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可怨为夫”他抬手,捋过垂她额前的发丝。
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得让人沉沦,柳烟华竟也没有退开,更没有阻止。到现在,她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心,倒底是怎么了。
“这话从何说起”心里,她是从来没有怨过。
“怨我不能护你们周全,像今日之事,为夫就无法陪伴在烟华左右,让你受了惊吓。”他说着,坐起了身。
柳烟华摇摇头,她从来也不指望这些。柳骅宇若是这一点也不能为自己做到,但凡事靠人,那么他往后也不配做柳王府的主人。
“我没怨你,骅宇不能事事靠着他人,他得学着独立。”而很显然的,柳骅宇是做到了一点,所以她不会担忧柳骅宇的未来。
听得她这么说,叶溟深深地看着她,“这样,更像了。”
“呃”柳烟华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更像谁
想到自己一直来的行径,柳烟华心中有些突突。这个人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或是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柳烟华
也幸得叶溟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温声道:“那个时候,烟华总是大道理一堆,爱训人,性子更是要强。”
见他回首往事,那眼神柔得似要滴出了水。
“咦”这么说来,她现在表现得如此懦弱,就不像他眼中的柳烟华了
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搭放在她的墨发上,轻轻顺着,那么温柔,那么的小心翼翼。
烟华不喜欢他的触碰,一直来他都知道。
纵然他们那个时候无时无刻不在一起,但那些时候,那个人与她更为亲近些。如今,她却已是他的妻,心中仍是不安,仿若眼前的这个人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
柳烟华是他横刀夺爱而来的人,只要她的心不在他的身上,他一刻都不会踏实。
一想到他的温柔是给这具身体的主人,柳烟华下意识的排斥着他的触碰,“是吗原来那个时候的我是这般。那些事,我已经全部不记得了。”断断续续的片断也开始在脑子里模糊掉。
现在她正在慢慢的排除那个人遗留下来的片段记忆,之前他们是如何相处的,她是完全不记得。
听到这里,叶溟的动作微微一顿,“为夫从不知。”
“嗯,你是第一个知道。”她偏开他的手,起身远离他一些。
叶溟那温润的眼睛微微眯起,因为那个“你是第一个”而心花怒放,忽略了她那疏离的动作。
“不记得也好,我们可以重新再开始”他微微一笑,言语柔软。
“嗯。”她低头回应。
“咳咳……”闷咳了几声,才慢慢站起身,用袖口轻捂了一下唇。衣领间的那几点梅红,尤为恍眼,他却浑然不在意,“晚了,我先回了……”
“嗯。”柳烟华应和着。
叶溟深看了她几眼,那期待的眼神已慢慢黯然,见她不动,转过身形向紧闭的门走去。
“等一下”
柳烟华突然叫住他。
叶溟面上一喜,却不着痕迹地转过头来,认真地瞅着她。
柳烟华因这一声喊得有些大声,见他如此望着自己,脸微微一热,垂首,“那个,明日雪贵妃请我入宫一叙,可有什么忌讳”
叶溟微微一愣,他没想过柳烟华叫住自己是想寻问自己的意思。他以为她心中早已有主见,不会寻求他的意思。
柳烟华这是在试探叶溟真正站队的意思,雪贵妃如此示好,叶溟应当知道他们母子俩的打算。而现在,柳烟华只是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他为难。
若不是站在四皇子那边,柳烟华会与四皇子那边的人保持着点距离。
