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阅了榜眼郎你的卷子。”帝师温厚地说,接着缓缓瞟了一眼施宴倾:“年纪轻轻,才识过人,你不入仕实在是可惜了。”
“家父过世之时,在下曾对天铭下守孝五年的誓言,实不能违。”施宴倾刚婉言出口,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女声:“大小姐,大小姐!”
施宴倾循声远望,见着一名婢女慌慌张张往自己这个方向奔来。而白衣帝师则是应声回身,广袖轻拂:“可是小羽在宫中又闯了什么祸?”
“二小姐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匹烈马,从城外一直狂奔到宫内,马止不住,在到处撞人。”婢女上气不接下气:“后宫好几位娘娘都被她吓得晕了过去!”
帝师听闻,便回头朝施宴倾简短一句:“施榜眼,改日再聊。”
说完,帝师和她的婢女侍卫,三人一道匆匆离去。
施宴倾就自己一个人,继续在琼林宴上又待了半个时辰。但他不喜饮酒,也不喜与人攀谈,坐久了只觉耳边喧嚣聒噪,频频因此蹙眉。
施榜眼就趁着众人不注意,提前离开了琼林宴。
他回到客栈,早有两位少男少女望眼欲穿,趴着窗户盼他回来。
施宴倾刚一进门,他们就缠着他问:“大师兄,琼林宴好玩吗?”
“大师兄,琼林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快同我和韵韵讲讲——”
施宴倾先给师弟师妹亲手沏了壶茶,等他们一边喝茶,施宴倾就一面给他们讲。
施宴倾想了想,先从同届进士们的相互介绍开始讲起。
他讲进士们互通姓名,要按照惯例在前面加上籍贯家乡。
“那我也来!”本是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小小少年站了起来,学着那些取了字的成人,拱着手,咳几声:“咳,咳。”少年徐徐朝施宴倾弓下腰,如吐珠玉,缓缓相报:“在下洛水张若昀。”
少年姿态冉冉,从容不迫,令人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只能道光彩夺目。
不仅小师妹看得痴了,连施宴倾也颔首笑道:“师弟这番模样,将来定是琼林宴上第一名。”
“呵呵。”少年虽口中笑出了声,眸中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说的话也有些莫测:“琼林宴第一名,非我所求。”
自己这个师弟心思缜密,时常有超出年龄的举动,施宴倾已经习以为常。但这一刻看张若昀,见他身形不高,却笔直挺立,竟恍惚觉得其身后有灼灼白光,好似烈日骄阳。
施宴倾心头一暖,暗生了一个念头:本来“昀”字的意思就是指的太阳,不如……不如等到二师弟成人取字,便建议他取名“子曜”好了。
101成婚
六天后;两人在姚拂剑菜园的小屋里举行婚礼;正屋由姚拂剑收拾整修;改作喜堂。
仪式糅合了汉人和狄人的婚礼仪式:穆七穿汉人的新郎官大红袍;成羡羽却作狄女出嫁的打扮。穆七说;他穿汉袍;是因为他要做汉女的丈夫;成羡羽着狄装;是因为她要嫁给狄汉做妻子!
成羡羽听了,阵阵轻笑止不住,一切全依穆七。
狄女的嫁妆不遮红盖头,也不戴凤冠;只将头发梳成百来跟发辫;再尽数挽起;在脑后盘成繁琐嵌珠的发髻。成羡羽打扮完毕,由喜婆搀扶着走进喜堂,一眼就望见了穆七。
她的视线没有盖头和凤冠遮挡,将今日的穆七看得清清楚楚。
她也曾目睹长得好看的男人作新郎打扮,却没有穆七这般潇洒养眼。大红喜袍与穆七的朱唇相应,衬得他肤色更白,一双明眸眼波流转,道不尽对她的眷恋缱绻。
穆七豪迈笑着,将连理绸的一端牵至成羡羽面前,仔细地交到她手上,让她牵好。
成羡羽牵着连理绸,穆七牵着成羡羽,先并肩面向门外一拜苍天。
“圣旨到……”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声,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屋内的喜气。
这一声呼喊尖声尖气,像是常宫内侍熊谈的声音,当下穆七跟成羡羽夫妻俩的心双双紧}缩。
连姚拂剑也从上首椅子上站起身来。
但是当熊公公领着另外两个手捧贺礼的内侍踏进门后,穆七和成羡羽反倒松了口气。夫妻俩沉下耳来静听,这两个内侍气息不强,并非习武之人。
穆七和成羡羽再屏息明察,屋外也再无其他人潜藏,没有伏兵。
皇帝应该只是派熊谈过来送贺礼。
穆七和成羡羽也不跪,丝毫不见要接旨的迹象。熊公公似乎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他展开携带圣旨,自若宣读。
旨意中无非是贺喜穆七和成羡羽眷侣成双,另附赠丰厚的御赐贺礼。
成羡羽听完,平缓地伸手指了指左侧的三个座位,对熊谈和另两位内侍说:“几位公公既然来了,不如就一同观礼吧。”
熊谈一听大喜,知成羡羽这么说就是接了圣旨了。熊谈克制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忙不迭从身后内侍手中抢过贺礼,怕成羡羽反悔般赶紧往桌上放了。
成羡羽目睹熊公公的动作,面上哽了一下:皇帝还是找到了她的踪迹,只是不会再来亲自面对。
成羡羽的心里吸气又呼气,从此与他山水万重,此生不见。
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成羡羽心房不再是尘封,而是完全敞开释放。她拽着连理绸,拉穆七一同面朝苍天,高高兴兴重新拜了下去。
继而夫妻俩又转回身,面朝姚拂剑二拜高堂。
“快起,快起!”重新坐下的姚拂剑连忙抬手示意成羡羽和穆七站起来:“快起,再就是夫妻对拜——”
姚拂剑一时高兴,竟擅自替喜婆代劳主持了仪式。他瞧着成羡羽和穆七都跪在地上,面对面头磕到一块,从今以后就是雷打不动,天劈不开的夫妻了,姚拂剑情不自禁高声吆喝:“礼毕——恩恩爱爱,送入洞房!”
姚拂剑兴高采烈,没有注意到屋内左侧坐着的一位内侍身体离了座位,似欲站起来。屋内其他人包括新郎新娘,都沉浸在喜悦和哄闹中,均也未发现这位内侍的异动。
只有一直站在这位内侍身后观礼的女尼忽然按住内侍的肩头。
易容成内侍的皇帝大惊:他精细贴了人皮面具,连气息都克制地控制住,不露出自己的内功。
皇帝安静地观礼,连穆七和成羡羽也没发现皇帝来了。
他只是方才听得“礼毕”二字,一时钻心刺骨,忘情之□子就不知?/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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