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要追问:「阿舅是不是有对你讲,美丽去看妇产科的事?」
「囝仔郎有耳无嘴!」我妈半点不慈祥。
「我发现的秘密ㄟ?」我想以功劳逼迫。
我妈不领情,但很慷慨,赏颗卫生眼说:「搁乱讲,嘴吧给你缝起来!」
无论怎麽拐,我妈就是不肯透露半点机密。
林美丽未满十五岁,嫁人的事在山庄闹得沸沸扬扬,婚礼简单又草率。她穿着旧旧花洋装,脸上薄施脂粉,咧嘴直傻笑。老新郎头发稀疏,梳得平整油亮,穿着旧西装。鞭炮声中,他挽着她,坐上计程车直奔邻村而去。
阿兴舅没回来收礼金,所以没扮桌请客。直到春节前夕,他才从台北回来。
晚餐後,我妈在厨房忙。阿兴舅继续在喝米酒配豆腐乳,口齿不清碎碎念。
我和阿弟在客厅看电视,突听他吼道:「干!我无法度搁忍啊啦!」
「你袂冲啥?」我妈惊喊。
「阿姐!你麦阻止我!」阿兴舅在痛苦呐喊。
我冲到厨房,他跌坐在地,一手让我妈拉住、一手扳住门槛,企图向外爬。
「爸!」阿弟扑上去,惊慌喊着:「你是按怎?」
「你不为家己想,总爱帮阿弟仔想啊?」我妈好声劝着。
闻言,阿兴舅忽然老泪纵横起来,抱着儿子哭成一团。
我妈暗叹口气,以眼光示意,我将人扶到长椅寮坐好。
阿兴舅显然醉了,坐都坐不稳,语无伦次,尽说些感谢我妈、感谢我的话。蓦然,他往桌上重重一拍,比着手势大声说:「干!虾米天水伯仔,我阿兴没这种示大(长辈),我迦麦愿有这款老不修……」
「你讲煞袂?」我妈厉声打断,扳着脸接道:「肖话一堆,去困!」
阿兴舅酒後吐真言,哀痛的神情,忿忿不平的言语,彷如罕闻的冬雷,轰然贯入我脑袋,劈开肮脏的真相。他似乎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怯怯不敢再吭声,急急扶着阿弟,试图站起来。我忽然心酸不已,助他一臂之力,将人送入厨房隔出的小房间里。
屋里安静了下来。
我默默收拾饭桌,我妈走近碰了一下,重重凝了一眼。
那意思在警告,要我出去别乱说。
谜底揭晓,有够意外有够天杀,有够悲哀的惊凛!/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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