叶溟看了她半响,才缓声道:“烟华当如何便如何,雪贵妃专宠后宫,人似善,心却不一。烟华若无法应对,便不勉强,过错后莫忘了还有为夫在。”
他的意思是说,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犯了什么大错,背后有他在,不必害怕。更提醒了她,雪贵妃看似善良,实则内心不似外表。
如此宽容的男人,让柳烟华有些不知所措。
而这一句话,却也告诉她。柳烟华站在哪一方,他叶溟就站在哪一方。他将他的命运交到了她的手上,他相信她。
面对这样的叶溟,柳烟华完全说不出话来。
叶溟再次深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语,闷咳推门而出,柳烟华也没有再做挽留。
待声音远去,房门再一次被推开。
“夫人,该用膳了。”小乔站在门边,看着微微呆愣的柳烟华,扬声道。
柳烟华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晨光明媚,鸟儿枝头鸣唱。
柳烟华一行人穿过一座座院子,走过层层亭台楼榭,往着连氏住处行去。
“嫂子,早啊”从左侧小花栏道处,沈竂与药童一道而来,正巧碰上了柳烟华一行人。
柳烟华侧头,看去。
沈竂彼时正满脸笑容,一身精神地向柳烟华摆手招招呼。
见到此人,柳烟华每一次都会担忧他会不会突然问自己骅宇那事,以沈竂的高明医术,不难看出来她事先动了手脚。
只是他一直没问,梗在她这里,有些难受。
“沈少爷也早”柳烟华淡淡回笑。
沈竂一手拍向脑门,极为不悦目望过来,“嫂子难道你非得如此疏冷我吗听听,叫得多生疏”
“沈少爷始终是客人,并无疏远的意思。”柳烟华笑道。
沈竂无奈,有些夸张地大叹摇头,“是不是叶溟那小子教嫂子这么做的嫂子如此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放在叶溟身边,当真污染了嫂子的心性……”
“咳。”柳烟华不想一大早就遇到他,听着他的长篇大论,“你这是”
沈竂见柳烟华集中了心思到自己身上来,不由挑眉扬笑,“自是前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叶溟那小子太固执,沈某也只好从老夫人那边下手了,嫂子若是有空,就多劝劝那头死牛,沈某实在没法拉动……”
柳烟华听了他的形容,不由暗暗发笑,“夫君不肯,定有他的理,沈公子也莫费神了。”
两人说话间,已并肩而行。
“嫂子这话就不对了,我若不费神,往后嫂子该如何是好”沈竂这是怕柳烟华守活寡。
听得他话中之意,柳烟华温温一笑。
柳烟华与沈竂同时见了连氏,连氏向来对柳烟华冷冷谈谈,所以,柳烟华请了安,道一下去意,便留下沈竂这个活宝逗连氏开心。
这是柳烟华第一次入宫门,更是第一次接触古代后宫嫔妃,希望这个雪贵妃不要那么难缠才是。
马车到了宫门便换了小软轿车,代替了她坐着的硬车。
因入宫,柳烟华身边只有绿柳与绿珠二人跟随,多余的她不敢多带,而中途又被拦在宫门之外等候。
小轿晃晃悠悠的在幽寂的宫道走着,弯弯绕绕了良久才停下,还不待柳烟华有所动作,轿帘猛地被打开,数十道台阶,梨花雨纷纷层层,落在白玉石桌。
诺大的雪夗殿出现在柳烟华的面前,这里看起来不华丽,也不奢侈,但凡是人都不难看出,雪夗殿的每一处都被精细处理过,高雅舒服。
每缝他人踏入此地,都会有一种回家的温暖感觉。
这,就是雪贵妃的高明之处。
皇帝什么没有见识过,什么也没有享受过但他绝对是没有享受过那种安逸的平常百姓活。
雪贵妃这是抓住了皇帝的心理,同时也死死地抓住他的心。
能在三千佳丽脱颖而出,雪贵妃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有心计。
“叶夫人,请吧。”
外面那个老太监的声音,带着股藏着冷酷的悠扬传来。
柳烟华走出轿子,那个老太监已挥手让旁边的众人退下。
柳烟华友好地微微一笑,纯净里带着些傻气。
那老太监瞥了她一眼,微微一昂头,一声不吭,那眼里分明是不屑与嘲讽。
