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标准的美式快餐,牛排面包加蔬菜沙拉,安良还开了两瓶好红酒供大家慢慢饮用聊天。不过这顿饭当然不只是欢迎新住客,大家都明白从李孝贤的嘴里,可以知道很多大卫集团的事情,只要找到撬开她嘴巴的方法。
李孝贤显得一直很有顾虑,一谈到大卫集团的事情,她就绕开话题。
安良呷着红酒,刻意让自己进入半醉的精神状态,努力色迷迷地看着只穿着贴身衣服的李孝贤说:
“我们要想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我相信丹尼也不会让你知道太多公司的事情,比如反物质的研究……”
李孝贤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反物质?”
安良透过饭桌上的玻璃看着李孝贤线条流畅优美的双腿,一边尽量放松自己慢慢地说:
“对了,你这个反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你只是一个秘书,安排丹尼的工作时间和接受一些内务安排,所以你保守着的也不会是什么秘密,我们只是要知道一些平常的工作细节和人物关系,进一步的探究还是会由我们来做。”
李孝贤手里握着一杯苹果汁呆呆地坐着,良久才挤出一句:“我加入集团时就签过合约,离职五年以内不能对外说起公司技术方面的事……”
安婧用小叉子一边挑着沙拉一边说:“那种东西我们自己可以查到,就算是公司内部的情况都是可以在网上了解的,不过这些死板的数据对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处,我们想知道的是公司内部人和人之间的事情,比如……丹尼和大卫,大卫和马特维……”
“马特维你们也认识?”李孝贤显得非常惊讶。
刘中堂正站在炉子旁边搅整扣扣的狗食,扣扣乖乖地坐在他脚下,仰着头等开饭。刘中堂笑着说:
“所以说你了解的情况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秘密,我们只是希望从一些细节上多些参考,再说这件事现在也拉到你身上了,最安全的人好象只有丹尼。李小姐,你知道吗?你现在想回新加坡的话,能不能顺利到飞机场都是一个问题……而且我们也基本上有证据证明大卫不是死于自然,之前死的议员当然也不是了。扣扣,吃饭了……”
“你知道了什么值得人家大肆追杀呢?”安良慢慢地晃着酒杯,看着里面转动的旋涡说:“真想不明白。”
晚餐后刘中堂开雪糕车回家,李孝贤因为惊吓了一整天早早进了房间休息,安婧跑到安良的房间关起门和他说话。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安良的房间出奇的整齐,这和他长期做风水工作有很大的关系。正如他对达尼尔所说,所谓风水首要就是干净,整洁没有杂物,光线充足空气流通,就已经具体了好风水的先决条件。
房间很大,一面墙是书架一面墙是写字台,还有一面墙放着床和衣柜,余下的地方足够安良在房间里和喜欢的女孩子慢慢地跳个华尔滋,不过他从来没有这么浪漫过,他只会在这里踱来踱去,坐在中间的大沙发上思考人生。
安婧可没心情坐那张大沙发,她在房间中踱来踱去地说:
“哥,你可不能跟李孝贤去新加坡,你这个月每一天的逃亡路线都是设计好的,而且家里布下了七星续命灯专门保住你的性命,还要加上我的比劫星和刘中堂的太极贵人才可以保住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离开纽约就死定了。”
安良靠在大沙发上说:“其实我也不是乱来,我这个生死大劫是源于流年中金寒水冷,和命局水火相激,化解原理是以火土暖局用木气通关来平衡全局保住日元,而新加坡位于热带地区,对我的命局有暖身的作用,只要每天微调一下逃命的时辰和方向就可以化解了,你哥这点功夫还是有的……”
“你只有一次机会,这个月是生死劫!”安婧一直压着声音,可是态度极为认真:“纽约这里的每一个环节都是你这次逆天留命的关键,芸姐离开纽约也是为了让你身边多一分支持,少一分危险,把你命局中的问题减到最低,就算是这样,你每次到了危期的时辰依然是九死一生,比如今天那一枪,要是打高一点你的脑袋就爆开了,你离开这里的话,别说棒球了,连一个羽毛球都可以打死你……”
安良看着妹妹一脸严肃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感动,他笑着说:
“ok,放松点,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你们在我生命里都是很重要的人,连刘中堂也很仗义,你们只是狱友的交情,可是你一句话他就可以为你哥天天当司机,我真是很感谢大家。不过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有些感觉得和想法你们不一定会理解……”
“什么?”安婧拉过一张椅子正对着哥哥。
安婧从小和哥哥的感情就很好,安良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让着她,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和安良讲,安良总会帮她解决,至少会给她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安良说到有家人不能理解的心情,安婧真是很想知道。
安良伸一伸懒腰,用脚把拖鞋裉下来,顺势就躺倒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
“用命理学推算命运,是推算人的经历和行为,而不是数字,所以先天就有模糊性。我的八字大家都算过了,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于是就用各种玄学的方法去救应,用了道家续命法,风水布局,该帮身的人都来了,对命中有点不利的人都离开了,每天走向用神方位平衡运气,做到这样其实已经是很高级的玄学微调,一切看起来都是必然会成功的,可是我想得更多一点……我想如果还是死了会怎么样?”
