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告诉了他这件事。
叶名河很震惊,问:“为什么?”
费奕真回答:“不为什么。我不想学了。”
叶名河说道:“骗人!你明明很喜欢画画的,怎么突然说不想学就不学了!?”
然后他突然很激动,抓住了费奕真的手臂,问道:“你看见了对吧!?”
费奕真愣住,有些莫名其妙。
叶名河哽了一下,才把话说完:“你看见了我画夹的那些对吧?”
费奕真叹了一口气,问道:“所以说你画夹里面到底放了什么画,会让你觉得我会是因为它们而不想上油画课?”
叶名河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不是吗?”
却听后面传来一声质问:“你们在干社么!?”
叶名河转头看见了梁清,愣了一愣,然后迅速地放开了手。
费奕真说道:“我们在说我退了绘画课的事情。”
梁清顿时也愣住,用惊讶的语气问道:“你退了绘画课?”
费奕真有些自嘲地笑道:“很奇怪吗?”
“很奇怪!非常奇怪!”梁清把打好的饭菜放了一份在费奕真的面前,然后说道,“你怎么会退了绘画课?这么突然?”
费奕真说道:“就是不想上了。”
他说完这句话,本来还想开口解释一下原因,但是又停了下来。
他不想上绘画课的原因很复杂,还牵涉到以前绘画老师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叶名河的嫉妒心理,虽然他觉得不在乎自爆黑历史,但是,这扭曲的时间却让他很难说出口。
实话实说只会让叶名河跟梁清都当他是神经病吧?
所以他最后只是说道:“觉得自己没有天赋,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
却听到叶名河咣当一声猛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表情愤怒地说道:“我不接受!这种理由我不接受!”
第84章
结果梁清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接受有什么用,他课都退了。”
叶名河听了,顿时泄了一口气,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费奕真看着他的样子,觉得自己的行为也许有点对不起叶名河。但是他又没办法向对方解释那些还没有发生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了的所谓“过去”。
于是只能从事实层面解释道,“我觉得自己以后不会走绘画这条路,所以每周像这样固定地去上课实在是很没有必要,想要空下时间来干点别的。”
叶名河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却没有说话。
费奕真说道,“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跟你说的。”
他都这样道歉了,叶名河也没有办法再摆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样子,最后只是声音干涩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只有叶名河自己才知道,是真的没关系才有鬼。
他心里带着一种阴郁感。这感觉或者来自他把费奕真当做唯一的朋友,而对方的想法却显然和自己有所不同。
是啊,和费奕真最要好的是梁清,他算什么?
这是这么一想,就觉得非常地寂寞。
当初他的母亲生病,在他手脚冰冷,手足无措地甚至绝望地想着要去出售器官的时候,是费奕真突然跑出来,坚定地跟他说他会想办法。这行为在费执明看来是愚蠢,或许在很多人看来甚至是一种伪善,因为费奕真家境很好,这样的事情对他也许只是举手之劳。
可是叶名河知道,这样的举手之劳,也不是谁都会去做的。
他之前就读的私校,家境好的学生也很是不少,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就慷慨大方,乐于助人了。经济是否宽裕,和一个人是否心地善良柔软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有些人因为没有吃过苦,反而更加地残忍自私,因为他穿得寒酸而嘲讽戏弄他的人,他见得实在不少。
如果手头上有钱,这些人更愿意花费在衣服,首饰和奢侈品上面。他们喜欢用一种绝对令人厌恶的行为炫耀自己,每天谈论的就是这个假期又去哪里旅游了,父母给他们买了多少钱的电子用品等等。
他们总觉得手上握着几张老人头,就有足够的资格羞辱叶名河这个两套校服就要足足穿上三年的普通学生。
偶尔有一两个试图表现得悲天悯人的学生,但是往往行为上又过于拙劣,显露出明显的目的性。
叶名河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所以多少有些自卑。但是这种自卑的另一面,他又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自傲。
他憋着一股劲,忍住所有的奚落和屈辱,坚信着保持着自己绝不自我放弃的人格,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这种略显偏执的自尊,才是他面对任何事情都能表现得不卑不亢,冷静坦然的原因。
他是完全看不起那些所谓的同学的。
虽然他总是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经历的从来只有嘲讽鄙视而没有尊重,但是他却打从心底里面瞧不起那些同学。
事实上,叶名河也不太瞧得起如今身边的其他同学。
幼稚,肤浅,自私,容易被物质所诱惑,而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
这就是叶名河眼中的普通中学生。
他对梁清的观感也很一般。
对于叶名河来说,梁清是一个让他本能地觉得气场不和的人物。他一直很奇怪费奕真怎么会和梁清要好,因为两人在为人处事上实在有太大的差异。
对于叶名河来说,只有费奕真是不同的。
他的感情放肆而直率,他的友谊坦诚而让人觉得柔软。
叶名河听到过这样的故事:暴风雨后的一个早晨,许多卷上岸来的小鱼被困在浅水洼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渴死,一个小男孩拼命地从水洼里捞起一条条小鱼,然后扔到大海。大人对小男孩说:“孩子,这水洼里面有几千条小鱼,你救不过来的。”
“我知道。”小男孩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那你为什么还在扔?谁在乎呢?”