柳烟华只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那老太监与她明润纯净的眼神一接触,顿觉有一种奇异的东西,飞快地划过心尖。
对于这突然的一瞬感觉,老太监没在意。
走在前头,领着柳烟华走上台阶,向雪夗殿行去。
跟着老太监跨着台阶慢慢走上,一股轻风吹拂,花辩雨纷纷落落,如纯白的雪花从天而撒。
花雨,幽香彻骨。那满树的白,直让人晕眩。
正巧,今日的柳烟华只简单穿了一身白,墨发未盘起,上头无一饰物,随步舞动。梨花如霰雪般飞落在她的头发上,成了最美丽的点缀。
雪贵妃母子见到来人时,不禁微愣。
梨花如雪,碎屑飘香,步履闲暇,目如秋水,笑意冲融。
或许是常年不喜出府,女子的面容甚有些苍白,但眉目如墨。柳烟华目不斜视,垂首静静地走至雪贵妃面前,叩头行礼,姿仪优雅高贵。
冰雪般洁白,老梅般瘦硬。
倒底还是王府出身的嫡女,这做派就是不一样。
久得盛宠的雪贵妃,姿仪高贵,她化着精致的妆,见柳烟华突如行此大礼,娉娉袅袅地走过来,笑颜亲自扶起她。
“你病魔缠身,无须行此大礼”雪贵妃轻轻拍了拍柳烟华的手背。
那老太监人将带到,便施礼退了下去。
柳烟华微微一笑,一时间青眸熠熠,面容柔美纯净
如此的柳烟华,就像是一张未曾被污染的白纸,一切看着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回娘娘的话,烟华身体已无碍,病魔早除”柳烟华觉得在这样的女人面前,周身拘谨,放不开来,周身肌肉紧绷。
雪贵妃微笑点点头,退出几步远站定在柳烟华面前,再细细的重新打量着柳烟华,突然笑言道,“这要真论容貌,龙玹国内,还真是谁也不如柳王府的柳烟华单说这一双眼睛,便是谁也比不上”
柳烟华眨巴了一下眼睫,偷偷瞅着雪贵妃。
这话怎么听在柳烟华的耳朵里,总觉得有一股淡淡的酸味
柳烟华状似只听得懂表面上的意思,“娘娘妙夸了,若论容颜,娘娘当之无愧”
到了这样的年纪还能保持得如此完美,当真是不简单。
雪贵妃瞟了一眼柳烟华,悠悠然柔声道,“听闻烟华病疾好痊,起初还不信一个痴傻了数年的人,怎地这病就突然好了。如今一见,不得不信。”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柳世子突得急症,本还担忧柳世子会与烟华一般会得个什么怪症不治,也幸得老天佑你姐弟,两人都相安无事”
柳烟华突然听到雪贵妃提到这事,不由挑挑眉。
雪贵妃这是威胁自己的意思
看来有人怀疑自己曾经是装疯买傻,再加上骅宇那件事,若这背后是真,皇帝必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雪贵妃说话间,已领着柳烟华来到了花树下。
四皇子温文尔雅冲其一笑,柳烟华也行了一礼。
在柳烟华来到面前时,四皇子便起了身,冲雪贵妃笑言道:“儿臣已约了柳世子,母妃由叶夫人陪伴,儿臣便先退了。”
说话间,冲柳烟华温温一笑。
柳烟华心头咯噔的一声响,曲起的手指陡然用力握成拳,回以四皇子一笑。
雪贵妃便在旁温笑道:“听曾昨日柳世子受了惊,洛儿且好好替柳世子压压惊”
“儿臣已向柳王叔告知,这段日子都会由儿臣照料,带着柳世子好好散散心。”南宫洛眉眼淡笑,说话时,眼神是望向柳烟华这边来的。
柳烟华笑容不变,心里却担忧不已。
“如此就好,骑马射箭太过血腥,这段时日也莫让柳世子再碰得这些,免得又想起昨日惊事。”雪贵妃温和劝说。
“是,儿臣记下”南宫洛瞧柳烟华这边看了一眼,笑着退下。
“洛儿不曾问过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做此决意,烟华可怪”雪贵妃亲昵地拉过柳烟华的手坐到石桌之前。
柳烟华笑着摇摇头,“贵妃娘娘严重了,四皇子多才多艺,骅宇能与四皇子亲近,学些东西也是他的荣幸烟华怎会怪。”
“嗯。”雪贵妃笑着点头,转身挥手领人取些精致的糕点过来。
“这是洛儿从民间带回的茶花糕,香气沁人,你且尝尝”雪贵妃将一小盘精致的微绿的糕点推致柳烟华面前。
柳烟华点头粘了一块咬了一小口,雪贵妃催促着问是否好吃,她如实回了一句好。
