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丹燕咬咬牙,不甘地跟着众仆回了院子。
看着女儿的身影,周氏捏了捏拳。女儿被毁,她无如何都忍不下这口气。
柳骅宇跟着管家走进柳王爷的院子,往着书房去。
入门,便见柳王爷一人独坐案前,看折子,柳骅宇进来连头也未抬一下,视他为透明。
柳骅宇入了门,站定,垂首静等。
有多久,父王跟他没有独处了又有多久,父王未曾再单独叫过他了。以前,有什么事,父王总是叫来大哥与他商议,总是排斥着他。
柳骅宇是一个忍耐性很好的人,柳世子这样的身份并没有让他有养尊处忧的机会,相反的,处处充满着危机,他过得比普通人的生活更为坚苦。
柳王爷如今要与他比耐力是不可能,柳骅宇也看开了,不管父亲看不看重他,他都当无这个父王就可。
也许,就在他放任着周氏胡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姐弟俩就没有了这个父王。
柳骅宇就这么站定原地,等着柳王爷一个时辰,屋内静得针落可闻。
柳王爷讶异地抬头,看着站在门边的柳骅宇,眼神微闪,捧过下人刚沏好的茶,抿了一口,终于是出声,道:“明日你大哥就要回来了,这事你如何看来。”
柳骅宇抬起眼,对上柳王爷的眼,“没有任何看法。”
对于柳骅宇直当的回答,柳王爷没有意外。从小,他都是这般。
“恨父王”柳王爷瞧了他良久,背靠在椅上,看着少年,突然问。
柳骅宇却冷冷一笑,看都懒得看他,“父王若是没有其他事,儿子先走了,免得打忧到父王办正事。”
大哥回来了,更多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那个出色的大哥身上,在任何人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当他是柳世子,周氏生的儿子才是真正的世子爷。
柳王爷没有理会儿子的倔样,淡声问,“你姐姐的伤势如何了”
柳王爷不提柳烟华还好,一提起这个,柳骅宇脸上的嘲讽意味更重,“父王这么想知道,可以亲自到相府去看,何必问我在父王的眼里,姐姐是死是活早已经不在意了吧。”
听着儿子嘲讽无礼的言语,柳王爷只是抿了抿唇,用深邃的眼神淡淡地打量着这个儿子,“看来叶丞相将你教育得不错,只可惜,这性子还是怎么也没变。”
柳王爷似乎是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又复将视线放到折子上。
看着柳王爷这个动作,柳骅宇皱皱眉。
“父王是不敢去相府了吧,如今看来,父王当真是怕了姐夫。”柳骅宇冷冷一笑,嘲讽的言语再度吐出。
“啪”
柳王爷蓦地将手中的折子拍下,眼神带着几分阴郁望着少年。
难得见到柳王爷这个表情,柳骅宇唇角扬得更高。
但很意外的,柳王爷只是阴阴看着儿子,却没有实际上的动怒,而且还承认了,“你姐夫那样的人,是该怕。”
咦
柳骅宇倒还是有些意外,柳王爷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以后,你会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是你无法触及的。现在父王怕,将来,你亦该怕……”柳王爷重新拾起折子,边埋头看,边道。
说到这个怕字,柳骅宇想起了那夜的场景,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姐夫他对儿子很好。”他强调,所以,他不该怕自己的姐夫的。
听到这话,柳王爷突然抬头带着几分古怪地看着儿子,“没有你姐姐,在叶溟的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听得这话,柳骅宇脸色刷地一白,站着的动作也有了几分踉跄。
看着儿子这般,原本有些事给他说说的,但见他如此反应,柳王爷又转了心思。
“那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就连皇上也忌惮三分,若非他那一身病,只怕很多时候,皇城内都不能安宁。想必你也看见了,羽林军都明着派上了。若不想惹祸上身,远离叶溟,不管是对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好。父王这么说,你可懂”
柳王爷的意思是让他与相府不要沾半点关系,否则会很麻烦。
“叶溟能活得几年现在能护你,再过几年,又有谁能护你但凡事都不要太过依懒。”
“可是,姐姐她……”柳骅宇挑挑眉,知道不能靠着他人过活,但是柳烟华是叶溟的妻。
“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这两者不能比,纵然是亲姐弟。“叶溟纵是死了,也会妥当安排好你姐姐。不必你操心,到是你自己,想好如何做了”
见柳骅宇不言,又道:“叶溟这个人你看着亲和易亲近,那也只是对你姐姐,你不过是借着你姐姐这条杆子得来他顺看一眼罢了,听父王的话,好好呆在王府,做回你的柳世子,攀上叶溟,只会祸事横来。一旦陷得深,柳王府也会跟着倒。毕竟叶溟不来几年,往后的事,谁都说不定。叶溟一倒,先拿来开刀就是你的姐姐。你若想你姐姐以后有个保障,就该知道怎么做,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去吧。”
柳骅宇皱着眉退下,一颗心也因柳王爷的话沉重了不少,想到那人回来,眉心紧皱,加快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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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拒见
