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穿了一袭雪白的衣裙走了进来,手里捧著一个托盘,里面是刚泡好的百花茶。众人都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在盯著她。她的衣服是未来婆婆特地让人赶制的,使用上好的江南雪绸,用进贡用的银线,找了七个绣娘连续赶工出来的。这件衣服是要在今天的牡丹会上穿的,她特地穿了过来是给自己一个理由走进来,也是一个机会当面和七皇子说个明白。
但是她进来的时候,她就发觉这里有一个制止术,可以防止使用法术。换句话讲,这里有一个高人用了法术来防她。但是霓裳却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能用,对方也不能。就武功而论,东方御风绝对是当世的高手。所以,无论发生什麽,他们也可以全身而退。
“见过三位皇子,民女叶霓裳,是东方御风没有过门的媳妇。东方老夫人特地让我给几位送百花茶过来,同时也来欢迎三位皇子去牡丹会凑个热闹。”霓裳说得真诚,看不出半点的破绽。李敬诚的脸色y沈,“你这身衣服还真漂亮。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姑娘应该还在京城当过百花娘娘。怎麽?现在又想当牡丹仙子了?”
“七皇子说笑了,霓裳没有去过京城,况且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怎麽看不过是一个凡人。怎麽像您们三位血统高贵呢?”
“叶姑娘,我们明白说吧,你去没有去过京城,你和东方御风心里明白。不过,有些事情你大概不知道,御风已经打算把你献给我当我的小妾了。”霓裳一笑,“七皇子最会吓唬人了,御风怎麽可能舍得我呢?就算他舍得我,也舍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啊!”东方御风一皱眉头,霓裳怀孕了?
“叶姑娘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我不过是说笑而已,看看,东方就已经心疼了。不知道叶姑娘怀孕多久了呢?我带了一个很高明的大夫,不妨让他给姑娘把把脉,说不定他还能告诉你,是男是女呢!”
简初平一拱手:“在下简初平,如果姑娘信得过,不妨让我帮你诊诊脉。”
霓裳故意装做很惊喜,“好啊。”
立刻将手伸了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惊,难道她不怕被识破吗?还是她真的怀孕了?如果她怀孕了,那麽孩子是谁的呢?她离开京城不过两个半月左右,如果她真怀了孩子,这个孩子是谁的还真说不定了。
简初平示意霓裳坐了下来,他将一方手帕放在了她的腕子上,然後曲指探向她的寸关。沈吟了一会儿,他又一拱手:“恭喜叶姑娘,你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听到了这句话,在场的其他人都沈默了,包括躲在仆人群里的鹰。
第三卷第四章花落
牡丹大会还是如期举行了,大家都兴奋不已,因为今天有京城了三位皇子光临,更有洛阳城中的渝王殿下亲临做评判官。献花的过程很快,所以大家都在最少的时间内做了很多花样出来,有杂耍,有舞蹈,有讲解,还有人干脆弄了好多蝴蝶上来。因为这些花样大家都早看过了,所以喊好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在等著更新鲜的招数出来。而大家果然等到了!
东方家的白牡丹从天而落!
霓裳托著那盆牡丹从半空中缓缓落在了台子上,雪白的衣裳,美丽的花朵,众人都呆了。此时很难说是人美,还是花美了,因为这个招数太新奇了。霓裳将花放在了台子上指定的位置,然後盈盈一拜,随後静静地站在了旁边,一个字都没有讲。所有的评审和观众都有点发傻,但是在场的几个男人却都有点揪心。李敬诚白了一眼东方御风,“你发疯了?还让她做这种表演?”
“我也不知道她要表演这个啊!她只说是跳个舞蹈,转一圈。”“这下你东方家的白牡丹可露脸了!”
