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冲道:“我上次问隔壁大娘借鸡毛掸子不是直接上门的,有钱人就是规矩多。”
夏长庚懒得跟这么个粗鄙之人解释,代笔写了拜帖,然后投递进去,自然是标明了岩冲鬼判的身份,没点威慑力的东西在拜帖里面人家一个腰缠万贯的豪绅哪里会理会你一个无名小卒,这方面夏长庚没迂腐。
拜帖投进去没多久,就有家丁客客气气的赶来请他们兄弟进去,夏长庚隐去身形跟在后面,不停的在岩冲和岩青耳边讲一些基本的礼仪规矩,生怕他们哪里做的不对让人嘲笑。
他讲了很多,也很全面详细,兄弟二人的表情也十分淡定,只是一句话都没记住而已。
岩冲脸色板正严肃,身形高大威武,踏进门往主位上的胖子身上一扫,仰着下巴眯着眼睛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胖子立即打了个冷颤,浑身不自在起来。
怎么忽然间就冷起来了?地暖没烧?不是吧……
本来想着什么“鬼判”是不是骗子所以特意装装样子,先给他个下马威再说,便是鬼判又如何?他管的又不是活人对吧!结果看到人进来了,被对方的视线轻轻一扫,不知怎么的全身不自在起来,从里到外都毛毛的,坐都坐不住,忒邪门儿了。
周德文咳嗽一声:“你就是……”他忽然看到岩冲身边的青年,心道,刚刚怎么没发现还有个挺俊的后生,他摸了摸嘴唇上留下的一缕胡须,“你们谁是判官?”
“我就是。”岩冲解下令牌给他瞧了一眼,见周德文没有请他们坐下的意思,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衣袍下摆,顺势走到椅子边坐了下去,表情自然的说道,“本官此次前来是有件相当重要的事情要请教周老爷……幺儿,愣着做什么,过来,坐下。”他指着旁边的座位,看着岩青坐下了,才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正经无辜表情,假装没看到周德文便秘的表情,接着刚才的话题,“听说周老爷以前是苑先生的学生?”
周德文眯了眯眼睛,抻了抻腰,肥胖的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更加放松随意的姿势,然后才慢吞吞的说道:“哼……这也归地府的判官管么?”
岩冲一听,心里乐了,脑子里闪出一排大号字体:心里有鬼!
是不是做过苑先生的学生有什么不敢回答的,态度微妙,眼神闪闪躲躲,没古怪才怪啊!
有意思。
“这个嘛……”岩冲拉长声音,故意吊胖子的胃口,清了清嗓子,顺手拿起花几上的空杯子,“咦……怎么没茶?”
周德文扬声道:“来人,上茶!”吩咐完了眼睛继续盯着岩冲看,无声的催促他往下讲,眼神闪烁不实,来回换了几次姿势,那副明明着急又不愿意表现出来拼命忍着的模样和他之前对待兄弟二人不以为然的倨傲态度天差地别。
岩冲心知其中必然有隐情,也许还和鬼宅的韩姓姐弟有关联,因而有心诈他一诈,最好能套出话来,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因而没急着回答,只是对周德文说:“周老爷急什么,等本官喝口热茶润润嗓子。”然后向周德文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唇边扯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冷笑。
周德文脸色难看之极,沉不住气的质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本官是阎君特设准许行走阳间的鬼判,专管天下不平之事,别说过了十年,就算过了二十年三十年,只要你还活在阳世,让本官碰到了就说不得要管上一管。”岩冲跟他打哑谜,故作高深的说道,“你说本官找你能有什么事,哼,周老爷?”
夏长庚在旁边和岩青咬耳朵:“大人真是太能演戏了。”
岩青使劲儿眨了下眼睛表示赞同,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兄长和周德文的对话也闹不明白,不过兄长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你看那胖子大冷天的都流汗了,到底干了什么亏心事呀。
岩冲讲完,视线直直地逼视着周德文的双眼,神情越来越冷厉阴森,周德文脸色苍白,仿佛看到了什么及其可怖的景象一般,肥胖的身体瑟瑟发抖,浑身瘫软的靠在椅背上,急促的喘着气:“我……我、我不是……”
“周德文。”岩冲慢慢地站了起来,周德文不得不仰视着他,两人一坐一站,周德文压力倍增,岩冲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声音低沉、阴冷,含着莫大的威慑与压迫,“阴官与阳世的人是不同的,但凡说出的话,都做不得假,本官保证,若是坦白,可从宽处置,若是你敢有隐瞒……”
“我……”周德文露出挣扎的表情,眼看就要扛不住坦白了,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眼睛忽然瞪大,语气急促的说道,“你拜帖上说的可不是这些!”
岩冲:“……”老夏!你都写了啥?!