龙玹十九年,九月初七,天刚刚蒙亮,皇城之下,无不呈着一种喜庆的欢愉。
抵抗顽敌两年之久,这一场仗事终于还是以胜利收场。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碎玉轩特别的安静,大伙上下都不敢低喘一声息,能远离的尽量远离。
柳烟华起了个早,待绿柳等人伺候换药后才用了早膳。
静昕阁也意外的静,或许是有些人明白,今日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大喜的日子,但似乎对于相府谈上什么喜事。
特别是碎玉轩那边,可以说得上是清寂无声。
抬头看着阳光明媚,的确是个好日子,柳烟华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东方升起的太阳,听着院子里枝头吱叫的鸟儿声。
“今日外头这么热闹,你们不必陪着我,随着大伙儿到城门看热闹去。三皇子,周将军凯旋归来,那场面定然壮大。”柳烟华未回头,但话却是对着站在她身后那些下人们听的。
闻言,静昕阁上下,就更静了些。
柳烟华状似看不见他们的沉默,全城的人都等着迎接那些大英雄,而他们相府却无一人出府相迎,也是,以叶溟如今的状况。不出门迎接也是理所当然的,其实,那人早就算好了今日,所以才病
而这病也是一箭双雕的办法,为了逃避某些东西,叶溟竟是用自己的身体来作挡,对于这一点,柳烟华半点都不能理解,更不同意。
只是那人自自己那夜伤后,就很少与自己谈话,虽温柔如初。有些东西也说开了,但隐约的知道,叶溟还是无法放下某些东西。
柳烟华明着说自己失了忆,以前的事也示意与她本身无关。
终究是那个売子,怎么说无关就能无关呢
连氏说得没错,叶溟就是一个死固执。
“大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柳烟华抬手捋了捋额发,轻声问身后的人。
绿珠到前来,道:“夫人,碎玉轩那边从早就沉寂得很,夫人,大人今日必然不会好受,您是否要过去瞧瞧”
闻言,柳烟华狠狠皱眉。
“哼,他不好受,他有什么不好受的。真是头倔驴,大顽石。”说来这个,真是令人气愤。
身后人听言,只得偷偷一笑,但仍是忧心劝道:“夫人,您也别与大人计较这些,他也是太在乎您了,若这个时候您在他的身边,许会好过些。夫人也莫放着大人不管不顾,如此一来,不就与大人一样成了大顽石了”绿柳好言劝来,又偷偷而笑。
柳烟华眉心拢得紧,心口一跳一跳的,似要往着碎玉轩那个方向飞去了般。
绿柳的话一落,静昕阁又陷入无声。
柳烟华站在院子前,望着花圃愣神,后边再无人吭声,因为柳烟华的脸色实在是太过沉寂了。
“走吧。”过了很久后,柳烟华才转身出静昕阁。
“呼”绿柳等人大松了一口气。
怪只怪今日的相府实在是太过压抑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死了人呢。
梅花楼。
连氏同样沉着一张脸,坐在椅上对着院子的花草发呆发愣,今日完全的沉寂,整个梅花楼都静守着,同样是大气敢喘。
青碧大着胆子上前,“老夫人,这茶已经凉透了,你握得再紧些,只怕会伤着自己,且先给奴婢吧。”
连氏闻言,顺着青碧的意思松开。
青碧接过茶具安放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下去吧,外头如此热闹,今日就准了你们出去看会热闹,也别在此处与我这个老人家浪费时间了。”连氏摆摆手,坐起身。
“老夫人,您可是有什么心事今日……”刘妈妈平日里虽十分的得势,但还是十分关心连氏的。
连氏却连连摆手,“说来你们也是不懂,都下去吧,也好让我安静些。”
“老夫人,您这样,让奴才们如何放心得下老奴还是守着老夫人吧。”刘妈妈挥手让人再重新将茶果换下。
连氏似乎也不勉强,垂眸,闭眼。
那人一回来,要比两年前难对付得多。如此一来,她想要做的,就更难了。当初,真该阻止他们才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完胜而归,果真是失策。
想到此,连氏皱眉,又突然睁开眼,“周小将军可前去迎接了”
周炎连守在相府数日不去,将他们相府守得死死的,连只蚂蚁都不曾放过,可见皇帝是真下了杀心。
真不该将柳烟华娶过来,皇帝一旦动手,必然会累极于她。
连氏揉揉额,有些头疼。
“老夫人,可是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青青连忙上前想要取代老夫人的动作,却被连氏连连挥退。
“都退下吧,都别围在这里了。”连氏这一次是不耐烦的想要赶人。
众仆见此,也不敢再多留。
“是。”
众人欲退出,后边,连氏却又突然开口,“青梅,你留下。”
转身众走的青梅回头,回到连氏的身边。
“老夫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奴婢去办”梅花楼就属青梅会武,所以很多事都是由青梅去做。
“备马,且随我去见见我们的周将军,让我瞧瞧他是何等的风光。”连氏起身,向着大门外走出。
青梅愣了愣,没多嘴,率先去做了准备。
柳烟华进了碎玉轩,刚入门就见碎玉轩众仆守在院外,就连络欢也未守在里头。
“怎么回事”柳烟华想过这里的情形,但未曾想连络欢这样的人也被赶离,看来里边的那位心情当真非常的不好。
络欢见了人,如见了大救世主,双眼发亮,“夫人您终于是过来了,大人他……”
柳烟华不等他说完,直径错过他,走进院子,向着叶溟的主屋走去,后边无人跟足。
柳烟华推开房门,就见叶溟坐于案中看折子,突见柳烟华进来,有些讶异,又是喜。
