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四节课的授课时间刚结束,陈朝阳立刻走出那间阶梯教室,在寝室放好了书,他又一个人拿着饭盒跑去食堂打饭。
此时的食堂堆满了沙丁鱼般的学生,压低的说话声在他们头顶逐渐发酵,等到陈朝阳走进去,这种喧嚣混杂着热气海浪般很快将他淹没。
每个窗口前都排着的近百号的人,陈朝阳站在人群的外围看过一会儿,想着还是去二楼打饭比较方便。
那里有单独的小炒,虽然价格贵了一点,但绝对不会像一楼这般拥挤。
转身的时候,陈朝阳才发现离门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人。
“哎!你瞎了是吧?!这么宽的路不走,偏要拿饭盒撞到我身上,衣服上的油渍很难洗的知不知道?!”末了,那人又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虽然你这饭菜里也没有什么油水。”
随后是一种肆意的嘲讽般的笑声。
通往门外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陈朝阳侧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人群中趾高气扬的李成秋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林远。
李成秋学土木工程,在他们系里,大概再找不到一个比他风头更甚的人物。
父亲为京都高官,容貌出众,气质不俗,和陈朝阳并称为这一届工程学院最有看头的两个男生。
当年陈朝阳之所以会这么讨厌他,仅仅是因为他喜欢抓住一切时机不停的欺负林远。
三人的第一次见面颇具戏剧性,陈朝阳因为忙着备考忘记时间准备抄近道回寝室,在路过一个类似情人坡的地方看见他正压着一个人在一片竹子上狂啃。
情人坡带着点诗情画意,路面由干净的鹅卵石铺就而成,每隔几步路,就会看见一丛竹子,颜色青翠中泛着点淡黄,手臂粗细的十几棵竹子禁锢般被人用鹅卵石围住,一个成人的怀抱大小,头顶上的枝叶竭力向四周伸展,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印象。
平时这里被各色的情侣占据,陈朝阳一开始以为他们也是。
趁着月明风高,旁人也不会在这个时间走到这里,因此激情难耐,几乎就要擦枪走火。
他原本想避开,只是等到他发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像极了林远,他就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被压着的人确实是林远,只是他一脸抗拒,衣服的领口也已经被人撕破,看的陈朝阳怒火攻心,抓着那个想强迫林远的人就将他暴打了一顿。
以后陈朝阳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土木工程系鼎鼎有名的李成秋。
李成秋向来不是一个肯吃闷亏的人,自那天开始,他连带陈朝阳一并恨上,知道陈朝阳父亲开办的奶制品加工厂宣告破产,他几次带人围堵陈朝阳,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那段时间,周围的同学时常拿看大猩猩一样的眼神盯着陈朝阳,只是有的事当做,有的事不当做,在陈朝阳认定自己做的没错时,不管之后遭受别人怎样的诋毁,他都能泰然处之。
过意不去的是林远,后来又过去一段时间,他才同陈朝阳坦白了他和李成秋之间的那点事。
两人自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也是彼此的初恋。
高二那年,林远同为高官的父亲因贪污落马,高三两人即将高考的时候,李成秋的父母离婚,而后他的后妈,他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恰好就是林远的生母。
他们结婚的事发生在李成秋和林远递交了志愿表以后,大一大二两人不同校区,直至大三他们同时搬入这个校区,李成秋就开始揪着林远不放。
他的报复手段幼稚并且恶劣,林远又一贯的忍耐,因此在发生那件事以后,一直都是陈朝阳站在林远面前护着他。
如果要给陈朝阳一个合适的称谓,大概林远的守护者一类的词汇最适合他。
保护一个人源自于内心的喜欢,当这样一种感情伴随着一种惆怅消失,陈朝阳不想再生事。
“哎!陈朝阳,你以前不是像条忠犬一样守着他吗?现在怎么了?害怕了?”
李成秋一向嚣张过分,等到其他人朝他看过来,陈朝阳无所谓的笑了笑,说:“你呢?喜欢他你可以直白的告诉他,干嘛像一个行为幼稚的小学生,以为欺负他就能引起他对你的注意?”
陈朝阳的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一片压低的笑声。
☆、第3章确信
李成秋和林远一样的性别,在那群心思单纯的学生眼中,陈朝阳刚刚说的话不过是调侃李成秋的一种方式。
眼见他突然涨红的一张脸,陈朝阳笑,依旧推开面前的众人走出去。
“妈的陈朝阳!你给我站住!”