“这条鱼在乎!”男孩一边回答,一边拾起一条鱼扔进大海,“这条在乎,这条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出自网络故事)
叶名河觉得自己就是那条正好出现在男孩面前的鱼。
海水退去之后,他袒露着鱼鳍,流干了眼泪,望着天空等死。
这个时候,也许有很多人有能力出手相救。
母亲的老板,学校里每日炫耀奢侈品的同学,医院的医生这世上并不只有费奕真一个人家里有钱。
但是母亲的老板“很遗憾”地借了两千块钱,同学只甩给他一句“神经病”,医生表示他们只是“无能为力,医院有医院的规定”。
叶名河并没有觉得那些人有做错什么。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然后费奕真拦住了他。
那一天的回忆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的转折。
在叶名河看来,费奕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人。他明明家庭富裕,却几乎没有架子。平日带着三分天真,三分认真,对于这个世界抱着近乎于愚蠢的乐观与善意。
费奕真不是不知道一些人性的劣根性――他的文字里面不难看出他的思想与观念。
他只是不去仇视这些东西。
就这一点来说,叶名河觉得自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后。
自从见过了费家父母,叶名河就觉得,费奕真一定是一个从小就是在满满的关爱里面长大的小孩,所以才能那样纯粹平和地长大,几乎没有一点阴霾。
叶名河甚至有些希望那样的柔软永远不需要被打破,不会被撕碎。
除了母亲以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乎别人幸不幸福。
然而,第一次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付出感情,费奕真的反应却让他很受伤。
其实费奕真对待他并没有可以说是失礼的地方,大概只是,觉得没有需要特别征求他的想法的地方,因为并不在乎他的想法。
叶名河习惯了冷眼看待别人的嘲讽,愤怒,炫耀,鄙视,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轻描淡写地无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在乎这个词,也可以这样残忍。
这一顿饭三人都吃得很沉默。
叶名河吃完之后,也意识到气氛因为他而显得有些尴尬,于是生硬地弯了弯嘴角,说道:“我去洗饭盒”,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实验室。
他走了之后,费奕真反省道:“我还是冲动了吧。退课的事情,果然还是应该先和他提一下比较好。”
梁清问道:“然后呢?他不高兴,你就不退课了?”
