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这里曾经是一家医疗机构,而且不是普通的医疗机构。那装了铁栏杆窗户的小门,和房间内散落的,带着绷带的铁床证明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类似精神病看护所的地方,而这一间就是其中的一个集体病房。
李墨白现在能分辨出那一直在他的鼻息中飘散的怪味是什么了,似乎是混杂着霉味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墙壁边缘烧焦的痕迹处散发的烟味。当然这里的发生的一切时隔久远,除了霉味,别的气味都应该早已消散了才对。但是李墨白却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或者说,那气味也许并不存在,却如刀创般,印刻在了李墨白的脑海里。
头很疼,李墨白捂住额头,蹲下身,膝部磕在地上。
门打开了,夏成走到李墨白的面前,冷冷地问:“小白,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夏成讲的是他自己的故事,又不是他自己的故事。
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的夏成大概8岁左右,已经发现了自己向往变成女孩子的愿望。他经常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穿上妈妈的长裙,用口红把嘴唇抹得跟红腊肠一样,然后套上高跟鞋,歪歪扭扭却一板一眼地对着镜子走猫步。夏成对自己爱好乐此不彼,偶然发现的父母却非常担忧。
夏成的父亲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好面子,这样出格的儿子在他眼里看来就跟个钉子似的。那个时代的人对于渴望性别重构者的定义很简单----变态。夏成的父亲理所当然地认定必须将儿子的变态抑制在摇篮里。于是夏成被秘密地送进市里的精神病院,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精神辅导。
那个时候,夏成就住在李墨白现在呆着的这间屋子里。
这是个儿童病房,医院床位紧张,所以把没有暴力危险倾向的儿童们集中在一个病房。不过那么小的孩子被送进来的并不多,所以当时偌大的病房中,除了夏成,就只有另一个孩子。
这孩子和夏成差不多大的年纪,性格非常内向,看见生人进来立刻从病床上跳起来,裹着个毛毯蹲在墙角不说话。
夏成哭着喊着和父母道别后,看见小男孩,心里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走到墙角,拿出口袋里的巧克力递给小男孩:“给,我叫夏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从毛毯中探出脑袋,很瘦很白,眼睛又大又黑,特别醒目,仿佛整张脸上就只剩下那双圆溜溜乌亮亮的大眼睛。那双眼睛盯着夏成手中的巧克力好一会,然后吧嗒吧嗒地开始掉眼泪,继而转为震耳欲聋地嚎啕大哭。
夏成吓了一跳,手一抖,巧克力棒掉在地上。
小男孩哭得更加凶狠了。
接下来的日子,夏成终于觉悟,这家伙哪里是寂寞的同伴,分明是能把正常人都逼疯的噪声制造机。
住在精神病院的孩子,肯定或多或少有些心灵上的缺陷,是可怜的折翼天使。夏成是易性癖精神障碍,而那个小男孩的心理疾病显然比他严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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