“那位同学,你有没有身为本校学生的自觉?”
食堂里很多维持学生秩序的年轻老师,就在那人将李成秋拉到一边说教时,林远已经俯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饭盒,想着刚刚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饭盒,陈朝阳走出去那会儿他应该就已经追过去了。
陈朝阳看起来十分的不同,相比较昨天,此时他身上多出了一种洒脱并疏离的意味,想起从前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心,林远在感觉到疑惑的同时,心里又被那种淡淡的失落感充斥。
二楼的食堂果然没那么挤,陈朝阳刚打完饭准备回寝室,他的手机铃声就一阵接着一阵的响了起来。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陈朝阳只觉得喉头被堵住般的感受又一次朝他席卷了过来。
以李纪元的权势和财富,他又在这么远的地方工作,想必他爸妈在接到单位通知以后,除去难过和伤心,也就剩了束手无策。
也不知道哪边才是真实的。
等到沉寂下去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陈朝阳忙清了清嗓子朝电话那头的人低声叫了句:“妈。”
“朝阳,吃饭了没有?”
徐冬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和慈祥,陈朝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正准备吃。”
听出陈朝阳声音里的异常,徐冬梅又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朝阳,声音怎么这样?生病了?”
“嗯,等一下吃了饭就吃药。”
“夏天得热伤风最难受,实在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啊。”
陈朝阳应了一句,又说:“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迟疑了片刻,徐冬梅才说:“你爸想和我复婚。”
听到她这么说了以后,陈朝阳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哈了一声,想他爸从前不就是在这个时候同他妈妈提出复婚的?
陈朝阳的爸爸陈大壮,高中毕业后就进了一家奶制品加工厂上班,以后因为厂里效益不好,他就从里面辞职,摸爬滚打了几年,最终自己也开了一家。
陈朝阳高一到大二的几年时间,正是他人生的顶峰期,曾经被省里几家刊物冠以青年实业家的称号,再加上后来陈朝阳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这所重本,陈大壮就越发有些心花怒放,又是朝厂里引进人才,又是带着十几个助手下属全国各地考察同类型的奶制品加工厂,以期望自己的品牌能在最短的时间打入东南亚市场,进而走向全世界。
可惜三年的时间不到他就落入一种人财两空的窘境,倒是徐冬梅,当年因为陈大壮急着与她离婚拿出近半的身家作为她的赡养费,她才得以全身而退。
没有同徐冬梅提出离婚以前,陈朝阳其实与他的感情最好。
或者在陈大壮的心里,他和那家被放在心尖上的奶制品加工厂有着等同重要的地位。
每次借着考察的名义出来游玩,他都会先绕道过来看一眼陈朝阳,像个首长般站在人群的正中指挥他的司机助理不停的朝陈朝阳的寝室搬零食,等到陈朝阳的寝室被他送来的东西弄得再无立足之地,他又会满意的摸一摸自己的地中海发型,腆着如同怀胎七月般的肚子带陈朝阳的同学室友出去吃饭。
陈大壮应该就是旁人眼中的暴发户,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他只选贵的,不选对的,说话粗鲁,身上永远散发一种小人得志般的气息。
但他称得上忠厚,面对陈朝阳的一众朋友,他总能适当的体现出自己对他们的友好和热情。
陈朝阳知道自己的同学在私底下将陈大壮称之为暴发户,但吃人的嘴软,在得到他这么多的好处以后,陈朝阳也就换来了表面上自己的好人缘。
好在陈朝阳本身也是那种很有魅力的人,说一不二,在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对自己需要的同学适当的表现出关心和帮助,再加上他平日里的不动声色,因此那群人在尊重他的同时,也会隐隐感到一点害怕。
以后陈朝阳和自己的那群朋友走的更近一些,他才知道,自己不笑的时候,样子看起来有些阴沉,陈朝阳对此不以为然,想那不过是在自家那个大家庭的成员隔三差五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家里上演全武行带给他的影响。
或者说是旁人眼中的世故,对于察言观色一类的事他最为擅长。
察觉到陈朝阳一直不说话,徐冬梅以为他还在生陈大壮的气,忙说:“朝阳,你爸爸已经知道错了……”
徐冬梅的思想同陈大壮一般传统,只是没有他身上的劣根性。
习惯忍耐,也抱着一种希望自己能从一而终的观点,因为陈朝阳的反对,从前她甚至几次为陈大壮求情。
说自己年纪太大,不想一个人守着一套偌大的房子过日子,又说陈大壮已经知错。
一脸的委曲求全,全然忘记当初陈大壮为了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女人执意与她离婚时她凄惨的处境和模样。
陈朝阳当然也希望他们复婚,只是看见这个样子的徐冬梅,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找个对他一个一心一意的人。
遇到林远并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后,陈朝阳对他无微不至,甚至不惜为他在日后做出这般鲁莽的事,可是到了这一天陈朝阳才发现,徐冬梅说的不错,有的感情并不是你全心全意的付出就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沉默了片刻,陈朝阳又说:“妈,我爸已经知错,也吃了这么多苦,你就当可怜他原谅他一次好了。”
有的事毕竟要经历过才知道,如今的陈朝阳已经明白徐冬梅当年做出这种决定的原因。
也不过是太怕寂寞了而已。
大概是没想到陈朝阳会反过来劝她,沉默了片刻,徐冬梅才说出自己的担心,说:“朝阳,你说你爸以后还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当然不会,只要你把家里的财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那时候即便他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也已经变得有心无力。”
“这倒也是。”
徐冬梅喃喃重复了一次,又同陈朝阳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才恋恋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所以自己是重生了?