“东方大哥,我看这个女人呢,就不能宠啊!”李敬轩故意调侃,其实自己心里也很紧张。李敬辕则哼了一声。东方御风知道霓裳怀孕以後,心里七上八下地,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自己到底什麽感受和想法呢,被这三个人一搅和,更乱了。但是大侠就是大侠,怎麽会轻易动摇呢?东方御风板著脸,不再开口了。
简初平看著这几个男人,他很清楚他们几个之间在争什麽:台上那个美豔绝伦的女子。她和那些聪明的大唐贵妇人不一样,她的美豔中不带著俗气,她的微笑相当有亲和力,她真的好象她身边的那朵花一样,正在美丽地绽放著。这也难怪这麽多人爱慕她,希望拥有她了。
想起刚才她叫自己简大哥的时候的表情,真的让他觉得这个女人好像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女人。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抓住她的手离开这里,离开这些纷纷扰扰,离开这些男人,因为这些人只可能带给她伤害!但是他不能,就好象上次他没有带走如月一样,他只能站在那里看著,看著这一切发生,看著她像如月一样死去;因为他不是别人,他只是简初平,他只是皇家的看门狗。那个月夜里他就已经看明白这一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麽这个女人的一个微笑竟然能动摇自己已经淡漠的心灵。
立刻,他就克制住了自己,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如月,而且她和如月一样,同样不属於自己。而他能做的,只是看著她按著命运的轨迹,或者说,他是在成全她的愿望。但是简初平忘记了,他的愿望并不是所有人的愿望!
一阵黄色的烟雾直袭向台上,一个穿了黑色衣服的男子直击向霓裳。霓裳本能地一退,左手一推人已经跃到了旁边的立柱旁边。但是那个黑衣的人动作更快,一把雪亮的宝剑直c向她的身体。东方御风立刻挥手直拍向对方的後背,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本近不了对方的身体:那个人用了法术。现在没人能接近他们两个人,因为他们人在法术的控制范围之中。鹰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被挡在了一堵气墙之外,根本不能进入。霓裳的衣袖一抖,缠住了对方的宝剑,使他不能夺回他的宝剑。
她和鹰学了一些简单的功夫,加上她以前学的法术,使对方不能这麽轻易杀了自己。“是谁让你来的?”她愤怒地看著对方,对方却只是在笑:“连谁想你死都不知道吗?”
霓裳的衣袖唰地一下被对方的宝剑划开了,散落的衣襟飞散在她周围。霓裳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拉断了一根头发,一把幻化出来的宝剑立刻出现在了她的手里。两个人立刻交战在了一起,但是霓裳毕竟对剑术没有任何造诣的,所以宝剑交锋不过几下便落在了地上。那个人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有机会逃跑吗?”
霓裳将破损的外衣脱了下来,露出她里面简单的胡服:她早料到最近会有人对她不利了,所以也有所准备。霓裳很淡定地看著对方,对方反倒有些紧张,因为用法术攻击别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不了解对方的招数。他刚才就是在霓裳没有预料到的时候,用了法术才占到了上风。霓裳看了一眼旁边的鹰,突然跪了下来,眼泪顺著她的腮滑落了下来。鹰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霓裳真的是怀了孕了,而那个孩子,今天恐怕又会失去了!
对方并没有给霓裳太长的时间,他用了一个引火术,宝剑上立刻燃烧起了三味真火,他用那带著火焰的宝剑刺向了霓裳。霓裳还来不及还击,有一只手竟然握住了那柄剑,简初平平静地站在了两个人中间。霓裳的手才探入了背囊,简初平就擒住了她的手:“够了,你会伤害到自己的!”
对方就在这一瞬间,将宝剑拔了回来,直刺向简初平。但是他忘记了一点,能够破坏他的法术的人,怎麽可能是一般人呢?那柄剑在简初平的注视下,突然结了冰,然後断成了几段。
对方吓了一跳,後退了几步:“算你命大,不过还是有人会要了你的命的!”说完,他突然一晃身形不见了。
霓裳和简初平都是疑惑地看了一眼对方,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那株白牡丹!不知道什麽时候,那株花突然转过了花头来对著霓裳,而中间居然显露出一截管子,一股黑色的y体直袭过来。简初平立刻帮她挡住了,那股黑水半数洒在了他身上,还有一半洒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立时疼痛难忍大叫起来。只见那朵花头又转了方向,重新对准了霓裳,看来要再次喷s毒水了。霓裳拉住了简初平的手臂,一跃而起,直奔城外而去。她知道,此地必然有刚才那个人的同谋!
