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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清的座位上张望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道:“他好像不在教室。不过上课前应该就会回来了吧。”

女生又追问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我过来一趟很不容易的。”

她这样说着,神色娇俏,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然后这个时候梁清回到了教室门口,看见女生,似乎吃了一惊,有点不喜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女生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他的不耐烦,笑着说道:“我爸爸到这边来出差,我就想顺便跟来看看你啊。我可是请了假才能过来的,你可要带我去好好玩两天啊。”

梁清愣了一下,似乎有点犹疑,然后抬头就发现了费奕真的视线,和他四目相对。

两人视线相交了几秒钟之后,梁清就移开了目光,对那个女生抱怨道:“我最近要考试了,忙死了,哪有时间陪你到处玩啊?”

女生顿时有点失望:“那你至少要带我玩一天吧?”

她想了想,强调道:“爸爸说可以让司机陪我们。你就请一天假陪我呗?你带上作业,不懂的地方到时候我帮你看看?”

费奕真紧紧盯着梁清。

然后这个时候梁清也抬眼看了费奕真一眼。

然后他应道:“最多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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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顺着梁清的视线看了过来,然后就看见了费奕真,突然举起了手高兴地叫道,“重华SAMA,重华SAMA,”

费奕真略带无奈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说道,“Ay你来玩啊,”

“是啊是啊,重华Saa你和阿清一个班啊,真好呐,我也好想和你们一起上学哦。”

艾蜜儿的性格好像这么久都没有变过,一直这么天真活泼完全不顾及周围的情景场合,明明连费奕真都感受了背后射来的无数目光,她却仿佛对别人的窃窃私语都听而不闻。

费奕真知道梁清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艾蜜儿,不过艾蜜儿的父亲是超新星的总裁,梁清基本上也不能真的摆出一付打死不肯往来的样子。

艾蜜儿也想怂恿费奕真一起请假陪她游玩,结果被梁清不耐烦地呵斥道:“奕真很忙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为了出来玩请假啊?你要向导我陪你还不够吗?”

他的语气有点差,很明显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艾蜜儿就像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站好,说道:“我就是觉得人多更热闹点嘛。阿清你不要生气啦。”

梁清耐下性子来,问过她的行程和酒店,约好了明天下午陪她约会,然后就催着她回去。艾蜜儿有些失望,不过这时候上课铃也响了起来,梁清也不管她的反应,就进了教室。

费奕真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也回到了座位上。

艾蜜儿在教室外面站了一会儿,还被班主任审了几句,终于跺跺脚,走掉了。

下午回家的路上,费奕真问梁清:“你现在还和艾蜜儿联系着?”

梁清说道:“断不了。我也想叫她‘少来骚扰我’,不过我觉得要真那么说了她能当众哭给我看。”

费奕真说:“她喜欢你。”

“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不过,”他抱住费奕真的肩,说道,“我也不相信她看不出来我不喜欢她。”

费奕真叹了口气:“不死心啊。”他有些不赞成地对梁清说道:“你不应该答应带她去逛街的。”

“这个啊”梁清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和艾总见个面。”

费奕真露出了一个“!?”的表情。

梁清低声说道:“之前不是有新闻吗?摇滚时代和孟羲和因为合同纠纷解约了――我妈妈想要签下他。”

孟羲和是国内的一线明星,也许不是最顶尖的,但是绝对已经位居第一阵列。

费奕真愣了一愣:“你妈妈!?”

“其实也不是我妈――你知道的,华风也不是我妈的私产。不过基本上,几位董事都没有反对――华风在明年大概就会涉足影视文化产业。大家都非常看好这个行业的前景我现在的经纪人是外聘的,相当于我自己在给经纪人发工资。但是等到经纪公司成立之后,我大概就会直接挂靠到华风娱乐的名下,成为第一个签约演员。不过只有我自己还是太单薄了,我妈妈想趁这个机会把孟羲和给签下来,然后再签一两个二线明星,在一开始就搭起来一个架子。”

费奕真叹了口气:“阿清,就算我不懂商业运作,但也知道珠宝首饰和影视娱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行业,就好像金融期货和影视娱乐一样遥远”

梁清笑了,表情十分阳光地回过头来,说道:“正好相反,就我看来,珠宝是一种时尚,而影视代表着流行――他们应该是天生相伴而行的。而金融和影视,他们也有共通点。”