他表情变化不大,但逃不过发现不对后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周德文的双眼,只是极短一瞬的沉默,让周德文抓住了翻身的机会,整个人又活过来了一样,做直了身子怒气冲冲的说道:“什么判官!哪里来的骗子吧!快来人,把他们给老爷我赶出去!不准再放他们进来!”
周德文则从椅子里跳起来,脚步不稳,匆匆忙忙的绕过屏风走掉了,好似有什么在他身后追赶一般。
岩冲准备的说辞和表演顿时没了用武之地,功亏一篑!就差一点点啊,差那么一点点也许就把话给套出来了,所以说……要什么拜帖,就跟老子说的,令牌一现,他敢不放老子进去!
“又不是活人干什么遵守活人的规矩,哼!”被撵到大街上灰溜溜遁走的兄长大人忒没面子,开始跟夏长庚算起账来,“老夏,你怎么就记不住自己是鬼不是人。”
夏长庚:“这么说都怨小生了?大人您还敢再不公平一点吗?何为‘又不是活人’?难道二少不是活人,难道大人您不是活人?在阳间行走本来就该遵守阳间的规矩,小生又不会掐算之法,如何能预料到那胖子忽然就想起拜帖来了。”
“你见过哥和幺儿这种不老不死的‘活人’吗?”岩冲没底气的“嘁”了一声,“懒得跟你吵,酸秀才歪道理多。”
岩青道:“兄长别欺负长庚了,干嘛不讲理。”
岩冲脑袋上顿时乌云罩顶,就差蹲在墙角画圈圈了,嘀嘀咕咕的说道:“哥这不是郁闷吗。”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胡搅蛮缠的幼稚行为实在不光彩,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忒不好意思的嘿嘿两声,看了眼自家一脸不赞同神色的弟弟,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夏长庚,露出讨好的表情,诚恳的道歉,“我不对,我有错,请你们原谅我。”
然后一本正经的给夏长庚鞠了一躬,惊的夏长庚一下飘出几丈远,一脸惊悚的看着他,岩冲大笑,摸了摸后脑勺,“我刚刚脑子一定被驴踢了,说话没经过大脑,真没迁怒你的意思,老夏莫怪。”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道歉,夏长庚反而不好意思了:“呃……大人不必如此,小生没怪大人……反正大人挺喜欢欺负人的。”
“……”岩冲==,“后面那句不用说。”
“幺儿……”岩冲转头看着岩青,一脸让人寒碜的委屈表情,“你刚刚批评哥了,玻璃心哗啦啦碎一地。”
夏长庚无语的飘远,背对着这俩明显是要黏糊起来的一对。
岩青看着他大狗似的乞怜模样就好笑,摸摸他脑袋:“兄长乖,我还是最喜欢兄长的。”
“还有呢?”岩冲觉得不够,哀怨的看着他,“心还是碎的。”
岩青瞪圆眼睛,小心的问道:“兄长,你真不开心啦?我就说了那么一句。”
岩冲点点头,深沉道:“是有点。”他直勾勾的注视着岩青,不声不响,目光让人发毛。
岩青抿了抿嘴唇,往周围看了看,他们就站在路边的巷子口,夏长庚飘的蛮远的,又背对着他们,街上基本上没人经过。
他捧着岩冲的脸,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然后又抱了抱他,轻轻的拍拍他的背,红着脸小声道:“这样可以吧。”
岩冲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心口暖烘烘的,将岩青整个搂住使劲儿抱了一下,揉揉他的脸,接着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带,心情极好的笑道:“乖幺儿,走吧。”
夏长庚眼睛斜这俩人一眼:“大人,现在怎么办?”
“这样,反正这事儿也不急,我们慢慢查,往龙宫走一遭吧。”岩冲瞥了眼夏长庚,“老夏你的情况我真的非常担心啊,怎么说老狐也是你的启蒙老师,修炼出问题自然要过去问问他,顺便说一句……连他婚礼都不去参加你太不厚道了!再拒绝就绝交哦!”
夏长庚推脱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听到岩冲这么讲,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皱着眉头,似乎很挣扎,表情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第一次这样明明白白的表现出对去龙宫的抗拒和排斥。
“老夏,说实话,龙宫有你不相见的人,是谁?”岩冲这回不打算放过他,语气强硬的逼问,“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大人,没有人欺负小生……是小生把人给得罪了。”夏长庚一脸苦逼。
☆、第47章小妖精
“小生得罪的,正是洞庭龙君。”夏长庚脸色难看,“详细经过大人就不要问了,总之小生把龙君给得罪了是真的,龙君让小生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更不能对外人泄露……别的,小生已经答应了。”
说了跟没说差不多。
“我觉得洞庭龙君不像小心眼记仇的啊。”岩青安慰夏长庚,“长庚,要不然我和兄长陪你再去和龙君道个歉吧,也许他这儿气已经消了。”
夏长庚苦着脸叹气,“没用的,这种事情……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二少你别问了,总之一切都是小生的错。”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其实小生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什么呀。”
那什么呀?夏长庚你故意吊人胃口的是吧。
岩冲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老夏,洞庭龙君不是让你别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吗?你虽然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却向我和幺儿泄露了你和龙君之间的恩怨,你又说了这么多语焉不详的话,难道就没想过,我和幺儿会忍不住亲自问洞庭龙君吗?”
