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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名字琢磨着这个人。

将他从祁庄带走,是想着他是傻子,在这漫漫行路中可供自己挑逗娱乐,却不想事情会是这样。天下事天下人,非人能料的事实他本就看得通透,为何现在他却心中不愉?

他端起边上的茶预饮下,却在闻到扑鼻的茶香时顿下了动作。

用茶水洗发?哼,他这茶可是难得的东海龙舌,非皇家之人不可供用的贡茶,他倒好,竟然用这等茶来熏发,也不知他是不懂它的珍贵还是懂而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他将手中的茶重重忘桌上一搁,茶水因力而外溢。

……

祁梧栖所在的房间。

在未回来前,他是研究字画的专家,每一幅画他都极度珍惜,若有损,他也是尽力修复,可如今却要把背他之浴

祁梧栖决定之后,便打开房门找黑子要了一些银两便出了这客栈的独院。

上街买了他所需要的器具之后,又匆匆赶回。

三日之后。

祁梧栖拿着补好的画来到应青录的房间,而此时的应青录正在独自下棋。

似乎下到一个难解之地,他紧蹙着眉头盯着棋盘上的棋局毫无动作。

祁梧栖走到他的身边,垂眸看了一眼上面的黑白子,这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沉默的从应青录手中取过白子,将它置于该放之地。

应青录在他放下棋子之后,心中一禀,细细观察此时的棋局之后,展颜笑开。

他收回目光抬头向祁梧栖看去,“你会下棋?”

“只是略懂一二。”祁梧栖淡笑着指了指棋盘,“黑白厮杀可谓是壮观,厮杀壮观便是残酷。棋言心性,此棋局祁某看到了便罢,你还是将它收起来吧。”

应青录在听到此话后,伸手扯着他的衣襟将他带向自己。

鼻与鼻之间只有一拳之距,呼吸间,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吐出的热气。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祁梧栖的耳朵开始发烫。

他的目光落在应青录的薄唇之上,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上一世两人间的亲密举止。

上一世,他对情/事淡薄,故而从不主动,而这一世依旧如故。若非如此,在【重生】前的二十八年里,他又怎么可能连对象都没有一个?

可薄此时此刻,两人的暧昧的距离却让他有一些情动。

祁梧栖在心里苦笑,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心中之人明明在自己的面前却无法言明和碰触,这是何等的抓心挠肺?

他收回心神,对着应青录稳声道:“画已经补好,你要现在看吗?”

应青录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祁梧栖话中有话他不是听不出来,可是他心里还是疑惑重重。

这几日他趁祁梧栖在屋闭关补画时让段靖去查了一番,而段靖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心中更加疑惑。

那祁善伦确实有四子,而他祁梧栖也确实是祁庄的三少爷。而段靖带回来的消息中,祁梧栖的过去也如那老妇说的一致――自从四岁便住进了祁庄后院悄养起来,他的存在只有祁庄庄主和在祁庄干了几十年的老仆知道。

虽然祁家人知道他存在的人都说他是个傻子,可事实是他并不傻。从他的谈吐中,他便能看出此人修养极佳,刚才那一颗白子,便看出他棋艺颇好。

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完全与他得到的消息不相符,这叫他怎么不心生猜忌?

不过,他说过不会问他的过去,那么他便说到做到,所以即便心中再疑惑他现在也得忍等忍不下去的时……

想到这里,应青录松了祁梧栖的衣襟,顺手将他往后一推。

祁梧栖踉跄两步后才稳住了身子。

仿佛应青录对他的失礼没发生过一般,祁梧栖抖着衣服将皱褶理平后,才将手中的画递了过去。

应青录看了他一眼,才将画接过。

他将卷画的细绳打开,拿着画的端便松开了手。画卷随着他的动作向下翻滚而展。当他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瞬间抬头看向一旁的祁梧栖。

祁梧栖对着他淡淡一笑,然后弯腰将画的另一端轻轻拿起,“你小心一些,这画可是经不起你的粗俗。”

应青录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从他的手中接过画的另一端,将画拿到之前取画的地方将它挂回原位。

他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祁梧栖冷笑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爷的画你也敢随意动刀?”

祁梧栖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让自己还不习惯的长发,“此画是你用来做礼用的,只要你爹喜欢,动了刀又何妨?”

