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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六弦沉寂为君吟(四)v

天光渐亮,室中红烛仍是高烧,盘旋龙纹凤印半已融残。

正所谓海棠春睡之时,那份温存眷恋最是叫人流连,至于不愿稍去。

“唔。”微微挣扎了一下,重又被人抱得更紧,澹台无非有些茫然地醒来,片刻后在女子的动作下忆起昨晚荒唐的记忆,不由脸上微微发热。

因他稍许动作亦清醒过来,苏薄红半睁着眼睛脸上全是慵懒神色,弧线优美的纤腿一勾,半坐起来披上里衣,才看着澹台无非道:“想来该是我离开之时。”

“嗯。”轻声应她,澹台无非亦随之起身,谁料丝被自肩头滑落,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洁白x膛上,全是暧昧凌乱的青紫。

“无非,你如此可是想要留我?”半俯着身子贴近男人,手指熟稔地抚上那一片玉色,带着暗示意味地划圈。

数月与苏薄红荒唐着,澹台无非的身子早已变得敏感无比,哪里禁得起她这般抚弄,一时间难堪的呻吟几乎从唇边逸出。

两人互相纠缠着,黑发银发错杂着从床上一直拖到紫檀雕花的脚踏上,一派靡丽风致。

“无非。”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少许克制之意,澹台无非移开视线,看向几上滴漏,果然已近上朝时分。

重新转回头,故意错开与她相接的视线,澹台无非道:“快要上朝了。”

“我舍不得走了,怎么办。”苏薄红此话近乎调笑,语气听来却是认真无比,一语未竟,却是狠狠吻上澹台无非j致的锁骨。

敏感处被忽轻忽重地啮咬着,澹台无非哪里还能继续保持清明,紧抿薄唇不让呻吟声逸出已是最大的理智。

“国师努力为我大华闭关祈福,太女努力为皇室开枝散叶——真是不入朝请再好不过的理由。”

苏薄红掠夺一般地动作不停,期间右手轻扬,几上小樽如有细线牵引着似的,飞入她掌中。

“大好春光,不如你我共饮……”

琥珀色的酒y自樽中倾泻而出,划着优美的弧线,在男人光洁的x膛上蔓延开涓涓细流。

女子倾身吻上,伸舌将那微辣y体卷入口中,只觉酒香似乎因为人体温度,而变得更加醇厚。

“呵呵……”醺然酒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檀香,令苏薄红不由浅笑出声。

澹台无非虽则始终无语,只是那眼神渐次亦随着她的动作,化成了一汪春水一般,柔和而又缠绵,凌云山上堆积百年的冰雪,早已融化。

国师府尚玄色,就连室内一应装饰,锦被软枕,皆是纯黑。

苏薄红今日身着朱色里衣,外罩的墨纱早已掷在床下。

澹台无非一身素白,连着枕上散乱银发三千,却似雪玉所化一般。

玄者、朱者、白者错杂地交缠在一起,却使玄者墨色更浓,朱者红色更艳,白者素色更纯,成就了最最令人移不开眼的极致美色。

况且既有色之娱目,又有酒香娱心。

竟是美不胜收了。

美人、美景在前,两人都似不能自持起来,全然地忘了时间地点,紧贴着的身体因为对方的温度而渐渐变得烧灼起来。

正是春浓只怕花睡去,待赏百般风姿尊前夸……

门却突地被人小心敲响,吹皱一池春水,惊散一对鸳鸯。

感觉到身上女子不情不愿的动作,澹台无非闭了闭眼,才开口道:“何事?”

小侍恭谨的声音从隔着屏障传来:“国师大人,朝请时辰将近,该起身了。”

还没等澹台无非回答,他便对上苏薄红显然别具意味的目光,犹豫之下,方才应道:“昨日我夜观星相,似有荧惑守心,需即日设坛禳福,你且去书房取我印信入朝回报。”

那小侍只觉事关重大,哪敢有半点违逆,忙领命匆匆去了。

听他所用说辞正是自己方才的调笑之语,苏薄红不由脸上含笑,轻轻一吻落在男人颊上,赞道:“真乖。”

见澹台无非脸色一变挑眉正要辩驳,苏薄红又续道:“既然国师祈福,那接下来太女自然也要……”

谁料她此回俯身一吻却落了空,澹台无非一手抓着散乱的衣襟,一面正色道:“方才我说荧惑守心一事,却非虚言。”