安婧认为安良在找理由跟李孝贤去新加坡,她急忙接着说:“你怎么会死呢?你按原计划做下去,一个月后就可以走入新的大运,你的生命就可以重新开始。你已经成功地渡过了一个星期,证明我们的方法是有效的……”
“婧修女,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百分百会成功的,如果做到这个地步,我还是死掉了,相信大家都问心无愧,毕竟是尽过力,还是不行的话也没什么好怨的,可是对我来说就会有些遗憾……”
安良的语气很轻松,可是安婧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个垂死的病人在做告解的味道。安良继续说道:
“如果我明天死了,我会很高兴今天和你在一起,我很珍惜现在的每一秒钟,不过我也会很后悔没有见芸姐一面。如果我下个星期死了,我可能会更后悔,我喜欢的人不在我身边,她回到地球的另一边了……”
“你是说李孝贤?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跟狐狸精一样。”
安良听到妹妹这么说笑起来:
“你也妒忌人家长得漂亮。对了,你别老说人家是整容,我看过她的下颌了,只有左边有线痕,整容是要整两边的对不对?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要是因为对方有什么优点和美德,或者是漂亮什么的才去喜欢的话,就成招聘员工了。现在她也有生命危险,我不放心她自己离开,而且大卫集团有很多问题都要从她那里打开缺口,在情在理我都不能丢下她不管……”
安婧噘着嘴踢了一下安良躺着的大沙发说:
“你当然不会丢下她不管,下午你想都不想就用身体帮人家挡子弹了,平时还那么贪生怕死,上哪里都象总统保镖似的穿着防弹衣带着电g,一见到李孝贤就命都不要了。”
“就是,我那么怕死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垂涎人家的美色……”安婧说完两兄妹都笑起来了。
安良笑着盘起一只手枕着头说:“要是我不死的话,你有个漂亮嫂子也不是坏事呀,你还是求上帝保佑我追到人家吧。我每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了,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会去新加坡的,当然我也会打电话告诉芸姐,她现在在中国,我到那里离中国也近一些,说不定她老人家还会算个吉日来新加坡喝早茶呢。”
“我一会打电话给芸姐,然后和你一起去新加坡,你死了的话我给你料理后事。”
“真好,我想没哪个临死的人有这个福气了,有个修女随时可以给自己料理后事,很专业啊……哈哈哈哈”
安婧蹬着大沙发说:“别扯了,大卫集团那边有什么想法吗……”
李孝贤还没有睡着,她窝在床上一直在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握着一支园珠笔形的mp3音乐播放器。
她进床间后就检查安良买给她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现在女学生最流行的款式,尽管不是很昂贵的牌子,和她平时上班穿的顶级名牌风格不同,可是却很好搭配,她觉得自己去挑衣服的话,大概也就是挑这种风格的了,不过她却从来没有机会按自己的性格爱好挑过衣服。
看过安良的礼物后,她可以安心上床躺下了,她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一直闭着眼睛不时泛起微微笑意,直到全家人都进房间睡觉了,她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过来了,可是她并没有走出房门,只是一直窝在床上听mp3音乐播放器。当她换上安良为她买的衣服走出房门时,扣扣早就在门口候着扑到她身上,扣扣一早上都找不到人玩,正到处摇头摆尾地挑逗有闲的人。
她抱起扣扣走到体育厅,看到安良和安婧都穿着背心和宽松的运动裤,正在空荡荡的大厅中间做一件奇怪的事情。