两个人一起急行到了城外的一个僻静之处,霓裳这时才有时间好好看看他的伤处。他半边脸上的r已经不见了,森森白骨出现在了霓裳眼前:这是腐骨水!霓裳立刻从背囊里拿出了她事先做的符水,然後将伤口冲洗了一下。因为不想给对方造成什麽实质性伤害,所以符水里只有安眠的成分。简初平缓缓闭上了眼睛,完整的另一边脸上分明带著一丝微笑。
霓裳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只是一个宫廷里的术师,哪里知道这江湖的险恶呢?他们两个人对於这样的世界来说,都太过单纯了。霓裳已经想到了会是谁安排的这一切,但是她宁愿自己是不知道的,因为她不知道怎麽去面对真相。难道她真要东方去为自己和简初平去讨公道吗?她不能。但是七皇子如果知道了,可能不管吗?他如果c手,那麽东方可能不受伤害吗?但是她如果不说出真相,这样对简初平又怎麽交代呢?
跪坐在尘土中的霓裳,满心的悲凉,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麽事情,也不知道现在怎麽应付这个局面,她的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也许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这个孩子。她不能让自己陷入这个可怕的局里,她不能再回去了。
第三卷第五章深宫月如勾
简初平睡得很平静,这是他在宫中很少有的好觉,因为他居然没有梦见如月,没有梦到她的泪水和憔悴,没有梦见任何人。所以,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很平静,虽然脸上还是有一点疼,但是当他的手指摸到脸的时候,他发觉他的脸非常凉。有点惊讶,但是当他用手将整张脸都抚摩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麽改变。霓裳用法术修复了他的脸。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紧张,四下里一看,发现霓裳就睡在旁边不远的地方,从窗外泻进来的月光整个将她的人照得几乎透明。她苍白的脸,蜷缩的身体,他突然察觉到有什麽不对:她身上的生命的迹象为什麽这麽弱呢?他走了过去,霓裳的呼吸很弱,他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脉跳得很慢,她的生命正在衰竭!简初平突然一惊,因为他觉得自己好象看到如月垂死的时候的那抹微笑。
当他被父亲带进宫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心只有他的书,直到那天在七皇子的宫门口遇见了如月。他那少年的心扉一下就被打动了,他第一次看到这麽能够让他心动的女子。她不是豔丽的花朵,她总是那麽平静自得,她总是能够微笑著面对这周围的一切,尽管她才不过十六岁而已。於是,他每天都会找理由去看她,而她每次都会给他留一些好吃的。少年人的胃口总是很大的,而心爱的人送的食物又是格外的香甜。
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天他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水,他才意识到,这里是宫廷。如月给皇上倒了一杯茶,皇上点了点头,当晚派人过来告诉七皇子,点他宫里的这个小女官过去。如月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因为她心里爱的人是七皇子!但是七皇子也救不了她的,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听到如月的话,简初平觉得天真的塌了下来了!原来自己不过是七皇子的替身,那些点心从来就不是给他准备的,而是七皇子没有吃,自己帮忙打扫了而已。如月在心里就不曾高看过自己,自己不过是她的一个倾诉的对象,一个七皇子的替身。
如月冰冷的泪水浇灭了他心头的幻想,他曾想过和她一起私奔,但是他现在终於明白了,如月是不可能和他走的,因为这里有七皇子!天亮的时候,他去求七皇子救救如月,却看到七皇子脸上一抹难以理解的微笑:“小兄弟,别著急,到时候,我肯定把如月还给你!”
不过三天,如月就被人送了回来,皇上根本就没有碰过她,因为七皇子送她过去的时候,还送过去了另一个女官,那个女官现在已经被封了昭仪。回来的如月异常的沈默,她好象没有变,但是又好象全变了,她不再有笑容了。
简初平拼命找话题和她说,但是她总是好象没有听见似的,没有一点反应。简初平知道,她是伤了心了,而且是伤透了。自己能变出小鸟来,却不能让她的心快乐一点。
於是他又一次去找七皇子,七皇子仍是在笑:“小兄弟,你别担心。到时候,我自然能让她高兴起来。”
又过了三天,晚上七皇子特地传她进去侍侯了三天,笑容就在那之後又回到了如月的脸上。简初平看到了如月的笑容,竟觉得自己比如月还开心。日子过得很幸福,但是想想那根本都只是假像:这里是深宫,不是小家小户的院子,很多事情不是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想明白的。如月怀孕了,但是七皇子却坚决要她堕胎。
那天晚上,简初平才真正知道什麽是皇宫。如月逃跑了,她跑来找他,求他给自己一个符,让别人看不到她,让她可以顺利离开这里。她现在只想将这个七皇子和她的孩子抚养长大,只想以後靠思念活著。简初平看著她颤抖的身体,哀求的眼神,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扶起她来,七皇子和随从就走了进来。
七皇子淡淡一笑:“如月,本来你怀孕是一件好事情,毕竟这个孩子是我的。这件事情,你知,我知,父皇也是知道的。不过其他的人就未必都知道,所以我不想这个孩子生出来就别人嘲笑,我也不想自己被人嘲笑,更不希望别人嘲笑我父皇。况且,这个孩子没有了,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不是吗?听话,把药喝下去吧!”