“哦?”苏薄红一时间也忘了旁的心思,荧惑守心就天象而言,则为大不祥,主帝崩,相死,皇朝覆灭。

不过这些形名星相之学在她看来多涉虚妄,所言亦是玄之又玄闪烁其辞,终归只是过耳而已。

“天象为天命所昭,欲以人力逆天,则必须付出超常之代价……”

澹台无非一语未竟即被苏薄红以吻封缄,狠狠缠绵过后,方才沉声道:“天命于我无任何意义,无非,你需知此。”

只因她自己,本就是逆天之存在。

她眼神中的坚定令澹台无非终于不曾说下去,只是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一时间气氛竟是沉默,就连苏薄红被如此打扰之后,也无甚继续的兴致了。

“无非。”

眼前突然的黑暗令澹台无非有片刻的恍惚,片刻才发觉,苏薄红覆在他双眼之上的手虽然一如往常般稳定,却是冰冷。

“荧惑守心不过只是自然天象,我不信天,也不信命。若有天有命,那便无今日之我。答应我,对此事,闭上你的眼睛,不要看,不要管,不要问。”

苏薄红语气中仍是一贯地沉稳着,抹去了所有感情一般。

“嗯。”澹台无非终是轻轻答应出声。

他是西华百年前近神的万圣尊师。

他所习之术法能划开三生五行,夺天地造化之机,如今虽有凶兆,然他仍有化解之法,只要不计代价。

不过因为她的一句话,他终是下了决心,不再c手其中。

苏薄红闻言,满意似地慢慢收回手,其间又有意无意地拂过澹台无非的锁骨,引得男人起了细小的战栗。

只是苏薄红却未继续下去,只是缓缓勾唇,道:“天现异象那……母皇,我可是很期待你之反应呢。”

“此事……你已然决定?”没有顺着她的话说,澹台无非只是眼神略沉,问起心中最为关心之事。

“已然。”苏薄红答得没有犹疑。

“你所期待之结果,要付出如此代价,亦然坚持?”

“无非,你之疑问在我看来,很多余。”唇角上勾,苏薄红笑中满是傲然,亦是不可更改的坚持。

半垂头错开与她对视的眼神,澹台无非终是不再有语。

此时窗外天光渐次明亮,燃了整晚的烛台暗影缓缓淡去,苏薄红轻轻扬手,一道指风熄灭烛芯中明灭点火,道:“即便如此天明即灭,若得竟夜高燃,亦或有所值。”

她说话的语气与平常竟似不同,听在澹台无非耳中却有隐隐不祥,一时间颇有些乱了心绪。

窗外天色,却在此时,真正地大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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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荧惑守心一事传入朝中后,苏季初大为紧张。

她本深信术法一道因果,如今出了这般异象,几乎当朝便震怒起来,将金銮殿顶都掀翻了。

澹台无非身当国师重责,闭关祈福维系甚重,苏季初对他言听计从,就连当朝太女,也派去他府上辅佐,好容易过了五日,才由星相兼以卜筮得了征兆,天示若以帝王之尊配祭天地山河方可消此灾劫。

苏季初自然一百个愿意,当下着礼部安排配祭一事,而群臣百官在京中五品以上的皆要随祭,尽皆忙碌沐浴斋戒不提。

苏薄红拿着苏季初的手令,着实与澹台无非毫无顾忌地缠绵了几日,眼看配祭之日日近,需回府斋戒,这日才从国师府返回。

本欲往锦华楼中一行,谁料如今自禁中始恪守术道,那处却是方忌,苏薄红无意在苏季初安c在家中的术士面前做多余举动,当下回身折返,还没等她决定要往何处去时,人已到了鸣玉轩外。

小侍禀道正君尚在昼寝,苏薄红不以为意,仍是入了内室。

她久不曾来此处,如今甫一踏入,只见房中诸物皆摆陈得井然森严的样子,虽则十分齐整洁净,却又觉得过于严肃庄重,有拒人之感,与在国师府处般随意又是不同。

就连寝台之上,衣被也是盖得整整齐齐的,重茵叠褥层叠着的样子,却几乎连人都看不见了。

苏薄红过此本是一时兴起,若是陆隐玉醒着此时反倒无言以对,如今见他吐息浅细地安寝着,便也无意打扰,在寝台一侧坐下,要小侍将她日前在看的半卷书拿了过来,继续读下去。

小侍恭敬退下后,鸣玉轩中一室静寂,只有微风偶尔拂过帘栊的轻响。

陆隐玉自有身后极易疲惫,一日往往于昏沉中便过去了,这日直到黄昏时分,才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恍惚间只觉有人坐在自己床边,几乎吓了一跳。

苏薄红听见声响,搁了书卷转过身去,脸上仍带着惯常的浅笑,那笑在夜明珠柔光映衬之下,却似与平时不大相同一般。

“醒了?”