“他们都是通过把握社会状态和大众心理来攥取金钱的行业。”

费奕真顿时愣住了。

梁清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费家原本是做实业出身的,大概就是从费奕真出生前几年,费执明涉足了金融行业――当然他也并不是突然一头扎进去的,费执明原本就在国外读的金融博士,算是正正经经的科班出身。费执明回国之后,经历了几乎整个国内金融行业的崛起和发展时期,慢慢地费氏的重心也从实业转向了金融。

费奕真在高二的时候放弃了绘画,大学报考的就是金融专业。他从小对这方面耳融目染,自然知道金融干涉本身就是一个“顺势而为”的过程。金融分析师们分析客观条件和投资者们的心理,并从中找到获利的机会,而只有把握时代大势的人,才能真正地在其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而文化产业又何尝不是?

把握观众的关注点,引导他们的感情,最后以创作者的思想为引线,使观众接收到故事里传达出的讯息,甚至于创作者达到思维同步。

虽然金融关注的是理性思维,而文化业关注的是感性心理,但是确实就像梁清所说的,它们都是以人的心理为支点的。

“但是,”费奕真问道,“这跟你想要见艾总又有什么关系?”

梁清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时代方面似乎没有要签下孟羲和的意思,我想试探一下超新星的态度。”

费奕真这才知道梁清的想法。

他有点无奈地笑道:“你这不是利用Ay么?小心人家知道了哭给你看。”

梁清不屑道:“她除了帅哥还会关注点别的东西吗?”

第二天中午叶名河吃着饭,就看到费奕真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他张望四周,愣是没看见梁清一脸欠揍地出现在他身边,于是问道:“梁清呢?”

费奕真轻轻一笑,说道:“陪小姑娘和大叔吃饭去了。”

叶名河愣了一愣,顿时猜到是昨天来教室找梁清的女孩子,犹疑道:“昨天那女生,是梁清什么人?”

费奕真吃了一口布丁,回答道:“爱慕者?”

叶名河顿时停下了动作,盯着费奕真看了半晌,看得他都有点不自在起来,放下了筷子,问道:“你在看什么?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叶名河回答道:“没什么。就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费奕真笑了起来:“没有心情不好啊。就是感觉有点复杂。”

他其实没有吃艾蜜儿的醋。在费奕真的印象中,他的情敌不会是任何一个小女孩,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女孩――他对于自己是有这样的自信的,如果他输掉了,那么一定不是输给了任何一个其他人,而是输给了梁清。

孙子兵法云: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就是说的这个道理。

两个人的关系如果破裂,必定是因为内里已经有了破绽,才能为外力所侵。就这一点来说,费奕真的情敌不是任何人,而是梁清的内心。

他或者也许会有的那些软弱,犹疑,恐惧,厌烦。

“如果是这样,我也会爽快放弃。”

他几近于无声地自言自语道。

叶名河奇怪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费奕真快速地回答道,然后问道:“倒是你,向日葵奖大赛的参赛作品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你呢?”

费奕真用叉子戳着塑料杯里的布丁,犹疑道:“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参加最近也没什么感觉,画出来的成果感觉都不是很对劲,总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

“缺少了什么?”

“灵魂?”

叶名河愣住了,重复了一遍:“灵魂?”

费奕真的神情却很认真,皱着眉头,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对,就是灵魂。”

画有灵魂吗?

叶名河想了想,觉得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从古至今,有些画家的画作就像浑然天成一样,带着一种浓烈到极致的风格,激烈纯粹的感情就仿佛像是要喷薄而出一样――所以他们的绘画老师有一句口头禅,说是“一幅画就是一个人,线条是筋骨,而色彩即是肌理,但是最后成就这幅画作的,却是作画者的性格,情感,和信念”。

但是对于叶名河来说,这也不过是一种比喻形容而已。

他没有想到,费奕真竟然会这样认真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从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了,名河你的画里有灵魂,而我没有。但是我想要画像你那样的画,那种让人感觉有灵魂存在的画作。

从听到费奕真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叶名河放学之后就翻开了自己的画夹,一幅一幅地看过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竟然把费奕真的话当了真。

其实这些画里面都是没有灵魂的。不管多么认真多么用心画出来的画,毕竟都是死物,永远也不可能像活人那样鲜活。

画就是画。

期末考最后一天,费奕真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正好和叶名河差不多时间交卷,两人就在走廊上聊起了寒假的打算。

叶名河寒假依旧要去Estar打工。他和Estar美术部的人混得极熟,俨然就是一副毕业了就要去Estar直接上班的架势。

虽然费奕真知道他最后肯定不会成为一家游戏公司的美工的。他天生是个艺术家,而不是画匠。

费奕真的寒假,已经准备去欧洲旅游。

叶名河听了很惊愕:“那过年呢?”