然后很热络地拉着柳烟华聊些家常,语气轻快,完全不似严谨的嫔妃,却像是一些平常家的百姓般聊着天。
但也只有柳烟华知道,自己脸上虽笑得自然,心里却酿着雪贵妃每一句话的意思,头脑隐隐发疼。
果然,她很不适合与宫里的女人说着绕绕弯弯的话。
“宫墙清冷,难得有你这么一个解语人烟华打小与本宫就亲近,若不是那一场祸事。烟华也不至于落了痴痴疯疯,与本宫也不致今日这般生疏”雪贵妃顿了顿,“柳王妃这一去,很多东西都跟着变幻,特别是烟华你……”说到伤怀处,雪贵妃不由低叹,再也说不下去。
“往事已过,贵妃娘娘也该忘怀,死者已逝,再多想只愁其心,坏其身。烟华这些年痴痴傻傻,却不知自己曾做了些什么。但从他人口中得知,甚是荒唐之极”柳烟华眼神闪了闪,淡淡一笑语道。
雪贵妃道:“烟华还是这般道理多,最喜训人往前,你的性子要强了些,如今这般也甚好”
心思单纯,也好欺负些。
柳烟华听言,不由愣了愣。
那个人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自己在他人的眼中早就变得懦怯。
小时候的性子与痴傻时的性子天差地别,也难怪她是强是弱都无人怀疑。
“嗯。”柳烟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烟华可曾知,边彊战事连胜,轶儿也快回朝了”雪贵妃突然转移话题,“也是轶儿与烟华有缘无份,若如不是事出突然,祙乳蠖槔矗耸毖袒彩腔始业囊环葑恿耍膊恢侨绾蜗肜矗蝗淮亓送嘶槭椋训朗遣恢右坏煌肆嘶椋蟮娜兆泳湍压墒廊诵pr残业靡敦嘈牡厣屏迹惴绻馊17斯拧
柳烟华微愣,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心尖似被电击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划过脑门,后边雪贵妃再说了些什么,似乎记得不太清楚了。
一天下来,柳烟华都有些浑浑噩噩,直至雪贵妃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命人将她送出了宫,末了,还从雪夗殿里拿了一根百年人一并送往叶府。
望着柳烟华的身影没入宫廊,雪贵妃那柔软的笑容慢慢转成阴沉。
“娘娘”那早已远去的老太监不知何时又站在雪贵妃的身后,躬身施礼。
雪贵妃笑容渐渐扩大,“办妥了。”
“是,老奴按着娘娘的吩咐,都办妥了。”老太监恭敬道。
“叶溟就不该太过在乎柳烟华,太在乎,他便失去很多。”雪贵妃慢悠悠地冲着那飘落的梨花雨轻轻道来。
叶溟与南宫轶交好,但他们之间却很不幸的隔了一个柳烟华。
雪贵妃这是想挑衅他们之间的和睦,让叶溟不得不站在南宫洛这边,站在她雪贵妃这里,任她用。
叶溟手段太过可怕,当年,他只是动一动脑,为三皇子除掉两个竞争者,太子与二皇子正是落入了叶溟的手里,死不瞑目,虽不是他亲自杀人,但也是他精心设计而造就的后果。
这个病怏子比任何人想像中的还要可怕,而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却有一个极大的软助,那就是柳烟华。
柳烟华踏上马车,后头,就有一白面太监追上来,叫住了她,然后将一只精巧的八宝盒送到她的面前,行了一礼,扭身便回。
柳烟华不疑有他,抱着八宝盒重新坐回马车。
绿柳与绿珠两人跟在身后,未曾跟着入马车。
柳烟华之所以表现成那般,不过是想让雪贵妃将自己快一些打发。详端着手中八宝盒,犹豫了半会,才将其打开。
里边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一些小信件,似乎有了一段时间。
柳烟华展开一条,却是一首思念情诗,字迹飞舞有力,看着就是男人的笔迹。而后头的落款却是:轶。字。
柳烟华/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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