仍是淡然的语气,却好像多了什么。

陆隐玉初时还有些茫然,等见到苏薄红身上穿的雪白的祭服,才似想起什么似的,勉强半撑起身子,道:“斋戒日近,殿下可是要行入浴之礼……”

他一句尚未说完,便被苏薄红一指轻轻压在唇上。

“非是如此。”只听她压低声音说道。

正君要服侍自家妻主斋戒沐浴本是古礼,但是除了这一点,陆隐玉实在不知道她还会为了什么原因来自己这处鸣玉轩。

上回在天牢之外已是梦幻一般的奢望了,如今他无力,亦不敢要求哪怕再多一点。

“想见你而已。”苏薄红伸手把他半揽入怀,道。

没等他答话,苏薄红又续道:“你睡了一日了,可曾饿了?”

陆隐玉心中全是一团迷乱,先是摇头,复又点头。

见自己不过是稍以辞色便令平日总是端庄着的男人如此,苏薄红一时间心中更是觉得怜爱起来,笑道:“总归是吃点东西吧。”

语毕她便吩咐下去,不过片刻就有小侍进来布置了几案,上面菜色全是j心调制的药膳。

陆隐玉见了并无胃口,只是碍着苏薄红在侧,勉强动了些而已。

又有小侍温了酒呈上,亲自斟了两杯,一杯推到陆隐玉近前,道:“陪我喝一杯吧。”

自陆隐玉有身以来,因他身子不同寻常,饮食间诸多禁忌,此时他见苏薄红竟要他喝酒,也不知到底是何意思,却不曾立时陪她举杯。

“如今府中斋戒,是素酒,不碍事的。”看出他犹豫,苏薄红又续道。

陆隐玉听得这话,终于还是举杯,以袖掩口,慢慢饮尽。

果然如苏薄红所言,那酒入口香醇,并非烈酒,且别有一段清香。入腹后也只觉身子微暖而已。

苏薄红搁了酒杯,看他小口将酒饮尽,两人之间又是沉默。

灯移在案,渐至酉时。

“可有话想对我说。”终于还是苏薄红先行开口。

陆隐玉抬头望向她,动了动唇,最后却还是沉默。

“也罢。”苏薄红不以为意,终笑道,“日后再说亦可。——若尚有机会的话。”

她话中语意甚是模糊,陆隐玉听在耳中却觉暗暗心惊,手心竟湿了一片。

“好好休息。”

苏薄红自寝台上起身,留下这句话后便径自去了,陆隐玉一句话梗在喉中,终究还是不曾说出口。

为何,竟似诀别……

她的人影早已消失在重重帘栊之外,陆隐玉仍恍然不觉一般,双手又狠狠握紧,尖锐的指甲刺入r中,带出丝丝殷红。

v弹破庄周梦(一)v

终于禁内弥漫的檀香渐散,在家沐浴斋戒的百官诸人也都各自体沐兰馨之气,于郊外三里的天地台搭建已毕,华国女帝配祭天地之日,便在目下。

沿着一路延伸至远方的玄色地毯,苏季初御辇当先,领着按品次的两排轿辇浩浩荡荡地逶迤行着,苏薄红的朱雀辇与澹台无非的玄凰辇并行跟在御辇之后,两人皆是肃然端坐,全是一派皇家气象的样子。

“无非……”手上折扇一抖遮住半张装饰j致的脸,苏薄红目不斜视,以气传音,在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又行前日故事。

澹台无非闻言,端正放在膝上的手顿时紧了紧,笼在面纱内的颜色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不欲作答,却又是一声唤传至耳畔。

“何事?”尽量压抑的语调,却还是令苏薄红听出一丝紧绷。

“无。”她答得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

谁知这次放不下的却成了澹台无非。

“今日火暗木明,终归并非吉兆,祭天时……”

“无非。”苏薄红变了语气,手里折扇一收,往辇边轻轻一敲,动作间潇洒风流处,不知看呆了守在御道两侧觐见帝颜的少年公子,“此事我计议已定。”

“……”澹台无非不再有言,微微侧头,只见她的视线正迎向朝阳升起出处,染上一层淡淡金色的侧脸几乎令人见之忘却一切,而自己隔着轻纱看去,明明心知她就近在自己身侧十步,却似又离自己很远。

“况且,此亦我对你们之信任。”察觉到澹台无非的默然,苏薄红淡淡补了一句,正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换成了两个字:“到了。”

