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合从母亲房里出来,将空了的药碗递给落盏,又回身嘱咐秦妈妈:“务必看着娘,总得让她卧床病些日子,这样才真……”
秦妈妈应下,眼角因蹙眉细微浮起褶皱,显得很是忧虑:“姑娘,这能行吗……”
话音甫落,前院传来一阵喧嚣,像是脚步声夹着低语声,乱乱糟糟的。
外面婆子挑高了音调,中气十足地破空而来,颇有些扬眉吐气在里面:“老爷来看大夫人了……”跟街面上沿巷叫卖的货郎可有的一拼。
弦合看了看院中的石晷,魏地官署都是辰时起,酉时末,现下还不到午时余文翦就回来了,还一反常态往这一年半载都不曾涉足的静临馆来,不消细想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秦妈妈一阵慌张,又要侍立檐下的婢女齐齐出来迎接老爷,又要进屋去把大夫人叫起来梳妆,被弦合扯着臂袖拦住。
余文翦一身玄甲戎装,被婆子丫头花团锦簇似得拥进来,眉眼间缭绕着冷肃的煞气,像是极不快,不耐烦地转身道:“你们都去外面伺候着,别到跟前添乱。”
这样一句冷戾的话砸在院子里,把刚才猝然凝聚起的喜悦打散了大半,秦妈妈毕竟是老人,惯会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忙暗自挥手让侍女们都散了。
余文翦走到内室门前,见弦合屈膝向自己行礼,刚要放声大嚷,一眼看到落盏端着的空药碗,里面犹存着乌黑浓酽的残渣。
不禁舒展了怒容,问:“这是谁病了?”
弦合顾虑似得回身看看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道:“母亲病了,刚饮过药睡下。”
余文翦停下脚步,黑漆靴子自已经踏上的门前石阶撤回来,皱着眉看了眼秦妈妈和弦合,说:“你们跟我到侧屋来。”
侍女上了一盏梅酿酸汁,低眉顺眼地退下,将门推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吴家那个小子上门拒婚,这等丢脸的事你母亲就摁下了,也不让我知道?”
弦合面上惶恐,心中却极清亮地冷笑了几声,这府中耳目众多,吴家但凡来人都是以上宾之礼款待,在旁侍候的人极多,会没有人去向将军禀报?这是看事情兜不住了,恐落得个苛待嫡女婚事的名声,才忙不迭往外推脱。
她看破不说破,只站起身,微低了头柔声回:“那日吴大郎君来过后,说了那些不成体统的话,母亲怒火攻心就病倒了,当夜请郎中来看,连吴大郎君走都是楚二娘那边遣人去送的。这几日母亲药石不断,缠绵病榻,自是没有心力去理这些糟心的事。本想派个得力的人去前院向父亲回禀一声,但想到楚二娘也知道这事,父亲这几夜歇在她那儿时总会知道,就没有多言语,毕竟是令将军府无光的事情,府中人又杂,总反反复复地念叨来念叨去也没个意思。”
余文翦面色稍有缓和,将胳膊搭在案几上,道:“楚氏是个胆小的性子,怎么敢私下里议论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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