两兄妹面对面站在一付双杠上,每人一脚踩着一条木杠,四只手臂正在密集地互相攻击和防守,李孝贤只有在武侠片里才看过如此快速精密的格斗。兄妹俩的双脚象焊在木杠上纹丝不动,可是上身却象风吹杨柳一样摇摆躲闪,两双手臂快得几乎看不见,只听到轻轻的噼啪声象爆炒豆子一样不停地响,可是李孝贤眼中所见四只手明明一直绵密地粘在一起扭绞推拉,也不知道声音从那里发出来。
李孝贤看得饶有兴致,可是不敢发出声响,只怕吓着他们分散了注意力,一个不小心从双杠上摔下来。看了一会,她听到安婧低沉地喝了一声,双掌夺得先机,分上下夹住安良的双手向他胸前直推出去,李孝贤知道下一个动作必定是双手双脚无处动弹的安良向后摔到地上,不自觉地惊叫了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安良侧肩闪身让开了安婧的蝶掌攻势,双手在后退中又旋转着使出安婧才使出的蝶掌,竟把安婧的双手反缠到圈子里,并且顺势向后拖出。安婧这一掌本来已经有全力打出一击结束的势头,现在被反过来缠住,更是无法收手,上身失去重心前倾跌落双杠。安良在双杠上向后小跳一步,把下落的位置让给安婧,显示出极为高超的身体平衡力。安婧本来就是小个子,她的手脚一收,就顺利地从双杠中间稳落在软垫上。
李孝贤的心一紧一松之下,忍不出笑着鼓掌,对刚刚跳下来的安良说:“身材好,动作漂亮,咏春拳由你们两兄妹打出来,象一场艺术表演,。”
安良拿一条毛巾擦擦身上的汗,象卖运动饮料的广告人那样风度翩翩地说:“不,咏春拳不是艺术,而是哲学,如果你觉得是艺术的话,只是因为表面太美了。”
他的过火表演又惹得李孝贤笑起来:“你们去洗澡吧,我做早餐给你们吃。”
安婧擦着汗说:“早餐的材料准备好了,都放在厨房的桌面上,你热一下就行了,桂花鱼用来清蒸,再烤几块印度薄饼,昨晚熬了牛尾汤倒出来就可以喝,还有香蕉和腐r,果汁已经榨好了……”
李孝贤想不到两兄妹吃的早餐是如此丰富和混乱,她茫然地问道:
“腐r是怎么吃的?”
安良一边走回自己的房间,远远地丢下一句:“涂印度薄饼!”
安良果然把腐r涂在印度薄饼上,就象在面包上涂黄油,他自己吃了两块后,还涂了一块硬塞给李孝贤要她尝试,李孝贤抵死不从,于是两兄妹按住她往她嘴里狠狠地塞了一片。
三个人打打闹闹地吃着早餐,聚会似乎从太阳升起时就开始,而且永远不会停止。
安良从来没有见过李孝贤这么开心,他总是看到李孝贤端庄稳重地说话办事,从来不会做错事和说错话,从来不会有不雅的动作的语言,可是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发现李孝贤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学生,没有化妆的面色竟比上妆后更有天然的光泽。
他对李孝贤说:“不要上班了,上班要化妆,对皮肤不好,你这样很好看,穿上我买的衣服更加无可挑剔的完美。”
李孝贤被吃了一块腐r薄饼后,觉得味道其实相当不错,这时她拿着一小块自己涂上腐r的薄饼说:“呵呵,我不上班你养我啊?”
安良举着叉子向天承诺:“下个月嫁给我,我养你。”
“哼哼,太轻率了,我还没打算找男朋友呢。”
安良咬牙切齿地在李孝贤面前弯起胳膊,鼓出结实有力的肱二头肌:“你看我这身肌r,你不冲动吗?”
李孝贤看了一下,笑着移开视线。安良追着她的视线走到她的另一边说:“还有,你看这肱三头肌,这不是人人可以练出来的,我也有一条,哇呀呀呀……”他以声催力,整条手臂在颤抖,李孝贤和安婧都笑得停不下来。
“婧修女现在发了几年愿?”李孝贤好奇地问安婧。
(红尘说:女天主教徒进入初学院才可以成为修女,在头十年里可以依次发一年愿,三年愿和六年愿,每一次发愿期结束后都可以选择离开,如果选择留下继续当修女的话,就可以发终身愿,永远成为修女。)
安婧说:“现在是三年愿,再学下去就要发六年愿了,明年再决定吧。”
李孝贤关心地说:“婧修女长得这么漂亮,要是没有男朋友多可惜呀。”
安良接上说:“她是找不到,找得到的话早就嫁了。”
安婧一听就把手上葡萄向安良脸上扔,安良一口接住连皮嚼起来。安婧说:“我是命带华盖星注定和上帝有缘,我爱上帝,上帝爱我,你想上神学院人家还不收你呢。”
李孝贤侧着头问道:“如果我想当修女呢?”