前面的仪仗在此时停了下来,原来正是已至祭台,早有在此处侯着的侍人们纷纷伏地跪拜,口称陛下。

由最低品的官员始,百官皇亲们纷纷下辇。

苏薄红按制应与澹台无非同时下辇,却抢在他之前片刻,亲自引他下辇。

旁人见了,不过是说一声太女不愧是皇家风度,对待男子都这般温柔持重。

只有澹台无非自己知道,那扶持着自己的双手,是如何地稳定有力,让他最终放下了一切。

苏薄红在等澹台无非下辇站稳后便撤了手,在行回自己列中时,终还是往澹台无非的方向看了一眼,正与他望过来的视线相接,却是一触即分。

一番繁杂手续过后,终于进入正题。天地神主牌位已被恭迎入玉台之上,由女帝始,身后各臣分两排跪下,只苏薄红在苏季初背后斜睨了那两张红木神位一眼,唇角微勾。

澹台无非的视线始终无法稍离,见此正担心她做出什么举动之时,却见她也随着众人跪下了,并无多余动作。

看来此回,她之决心的确无可更改。

玉帛经由女帝之手奉入神主祭台前后,另有两列蒙着面纱的玄衣少年从两侧进入祭台,在神主前摆好十种牺牲祭品,如今国在紫微垣,生祭应禽种,其中二人便将一只身披五彩的雌**分两边抓住,一人从袖中掣出j钢所炼秋水短匕,就往**颈上划去。

**啼见血,生祭之后,只要女帝献爵祭天地,奉祭表,再送天地上神归,这天地大祭之礼便算是成了。

台侧日晷杆影微移,**鸣声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格外刺耳尖锐。

谁知变生腋下。

那玄衣少年之一,手中的短匕在刺向**颈刹那,突然灵巧地转向,往苏季初跪立处狠狠地刺了过来。

那少年身手矫健,这一招来得极快,几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泛着冷冷寒光的短匕便要没入已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苏季初x间,将她格杀当场。

只是苏薄红比他更快。

在任何人都尚未有所反应的瞬间,她已然从苏季初身后立起,移形换位不过顷刻。

等侍立周围的女卫们纷纷惊觉奇变已生,从四周围上来时,便只见苏薄红脸上神色不动,一手紧紧握住指向自己左x的短匕,匕首锋刃深深地刻进她的手心,殷红血色顺着血槽蜿蜒而下。

苏季初似是已被这不意之变骇得一时间失去了决断,一言不发,那些女卫百官没有她的命令,也均是不敢上前。

一时间整个祭台上下,寂静无声,只余血滴声声清晰入耳。

“为何如此。”低头淡淡看了一眼正指在自己x口的短匕,苏薄红神气间极平常,仿佛这里并非万众瞩目的祭台之上,亦非此人行刺今上之地。

“你欺我负我,本该心知总有此日。”那少年的声音中满是强作镇定的紧绷。

往前踏了半步,让那短匕又没入x口一分,苏薄红定定望着他,片刻沉声道:“星衍。”

原来那玄衣少年覆面纱巾不知何时已被她挑了下来,脸色苍白一片,却是苏薄红熟悉的清丽无双,赫然竟是当年太女明媒正娶过府,又产下太女的侧君。

“未料你坚忍如此,以往那般相处,看来是苦了你了。”苏薄红又往前踏一步,x口殷红汨汨而下,渗在她玄朱二色的衣饰中,一路顺着衣服下摆的流苏滴在玄色织毯之内。

林星衍的脸色却比她更要苍白,握着短匕的手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紧紧抿着唇,半晌才道:“是你逼我的。”

“那你也不该迁怒母皇。”苏薄红淡应一句,没等他回答,便道:“罢了。”

只见她低眉敛目,并指如刀,在x口那支短匕上轻轻一夹,顿时那百金j炼而成的短匕竟应声断成两段,林星衍手中的半段呛然落地,而剩下的半段犹自c在她的x膛。

只是苏薄红似是全然不觉得疼痛一般,转过身去,向着苏季初道:“母皇,此事是儿臣之过。”

苏季初这才恢复了神智一般,伸手扶住她想要下拜的身子,扬声唤道:“来人……”

“母皇。”那些侍卫得令后正要围拢上来,苏薄红突然出声。

“红儿,你已受伤,勿要多言。”苏季初在这生死之际,知道若非苏薄红替自己挡刀,方才自己必然一击毙命无疑,又兼之母女亲情,多时不曾用的称呼不由脱口而出。

“母皇,此事因儿臣而起。”苏薄红轻轻挣开苏季初的扶持,仍是站得笔直,一字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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