一切都是这麽合理,一切都是这麽理所应当,一切又分明透露著一股y谋的味道。如月接过了药碗,用一种简初平从未见过的眼神看著他,又看了看七皇子,突然她笑了一下,很牵强。她将药全部都喝了下去,然後一个人平静地走了出去,她一个人拼命地向前走著,在整个宫殿中穿行。
七皇子叹了口气:“女人真是麻烦啊,为她好,她不知道。小兄弟,我看你还是别管这件事情为好。这个宫里看著很太平,其实这波浪滔天啊,很多事情不是我想怎麽样就怎麽样的。我和你一样,一样不能违抗命运。”
“你是说是皇上要你这麽做的?”
“这个我可没有说,不过,要一个父亲亲手去杀死自己的孩子,你以为只有母亲痛苦吗?”七皇子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留下简初平一个人坐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宫女给他送来一碗面:他十六岁了。同时也给他带来一个消息:如月流产了。
据说那晚她居然走了很远,半路上她就开始流血了,但是她却没有停下来,直到有人在宫门口抓住了她,在她身後形成了一条血路。只有当天晚上巡逻的人看到了,说是那血流得吓人;不过天还没有亮就被人冲洗掉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了。简初平觉得眼前一红,那碗面突然变成了红色似的,他一下将那碗面摔到了地上,但是分明一丝红色都没有!宫女吓得赶紧跑出去了,而他一个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才发现父亲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父亲什麽都没有说,领著他一起去了七皇子的宫中,一起去看如月的最後一面。如月看到简初平红肿的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兄弟,我们两个都太傻了!我走不出去的,就算你给了我符也一样!我忘记这里有止术,根本用不了任何法术的。我喝了药也没有走出去,所以我希望你,你,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远远的,远远的…。”她的声音渐渐模糊了,最终听不到了。
当父亲去世的时候,简初平从西域赶了回来,皇上封了简初平来当宫中的镇灵使,已经二十五岁的简初平又一次见到了七皇子。七皇子笑了笑,但是他还没开口,简初平已经说了话:“殿下,请叫我的名字,或者我的官称。有资格叫我小兄弟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说得好,简大人,我想这次你已经够资格帮我了。”
简初平发觉自己按在霓裳手腕上的手指好象被冻住了一样,非常冷,“如月,如月!”
他一把抱起了霓裳,希望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这具渐冷的躯体。他滚烫的眼泪落在了霓裳身上,她为什麽会和如月的命运一样呢?为什麽就不能让她保有自己孩子,让她安静的生活呢?什麽皇权!什麽血统!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他突然想起父亲的话:你只有让自己更强大,才有资格保护你心爱的东西。他分明已经替她挡住了那股毒y了,为什麽还是会保护不了她呢?为什麽?到底是谁一定要杀死她呢?
第一次,简初平,想杀人。
第三卷第五章t寂寞夏花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霓裳的身体缓缓温暖了起来,心跳也开始加快了。霓裳睁开了眼睛,发现简初平的眼睛红通通的,一张原本并无太多表情的脸上显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这让霓裳有些惊讶。“怎麽了?你的脸还是很疼吗?”
“你疯了吗?”看到她好象并没有什麽大碍,简初平突然向她怒吼起来,“你忘记自己的身孕了吗?你不要命了吗?”
“我,不是,我只是用了一个龟息术,这样可以保证我的身体可以支持更久一点而已。我相信你肯定会比我先醒过来,而你肯定会保护我的。”
“为什麽要相信我?我可是来抓你的!”
“为什麽不相信你呢?毕竟你用自己的身体保护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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