安良和安婧异口同声地说:“何必呢——”
大家都起得早,吃过早餐还没有到上街办事的时候,于是安良就带着李孝贤里里外外地参观自己的复式大屋。
李孝贤看到这里的实际面积已经和乡间别墅一样,一眼看去象是什么房间都可以看透的大空间,走进每一个房间却又象独立得和外界毫无关系。
安婧做了狗食给扣扣,在喂食前还要做每天的强化训练,李孝贤看到扣扣在训练的时候的表情是快乐而认真的,它在整个体育馆里跑跑跳跳,动作精确得象安婧的摇控玩具。
安良用手掌在空中切下:“这里是全家的中线,那一边是住宅区,这一边是训练区。知道为什么这样分吗?”
李孝贤随口答道:“比较安静的那一边适合做起居室吧?”
“对了一半,还有一个原因是体育厅这一边风水比较差。”
“哦,风水师的家也有风水不好的地方吗?”李孝贤好奇地问。
“吉和凶,好和不好是相对存在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没完全的东西,也没有完美的风水。如果我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会一辈子陷于不现实的寻找中,会迷失了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对李孝贤来说,这象是一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她没有听安良说过一句正经话,可是现在他认真说话又象在思索的样子,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李孝贤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性感。
安良和李孝贤在体育厅里慢慢地走着,象在自言自语的说:
“y和阳组成了这个世界,上帝也保留了那个叫魔鬼的y暗面,我们人要做的就是从中作出选择……”
李孝贤轻轻笑着说:“哼,你象神父……”
“我是风水师,风水师就是要找出不好的地方,然后去修建得适合人类居住使用。当然了,医生要面对绝症,风水师也要面对无法改变的坏风水,这时风水师至少可以提醒人们离开那些地方。比如体育厅这一片就是凶地,于是我爷爷就把这里设计成空旷流通的空间消解煞气,并且我们不会在这里吃饭睡觉,这样就利用坏风水做了好事情,至于旺丁旺财的位置我们会天天睡在那里,让自己具备良好的生存力。”
李孝贤走到一支练拳用的木人桩面前,摆弄着木人的手臂说:
“可是你家只有兄妹两个人,也不算是社会上的首富,你们家作为风水世家,不是应该找到最好的风水帮助自己吗?”
“那耶稣为什么不把自己放下十字架,然后象上帝那样降下天火发起洪水惩戒折磨他的人呢?”
李孝贤笑着说:“你下巴上留个小胡子就当自己是耶稣呀?”说完含笑凝视着安良的嘴唇。安良嘴唇上没有留胡子,可以看到清晰的唇线,这唇线棱角分明,嘴角微微上翘让人感觉到乐观,双唇一眼看去显得很精致,可是笑起来却充满喜剧味。
安良也笑了,笑得含蓄可是总觉得有点无所谓:
“呵呵,我才不当耶稣呢,我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有自己的宿命,耶稣的使命是为人赎罪,他可以逃跑,可是他不逃。风水师的使命是为人服务,如果有很好的收入和回报当然好,可是没有的话,也是要尽力而为的。再说人人都有不同的命运,子女和财富的多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极限,风水可以让我们做得更好,但是不代表可以无中生有,也不一定可以改天换地,反正一言难尽啊……”
李孝贤说:“这么说挺消极的嘛,反正就是注定要这样活着了,所以就得过且过的样子。”
“这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了,有些旁人看起来的消极,也许对本人来说已经是全力以赴,就象和尚撞钟。”
“什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李孝贤越来越觉得和安良聊天有趣,而且还感到对自己有点触动。
安良递起手掌指一指路,和李孝贤一起走进地下室:
“这边请……是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得过且过,在古代的姑苏寒山寺有个和尚,在钟楼里一坐三十年,每一个时辰撞一次钟,每次分毫不差,次数不多不少,三十年如一日从没有间断也从没有出过差错,你看这还是得过且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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