夏长庚脸色变了变,十分紧张的说道:“大人,你可别害小生啊。”
岩青也不放心的问:“兄长,你要干嘛?”
岩冲露出个贼坏贼坏的笑容:“你要是不想让我去对洞庭龙君说――喂,你和老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对你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没关系说出来我给你出气……这样的话,就老老实实的把一切告诉我们。”他眯着眼睛,威逼利诱,“你说出来,我和幺儿肯定能为你保密,真的,说不定还有法子帮你解决麻烦,难道你还不信我们?”
夏长庚不客气的说道:“不信!哼,大人说的话,小生一句也不信,小生要信只信二少!”
“那行,你告诉幺儿总成了吧?”岩冲大大方方的退一步。
“有什么区别!”夏长庚道,“转身二少肯定都告诉你了。”
岩冲不耐烦道:“你不是信幺儿么,让幺儿保证不告诉老子不久得了。”回头哥在偷偷问幺儿,哈哈……“幺儿,你告诉他你能不能保守秘密。”
岩青点点头:“嗯。”不待岩冲高兴,他又道,“可我不能让长庚做出失信于人的事情啊,长庚既然保证过了,兄长,还是不要逼问他了。”
岩冲:“……”
岩冲:“夏长庚你说不说,不说我可真去找洞庭龙君了啊。”
夏长庚坚定的拒绝,不为所动:“不说!”
“行!”岩冲竖大拇指,“有骨气,不错!哪天洞庭龙君来找你麻烦,你可千万要有骨气的别来找我们帮忙哈。”
夏长庚嘴硬道:“若是龙君想找小生的麻烦,大人和二少哪里还能见到小生。”
岩冲拍拍他肩膀:“说不定什么时候龙君就又改变主意了,龙脑子里怎么想的我们人怎么会知道。”岩冲笑,“你保证你惹的麻烦不会危及性命?”
夏长庚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吧……说出去,只是有些丢脸罢了,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动小生吧……而且,龙君那等风姿的仙人,又怎么会出尔反尔和我这样一只不起眼的小鬼计较……呃,太多。”
哎呀,说漏嘴了吧~
看来老夏是干了什么让洞庭龙君很丢脸的事情,所以才有那个“不准说出去”的约定。
“行了。”岩冲给了他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去龙宫了,老狐和小鲤鱼新婚燕尔,我们过去打扰多不厚道。”他不在意的把夏长庚的八卦抛到了脑后,从夏长庚的反应来看,他惹的麻烦也许根本不算什么,总不可能和那会儿的老狐上了玄于一样把龙君给上了吧……哈哈。
岩冲被自己的脑补给雷到,甩甩脑袋,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给压下去,先别说夏长庚生前是娶过妻子的,是个板直板直的直男,龙君那样强大的武力值,就算是真发生点什么,也得是夏长庚的菊花被龙君给XX了,真发生了那种事情,夏长庚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过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有牵扯?
岩冲心里犯嘀咕,默默地把夏长庚的这件事给记住了,决定再观察一阵子再说,探探老狐的口风,看洞庭龙君近期的心情怎么样……总之前些日子他完全没从那张冰块脸上看出来有任何不对,果然是龙君啊,面子功夫真不一般。
……
苑家鬼宅的调查虽说在周德文身上断开,不过也简介证明了那位苑先生还有他的学生们有问题。
鬼宅周围的住户在闹鬼之初就陆陆续续的搬走了,其他人对鬼宅的了解上仅限于不靠谱的传闻,夏长庚化出实体帮忙,三个人分头行事,问来问去也没问出有用的东西,周德文有了警惕之心,就算明知道岩冲很有可能是真正的鬼判,恐怕也宁愿藏着掖着也不肯说实话了。
兄弟二人起床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晌午,兜兜转转,天又黑了下来,无奈之下,只能回到客栈里面去。
“明天再说。”岩冲道,“我跟幺儿的房子还没着落呢,老夏你知不知道岳阳哪里有专门给人盖房子的施工队的?”
夏长庚呆了一下:“施工……队?”他摸摸脑袋,“大人问的是帮忙盖房子的工人吧,这个,要先出钱请人清理废墟,再购置木材砖瓦这些盖房子用的材料,工匠方面……可以打听一下。”
那要盖到猴年马月……重新买一座?他也得有那个闲钱啊,凉城倒是有岩家的老宅,可在凉城人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兄弟,哈,得罪了的那个谁谁谁还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找他们,所以凉城不能回的。
“幺儿!哥决定了,心动不如行动!”岩冲听着屏风另一头的水声,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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