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虞急声道:“你被骗了!”
李君言冷冷地道:“是我被你们骗了!”
燕无虞抬眼看了天色,他们已耽误太多时辰,他又去看李君言,“是不是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李君言却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这里有两口棺材,一口是空棺,你知是给谁准备的吗?”
燕无虞不敢置信地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我死?你就这么恨我,恨到为我准备棺材?”
李君言哈哈大笑,笑声震耳。待他笑够后,冷冷地道:“废话别说了,开打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亡”字一脱口,他便驭使血骰子朝燕无虞飞来。
燕无虞侧身闪躲,并不攻击,只依旧道:“君言,快收手吧!”
李君言摇了摇头,“收不了手了。今日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死在这里。棺材已经备好,无需你们费心。”
这话却透着深深的悲意与蹊跷,燕无虞来不及细想,血骰子已经向他袭来。一颗血骰子化为千万颗血骰子,纷纷砸向燕无虞,燕无虞足下一点,跃然而起,幽幽蓝光一闪即隐,片片寒刃向血骰子袭去。寒刃如鱼一般贯穿血骰子,后者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
李君言一挥袖子,从袖中飞出一段血红软绳,将燕无虞团团缚住。他知这是捆仙索,越挣扎收的越紧。燕无虞每扭动一次,软绳便收紧一寸,嵌进他的皮肤,鲜血汨汨地流了出来。
燕无虞抬头看向李君言,平静地问:“你真的要杀我吗?”
李君言反问:“我不应该杀你吗?”
燕无虞想到皎月峡谷地震时,这个少年想也不想得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掉入地缝。每次危机来临,这个少年总是不忘拉他一把。可是如今种种一切,换来这少年的一句,“我不应该杀你吗?”
燕无虞哂然一笑,随即森然喝道:“李君言,是不是在你心中,永远邪是邪,正是正,正邪不两立!”
李君言道:“你是风铃夜渡的人,我是云水之遥的人,你我本就不是同道,又要如何同归?”
他笑了一声,喝道:“云水之遥割袍断义,我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
燕无虞凄然地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李君言嗤嗤一笑,“朋友,你们当我是朋友了吗?叶长笺笑里藏刀,想法设法投我们所好,旨在让我们身败名裂,被万人唾弃!这种人也算是朋友吗?”
燕无虞震惊地问:“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叶长笺究竟是怎样的人,你我在他身侧这么久,还不知道吗?”
“李君言,你的眼睛瞎了吗!”
燕无虞歇斯底里地骂道:“难道在你心里,我们就是这般虚伪的人?难道我们对你的感情都是不值一提、不堪回首的虚情假意吗?难道我们一起信誓旦旦许下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诺言都是放屁吗!”
李君言冷冷一笑,“你们真令我作呕。”
“口口声声说是兄弟,说着胆肝相照,坦诚相待,你们何时对我坦诚相待了?燕鹿遥,你学的鬼道,又是谁教给你的运气法诀?啊!”
他暴喝一声,“你们把我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得意吗?好笑吗!”
燕无虞正欲反驳,却见李君言泪流满面。燕无虞喉头一哽,他不知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为何世人对他们的偏见如此之深,为何曾经肝胆相照的兄弟如今必须刀剑相向,为何他们当初要瞒着李君言。
燕无虞低声道:“你向来嫉恶如仇,不齿风铃夜渡。如果我们告诉你,你一定会心存芥蒂,是以我们才未告诉你。”
李君言道:“是你们先不信我。”
燕无虞心头一酸,忽然落下泪来,他道:“是。”
“对不起,君言,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想骗你。”
李君言自嘲一笑,“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深深地看着燕无虞,眼中涌上浓重的悲戚。
燕无虞已经心灰意懒,他放弃抵抗,道:“是什么令你如此为难?如果你真的走投无路,便杀了我吧。”
李君言又问他,“你知道还有一口棺材是为谁准备的吗?”
燕无虞问:“难道不是为我准备的吗……”他忽然住口不言,李君言又怎会知来演武堂的人会是他?一个可怕的想法呼之欲出,他惊惶地望着李君言,只见后者捂住胸口,跪倒在地。李君言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面如白纸,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神色极其痛苦,似是疼痛难忍。
燕无虞心头砰砰大跳,背脊涌上一股寒意,连声叫道:“君言,君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李君言抬首欲对他说话,一开口便喷出一口鲜血。
燕无虞站不起来,只能挣扎着使劲滚动身子,翻到他面前,问:“君言,你怎么了?”
此时唐涵宇等人也料理了外面的伏兵,冲将进来,他疾奔到燕无虞身旁,挥剑急斩,斩断捆仙索。
燕无虞急忙扶起李君言,“君言,你怎么了?”
唐涵宇看了半晌,蹲下身来,撕拉一声,扯开李君言的衣服,果不其然,后者皮肤上已布满黑色骇人的图腾。那夺命黑线已蔓延至心口。他知晓李君言与唐将离相同,皆被下了魂咒,道:“这是唯有至亲之人才能下的死咒,只要完成施咒之人的要求,他便不用死,否则,心脏日夜受万蚁啃噬,魂魄受三昧真火烧灼。但看他的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完成要求,也回天乏术。”
燕无虞颤着嗓音道:“涵宇,你去看看空棺材上有没有写名字……”
唐涵宇走到一旁,在棺身上看到一行小楷,道:“演武堂李君言之棺。”
燕无虞笑了一声,泪水扑扑而下。
原来到了此时此刻,依然是他不相信李君言,而不是李君言不信他们。
李君言的双颊渐渐消瘦下去,黑发变为苍苍白发。
他断断续续道:“鹿……遥……”
燕无虞应道:“我在,我在!”
李君言嘴里不断冒出鲜血,道:“我好想……我们再一起钻狗洞……下山……喝酒……”
燕无虞哽咽道:“好……好……你起来……和我一起去找远思,我们三个再一起求学,打架,喝酒……”他说着把李君言背起,只觉得背上轻如纸片,后者原来早已瘦的不成人形。
李君言道:“父……命……不可违……我不是……故意……”
燕无虞背着他往外走,泣不成声,哭叫道:“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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