费奕真耸了耸肩:“就直接在那边过。”

“你爸妈没所谓吗?”

事实上陈雪妍一开始是很反对的,但是费奕真一直坚持。倒是费执明还挺支持的――在他看来,男孩子年岁大了就应该出去走走。旅游无疑是一种开阔心胸,增长见识的好方法。

陈雪妍的阻止,直接被他压了下来。

但是费执明也不是完全对费奕真放任自流,他询问了费奕真的旅行计划,亲自给费奕真安排了行程上的旅馆和向导,还要求他在旅行中去拜访几个费执明以前在外求学时候的老同学,最大程度地保证了自身对于费奕真在外的行程掌控。

他出发那天,梁清也来送了。他寒假还要继续在薛晨的公司进行实习,并不能出门旅游。

费奕真这一次离开,就耗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他旅行了多个地方,参观了大量的古堡,还有一些传说有过著名巫师和女巫的城镇,听各地的向导讲了很多阴森恐怖的故事,同时也参观了一些十八九世纪时候的化学家,发明家的故居。

直到开学之前前一周,他才拖着行李包,出现在机场。

机场便利超市的门口放着几份杂志,费奕真很快就被上面的新闻吸引了视线,递出零钱买下了那本杂志。

他翻开了目录,找到了自己关注的新闻所在的那一页,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艾蜜儿和梁清一前一后站在中心广场的圣诞树下的场景。

恍如一对璧人。

他关上了杂志。

出了机场,当跟着陈雪妍来接人的梁清看到费奕真手上的那本杂志时,整个脸色都变了。上了车之后,他甚至顾不得司机和陈雪妍也坐在前面,就压低声音跟费奕真解释起来。

费奕真笑着打断了他:“阿清,你告诉我你没有利用艾蜜儿来获取好处的意思。”

梁清愣了半晌,然后终于意识到了费奕真在乎的事情,说道:“对不起。奕真,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费奕真靠着梁清的肩,柔声说道:“阿清,一个人行事不正,脱离正道,是慢慢会上瘾的。有时候越矩确实能获得更大的好处,但是却会让人慢慢失去自我。你今天能虚与委蛇去骗取艾蜜儿的好感,也许有一天你就会觉得,不管拿谁去换些好处也无所谓或者,为了这些好处出卖自己”

梁清听出他的意思,急忙道:“奕真你怎么能怎么想?我是不会这么对你的!我对谁不好都不会对你不好的。”

费奕真笑:“一个玻璃杯从一千米的高空往下坠落,按照10米/秒的加速度,也许刚扔出去的时候你能轻易把它接住,可是当它坠落了八百米之后,谁还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去接住它?最后只能是杯破手断的结局。”

梁清没想到费奕真会说出这样的一段话。

他明白了费奕真的意思。

其实梁清也不是没有自觉的。

他和费奕真不一样,费奕真好像从来都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但是梁清却总是在迷茫与挣扎之中。他总是会产生很多负面情绪,嫉妒,不甘,怨愤,像这样的情绪仿佛长年缠绕着他。

他对于自己父亲的暴戾和强制充满了不满,对于母亲的冷淡又完全提不起消解的心情。中学二年级早已过去,梁清的中二心事却没有随着时间消失。

如果说一个孩子的纯洁是一个洁白的瓷杯,那么如果周围都是泥泞,难道还要强求瓷杯不能沾染上一点。

可是当费奕真说出这样一段话的时候,梁清突然踌躇了。

他抱住费奕真的肩膀,说道:“对不起,奕真。我错了,我会和艾蜜儿说清楚的,我不做这种事情了。”

费奕真说道:“真的?”

梁清说道:“真的。”

费奕真笑了起来,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阿清,我相信你不会骗你,你可不能出尔反尔,白费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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