一阵眩晕,我伏在菲拉斯的x前,紧紧拉着他的衣襟。菲拉斯抱着我,用剑在一双不知天高地厚的向我伸过来的手上留下永久的记忆。

一声惨叫过后,突然安静下来。我抬起头——人群

“啊!”我忍不住低呼一声,咬住了嘴唇。白色的床榻上,乌黑的头发倾泻下来,它的主人静静的躺在上面,仿佛睡着了一般,紧闭着双眼,双手交握着放在x前。

一串颤栗从我的头顶掠过脚底,我感到害怕,却并非是由于想到即将到来的惩罚……

六位骑士默不作声的轻轻放下床榻,然后在周围散开。

床榻上的人动了一下,乌黑的眼睛微微张开,似乎是毫无焦距的凝视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投向我——

什么也没有,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什么也没有……可怕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黑暗……

如果他的脸色不是那么苍白,从他紧闭的嘴唇里面吐出来的呼吸不是那么不均匀,他的眼睛不是那么y沉、呆滞、带着无尽的黑暗,我就几乎看不出他的痛苦,这当众显露出来的痛苦。

天知道,我宁愿看到他的怒气,看到愤怒、冷酷、严厉,也好过眼前的一切。那些生来就高贵骄傲,富有力量的人啊,他们不是同受平凡感情支配的卑微凡人不一样么?他们不是有力量使心肠冷酷,来承受伤痛的折磨么?即使是阵阵剧痛使他们难以平静,他们不是也能很快的恢复过来,虚假的微笑么?

我把嘴唇咬出了血。

他慢慢抬起手来,动作显得困难而僵硬。显然他是想说什么。立即,一旁的护卫队长走上前去,向着他俯下身去,把耳朵贴向他的嘴唇。……他开口吐出几个词语,微弱而不可辨。

护卫队长直起身,避开我的目光,大声说:

“大人的命令,把公主殿下带过来,杀死那个男人!”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血y冻结在我的血管里。我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不可遏制的暴风雨,就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最后的,击碎船只的巨大浪涛一样,可以毁灭一切,吞没一切!而我必须经受这一击,哪怕会就此破碎……

我侧过头望着菲拉斯,他的脸色和我一样苍白,然而,在他明亮的眼睛中跳跃着火焰的光芒,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疑,甚至没有一丝不安。

他年轻的面孔转向我,微笑着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泪水突然涌上我的眼眶,是的,我知道这种事,只需要一眼即可看出的一切。

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整个神情,都在无声的说:我爱你!

仿佛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怜惜,一切的热忱和渴望,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有我而已。而我看懂了并流下热泪,在这双眼睛之中,是我无法失去的世界,不可能再有任何犹豫。

不哭,我不哭,不颤栗,不犹豫。我踮起脚,把嘴唇贴在菲拉斯的耳边:

“胜过所有的一切……我爱你……”

菲拉斯的嘴角突然抖动,他的手抚m着我的脸颊,绿色的眸子发出奇异的光彩:“再说一次,”他看着我的眼睛,“亲爱的蓝基娅,我想再听你说一次……”

我的目光在他的眼睛中流连,贪婪的汲取那里面的光辉和神采:“以你的生命起誓,以我的死亡起誓,我爱你!所以,……除非我死,否则你必须活!”

我握住菲拉斯的手转过身,迎着无数耀眼的火光扬起头,好像我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高踞于一切人之上大声宣布:“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权利伤害他!因为,他属于我!”

在我说话的时候,四周寂静无声,仿佛连世界都静止下来。我听见自己chu重的呼吸,心脏在x腔里激烈的跳动。

护卫队队长僵直的举起来的胳膊,许多沉默的面孔,拉迪特尼埃……

我吸了一口气:“即使是国王,也不能随意处置他臣仆的臣仆。而你们怎么敢这样冒犯我?竟然想要当着一位公主的面杀死她的臣仆?……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

可怕的、死一样的寂静和沉默,没有人说话或者是动一下,即使是最大胆的人在这种冷淡和沉默面前也要发抖。突然一阵惊慌蔓延开来,从那个象征灾难的床榻上,阿玛克尼亚公爵抬起上半身,他的呼吸异常紊乱和急促,他的目光在我和菲拉斯之间掠过,是那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突然,他开始说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像从喉咙的深处挤压出来:“杀死他!我命令……”

“拔剑!”队长拔出了长剑,向周围的人高声发出口令。

“杀死他!”