“烟华”叶溟放下手中折子,沉寂的脸终于是有了些许温柔的笑,“你怎么来了有伤势在身,就该多躺躺,莫再到处乱跑。”
柳烟华抬头看了他几眼,见他脸上无其他异样,挑挑眉,这人掩饰得如此之好,但他却是不知道,眼底的神色却是出买了他。
“我没事,这点伤不碍我行动。”柳烟华见他起来,按住他的动作,从高处望着他。
见柳烟华这阵仗,叶溟知晓有事瞒不过柳烟华的眼,她一向敏感,他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极好,没想到还是让她给瞧了出来。
今日,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难熬之事。
“烟华想说些什么为夫听着。”叶溟靠坐在椅上,望着柳烟华淡淡笑来,但那笑却极是勉强。
柳烟华更加皱眉。
既然笑不出来,又何必勉强自己去笑。
“母亲出府了,你身为堂堂丞相,朝廷官员,这种时候躲在家中不去迎人,就不怕皇上怪罪”见他还笑得勉强,柳烟华一来气,故意拿了这话激他。
果然,叶溟的笑容更是难看,却也极力压制着,声音轻柔,“夫人可是想去若想见,为夫不会拦,但你伤势未愈,街道上人挤人,怕会碰着了你,加重伤势。为夫与你一道前去,也好护你左右。”
柳烟华皱眉,退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叶溟,你真的不拦真的这么大方”柳烟华有些不懂了,明明上一次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如此轻意松手遇上这事,叶溟就不像叶溟了。
叶溟笑笑,伸手拉过柳烟华的手,“烟华说的是哪话,不过是去见个人,想见便见。”
“哼”柳烟华一把挥开他的手。
“别给装,你若真心想,若是半点不怕,何必做得这么勉强”柳烟华真开始弄不懂他了,这么做又算得什么
“烟华可是生气了”叶溟微微而笑,站起身。
“没有。”柳烟华横了他一眼,不承认。
“夫人莫气,会影响伤势。”叶溟好言相劝,上前半扶着柳烟华。触及他的动作,柳烟华也不推,顺着他的意坐到窗边的藤椅上,看着窗后的小园子。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只想着柳烟华喜欢三皇子,为何就没有想着,也许柳烟华本就喜欢着叶溟呢”柳烟华未坐,站在他面前,挑眉一副正经地道。
叶溟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柳烟华喜欢他
这一点,他从小未想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一次见着他,烟华总会避免着与他面对面,或是独处。甚至是痴疯之时,见了他,更是狂性而发,像是不愿见到他这个人。
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受伤,但他掩饰得极好,脸上是永恒的温笑,微仰着头,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柳烟华,道,“不管烟华喜欢不喜欢,为夫对夫人的情意,永恒不变”
他还是不敢,不敢问她,柳烟华喜欢过叶溟吗这样的话,他不敢轻易说出口。
“啪”一把掌下来,不重为轻的打在叶溟的头上。
“笨蛋。”柳烟华气得一把坐下来,也不看他惊愕的脸。
看了良久,叶溟转而微笑,道:“夫人骂得对,为夫便就是笨蛋。”一个十足的笨蛋。
“你。”柳烟华狠瞪着他,这只不会变通的木头脑袋。
“来,夫人莫气,今日天气彼好,我们坐下观景”叶溟笑容更深了些,拉着柳烟华靠坐下来。
柳烟华一口气堵在心口,一下子进出不得,然后又被叶溟轻按在怀,用温柔计使得她后边的话吞吐不得。
“今日为夫陪着夫人,好好享受一番这般晨光。”叶溟也是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那人又走在皇城之中,他不敢轻易试。
虽说柳烟华已然不记得那些往事,但若让一个人见着了自己平生最重要的人,也许真的会记起些什么。
有朝一日,烟华当真记起,她会恨极了他,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而叶溟,却是不想她恨,只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留在她的脑海中。
柳烟华最后化作一声暗叹,只得伏在他的怀中,闭上眼,倾听着他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的,做是她耳边美妙的声音。
望着女子满足而闭眼,叶溟温和的嘴角往上扬起,但眼神却转为深邃,幽幽望着窗门外的风景。
一手轻揽着她,一手偶尔伸过,轻捋过风吹乱的发,目光触及女子时,眼神便就柔了几分。
时间就此停了,他也愿。
两人相拥而坐,彼此贴紧着,就像密不可分的情侣。
从后方看过去,极是完美的一双人,男的俊女的俏。
柳烟华闭上小歇,也许是气氛极好,她也有些小睡了过去。叶溟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轻闭着眼假寐,刚才还乱着的心,由着这气氛也被缓和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待窗外的阳光照进了些,突闻得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来得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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