费奕真顿时噎了一下,半晌才说道:“还是要退的,不过提一下总归是比较好吧。毕竟也在一起学了这么久的油画。”
梁清带着笑意说道:“妇人之仁。”
然后突然偏过头亲了亲费奕真的嘴角。
虽然是妇人之仁,但是他却不讨厌。
“哎,我说你,不要随时随地做这种动作好吗?”费奕真无奈地抱怨道。不过因为语气过软,反而像是纵容。
梁清的这习惯明显不太好,在学校要是被发现这种行为,他们两个估计都是稳稳的被退学的节奏――这比起早恋来可严重多了。
梁清说道:“放心,我注意了,没人会看见的。”
虽然这么说着,他也顺从费奕真的意思,放开了他的肩膀。
梁清对叶名河的观感和费奕真完全不同。
他一直觉得叶名河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温和,但实际上又高傲心机又深。
可惜命不好。
他倒是挺高兴费奕真之前给的致命一击的。
像这种自尊心过于强烈的人,得到费奕真这样的反应,估计都能憋出内伤来。
梁清对叶名河幸灾乐祸,结果乐极生悲,没过多久就遭了报应。
《天下第一食肆》大热之后,华风又筹备起了两部新剧,一部是大型剧情伦理片,叫做《遗愿》,讲的是一位华裔青年根据祖父的遗愿,回国寻找战争平定前辈遗留在国内的前妻和儿子,而引起的一段狗血纷呈的家族恩怨史。而另一部延续《天下第一食肆》的剧情结构,是一部四十二集的古代案侦剧,叫做《丰岫十二年》,讲的是一位古代传奇县令在丰岫这个小镇当官十二年中破解的种种奇案,出现的许多趣闻。
梁清毕竟还要上课,而且他这一年缺课已经不少,所以并没有加入这两个剧组的任何一个,只在《丰岫十二年》里面客串了一个炮灰角色。
不过,偏偏就是客串的时候出了问题。
梁清客串的角色是跟女二一起被绑架的少年,少年本身是贫家子弟,收了别人的钱跟一个逃家的少爷扮演了一次王子与乞丐,结果就被绑架了。
被绑架的时候梁清和女二扮演者谢心薇的布景是一间塞满杂物的柴房,结果这天运气不好,正好遇上剧组的布景车因为方向盘失控而撞在了另一侧墙面上,正站好了位等待开拍的两人就遭遇了一侧的道具木柴大崩塌。
那可是实打实的木柴,重的很。两人又被绑着手,剧组成员赶紧跑过来已经来不及,梁清看着旁边被吓住的女演员,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边出了事故华风肯定要惹上麻烦,一狠心就扑上去压住了谢心薇E她挡了好几下。
结果就进了医院。
费奕真来探望他的时候,都差点被吓惨了。
梁清躺在病床上,头上还包了纱布,幸好梁清一双眼睛正滴溜溜地转着,并没有昏迷不醒,好歹让费奕真受到的惊吓小了一点。
结果梁清一开口,就把费奕真吓了一跳。
他问费奕真:“你是谁?”
费奕真瞬间觉得心跳都停了。
结果一直守在病床旁边的谢心薇立刻开口了,说道:“梁清,他是你的朋友啊,费奕真。你们关系很好的。”
然后又回头对费奕真说道:“他撞到了头,据说有脑震荡的现象。医生说他脑内有淤血,得动手术才行,所以现在谁都不认得。”
费奕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他愣在原地半晌,却听梁清突然开口说道:“你过来。”
费奕真愣了一下,走了过去。
然后就听梁清对谢心薇说道:“你走吧。他陪我就行了。”
谢心薇从梁清醒过来之后就陪在他身边,薛晨守着的时间都没有她长久,没想到梁清失忆了反而更放肆了,说翻脸就翻脸,说赶人就赶人。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哦,那我去走廊。你们说话吧,有事再叫我。”
梁清还想说什么,但是谢心薇已经急急忙忙出去了门外。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犹疑了一下,还是顺手把门带上了。
费奕真心情复杂,问梁清:“你记得我吗?”
梁清摸了摸头上的绷带,皱起了眉头,说道:“想不起来。”
然后他又问道:“你晚上会留下来陪我吧?”
费奕真怔愣半晌,心情复杂到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才好,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梁清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指使费奕真,说道:“那你把谢心薇打发走,我烦她。”
费奕真对于他话题的跳跃性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每一个回答都要停顿好一会儿才能决定怎么回应。所以梁清的这个要求,他也犹疑了好一会儿,直到梁清不耐烦地催促,他才答应了下来。
走到走廊上费尽口舌地劝说了谢心薇离开医院,不要再守在病房之后,费奕真回到了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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