人群开始猛烈地涌动起来。

菲拉斯举起我的手放在唇边:“离开一些,蓝基娅,我不想让那些污秽的血溅在你身上。”

我退后几步,飞快的弯下腰去。在我最后的视线中,一个人恶狠狠扭曲着脸,举剑向菲拉斯刺过去……我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抖,狂乱的从裙子下面m出一把套着黑色皮革的小刀,拔出了鞘——

“住手!”我大叫一声,声音那么响,以致于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看向我。

“谁如果敢动他一下,我就用这把刀杀死自己!”

“蓝基娅!”菲拉斯向我冲过来。

“你别过来!”我后退一步,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一时间,时间仿佛停滞了,我的眼前飞快掠过菲拉斯惊痛的双眼,拉迪特尼埃惨白的面容,莫萨克复杂的眼神……

“你敢?!你敢在我面前流出一滴血……”一个撕裂x口的声音响起来。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阿玛克尼亚公爵面色惨白,脸上带着骇人的表情。他用非同一般的力量在刹那间从床榻上站起来,眼睛可怖的盯着我……

我看着他,开始微笑了,一线热流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流去,却奇怪的感觉不到疼痛。

支撑着他的力量突然消失了,他颓然倒下去,用一只手捂住脸,似乎要掩盖住一切痛苦——

啊,她会做的,她说到做到,不是吗?

他一边倒下去,一边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

已经是极限了,所有的感情的堤防,所有的坚强和自持,现在就要瓦解了。我快要坚持不下去,这些痛苦的责难,绝望的哀愁,快要把我淹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而且一旦开了头,就会再也回不去了……

最后之舞

我拼命咬住嘴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御那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狂呼。唇上的痛苦已经变得麻木,我睁大眼睛,视线却在那跳跃的火光中模糊不清……

“给他一匹马…让他走!”我一字一顿的说,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耗费我全部的力气。

只是那么十几秒的时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决定命运的那只手终于抬了起来,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

“把马牵过来,牵过来!”有人在高声下令。

我慢慢把目光转向菲拉斯——菲拉斯看着我,眼中交织着痛楚和惊怒的神情……

他没有去接那缰绳,只是对我轻微而坚定地摇摇头。

“你走!”

我后退一步,躲开他伸出来的手。

“活着!记得……除非我死!”

是的,除非我死去……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勇气又回来了。于是,我对着那个颤抖的人像露出笑容,亲爱的,亲爱的菲拉斯……

对,就这样,翻身上马,走吧,走吧,别再迟疑……我用目光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最后的眼神交汇……然后,离开……别回头,别再看我……

我凝神细听,确定已经听不到马蹄声……我松了一口气,他们追不上他了。

我慢慢放下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麻木酸软的胳膊,伸直双臂,摊开双手——小刀从我手中滑落,落在泥地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青白的掌心上迅速出现一道殷红的血痕,疼痛缓慢而清晰的浮上来。

我握住双手,倨傲的看着前方。

费尔南德斯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朝我走过来。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匹马来,发狂般的朝着阿玛克尼亚公爵的方向冲去——人群大乱,在一片惊呼声中,人们如梦初醒般想起必须护卫公爵的安全。于是,叫喊、涌动、惊恐、混乱……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在夜色和火光组成的背景下,高高跃起一骑人马,闪电般来到我面前。马上的人朝我俯下身,翡翠色的眼眸中朝映着火光,金发闪耀,宛如战神。

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恍惚落在马鞍上,在菲拉斯的怀中……一切嘈杂、火光、叫喊都离我远去……

我回过头,最后一次向后看去——光亮逐渐退却,渐渐被淹没在无限的黑暗中……我缓缓转过头,把脑袋埋进菲拉斯怀中。

未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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