当所有的事情按照从前发生过的模式向前发展,自己的感觉又这么真实时,陈朝阳几乎就要对此抱一种肯定的态度。
“朝阳,发生了什么好事这般开心?”
听见林远的声音,站在寝室楼前端着一个饭盒孩子般连蹦了几下的陈朝阳回头,说:“没事。”
笑容已经从他脸上彻底的消失,看着陈朝阳的背影,林远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朝阳,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陈朝阳故作疑惑的回头,说:“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
“马上就要实习,紧接着就要毕业,我想以后多花一点时间在学习上。”
学习和自己一起上课聊天打饭这样的事相冲突?林远还想说话,陈朝阳已经说了句好饿加快脚步走进寝室楼。
留下林远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饭盒,想着若是从前,陈朝阳一定会二话不说拉着他再去打一次饭,果然是失去以后才知道应该珍惜,林远摇了摇头,脸上略显苦涩的笑容。
几天过后,就连同寝室里的人都察觉出陈朝阳与林远之间的异常。
那天几个人组团打游戏,其中一个人就装作不经意般问了一句:“朝阳,以前你和林远最好,现在怎么了?”
陈朝阳光着膀子,一只脚放在椅子上,听见那个人这么说了以后,他依旧盯紧眼前的屏幕,手指在快速敲打键盘时,一脸无所谓的说:“能怎么样?再说我和你们几个人的感情不是也很要好?你们干嘛就盯着人林远看?”
众人不好意思的干笑时,陈朝阳脸上的表情已经尽数消失。
他陈朝阳在世间所求的不过是一颗真心,却绝对不是林远这种人。
跟在林远身边的那一年时间里,即便陈朝阳已经没有实体,但林远在面对李纪元时所说的那些话,所露出的每一个笑容,都能让他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也不过是不想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而已。
少年人很少藏心事,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件事就此结束,以后绝口不提。
倒是站在门外刚从图书馆温书回来的林远,在听见陈朝阳说出的那些话时,心里不知怎样的一种感受。
像个随心而欲的孩子,对人突然的好又迅速的将关系冷却,在陈朝阳的心里,自己大概也是类似玩具一般的存在。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等到第二天他问陈朝阳什么时候和自己一起出去打工,林远心里又不由得的燃起了一丝期望。
陈朝阳知道林远所有的事,自从他爸爸落马,他又不肯接受他妈给他的钱,他的生活就称得上凄苦。
家里除了一个年迈的奶奶肯照顾他,其他亲戚只当不知道有他这样一个人,林远懂事,学杂费通过助学贷款和奖学金解决,而生活费只能靠他在课余时间赚取。
能让在校生兼顾到自己学业的工作其实很少,大一大二是完全没有时间,升上大三以后,林远最初在一家学校附近的酒吧打工,晚七点到凌晨一点,陈朝阳怕他受欺负或者遇到危险,因此也跟着他去了那里。
学校严禁学生在外面打工,对门禁的时间要求也很严格,好在这栋楼的宿管是几年前因为打架斗殴被开除的学生,年纪不大,知道林远的情况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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