第十一章

画,本是一幅农耕图,由天下闻名的季付所作。季付所作之画即便朝廷的人去求,他若不愿相送也只能无功而返。

季付是一个画痴,他一生作画少说也有上千幅之多,可留下来的却不多。别误会,季付并非已逝之人,他此时还在人世。

既在人世,为什么留下来的画却不多?那是因为大部分的画都被他自己撕毁或者烧毁。

对于一个画痴而言,对于金钱名利的追求可谓是淡薄至极,在他的心中,只有真正懂画之人才可拥有他的作品。

如今的天下,战乱之事处处可见,在这种需要武力的情况下自然是崇武不崇文。再则,做官的追逐名利,做百姓的忙着填饱肚子,商人为人狡诈不得重视,读书之人十年寒窗只读圣贤书,即便出现那些喜爱作画的才子佳人,在季付看来那也只是他们闲暇时用的娱乐和卖弄的手段而已。

在这样的时代像季付这种一生为画而狂的人少之又少。偏偏他这个人心性高傲,外人携带重金来求画,他却宁愿三餐不饱也不愿让自己的画沾了世俗铜臭之气。是而他这一生所做的画,赠送出去的不过七八幅而已,而这些画全由真正懂画惜画之人而得。

他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赠送出去的也少,久而久之便放在家中堆积如山。他的画功在增进,画风在改变,当他每每回头再赏自己曾经那些作品,便觉得这里不满那里不如意。因此,他便把那些自己不如意的话一幅幅的毁掉,于是剩下来的自是不多。

应青录去求画,在季付的面前,即便抬出他高贵的身份也是无法得到的。应青录深知这个道理,便隐去自己的身份,在季付家中死皮赖脸的晃荡了一个多月才有幸得之。

应青录在季付家中并非什么都没做,季付既然痴心于画,那么应青录便投其所好不时的向对方请教。季付虽为人高傲,但是他却深喜爱学之人,便也时不时的提点他。

应青录这一招来得妙,时间一久,他孜孜不倦的样子便入了季付的眼。时满一月,应青录在他的指点之下画功倒是长进了不少。

古时候的清高者心中无私念,季付年纪大了,自然也想收个徒弟好好,见应青录颇有天赋,便向他提起收徒的话来。

应青录见时机成熟,便做出为难的样子。季付问他为何为难,应青录便把自己的身份全盘拖出,之后又道自己身负重任,无法安心在他身侧好生学画。

季付闻之,深思一番后,还是决定收他为徒弟。

数日后,应青录装出急着要离去的样子去向季付告辞,季付问他为何急于离去,应青录答曰:此次前来拜会季夫子本就是为父求画,既然季付不愿,青录自是不会强求。父皇寿辰在即,虽未帮他完成心愿,但为父做寿是必行之事。

此话一出,季付当即应下了作画之事。他问应青录用何种题材作画,应青录犹豫片刻后,道:大应天下多征战,后备之物必为粮。作上一副农耕图,告知帝王应重锄。

此事是祁梧栖和应青录鸳鸳相抱时,应青录才将此事告诉祁梧栖的。

而今不用应青录告之,祁梧栖便已经心知肚明。

此画在别有用心之人的眼中,它便有双重之意。

此画面上之意虽是献策,同时告知帝王君忧臣先忧,君虑臣先虑。用白话来说,这就是告诉帝王若要长期征战,那么后方之事无需抄心,这些事就由做臣子的来忧虑便可。

这话便有双重意思,就要看帝王的心往何处想。若往好处想,那便是告诉帝王他要做一个为帝扫除后方障碍的忠臣,若往坏处想,那便是你想把持后方以控前方。

再则,送去的画如现今一般被刮伤过,而应青录招来的那个修补之人偏偏由着那条刮痕绘出了一条龙来,帝王见画有损,心情本是不好,再加上龙飞田地之上,那更是让人歪想到送画人要做土皇帝。更不巧的是,画中田地取景于帝都周边的一处。送画想要做土皇帝,而且就在京城边上,那不就是有造反的心思吗?

这便是帝心难测之处,谁知道他会把一个简单的事伸展到何处去?

上一世,应青录和帝王正在僵持之中,修补画的人将画拿来时,应青录根本就没看过一眼。在应青录看来,登上皇位之事又不急于一时,待你驾崩之后,好戏才上场。如今帝王早就忌讳与他,应青录心想送你一副刮损的画又怎样,反正你都忌讳与我了,我也不在乎一幅画你的那点怒气。

因而应青录根本就不知道那幅画给他惹来的何止是惹怒帝王?这画,给他惹来,是杀身之祸!

所以,已经一世的祁梧栖对这件事极其在乎,既让他带着前世记忆回来,那是不是上天让他来改了所有人的命盘?

虽然他有利器为应青录翻盘,但他不会帮应青录君临天下的,他这一世要做的,就是让他不再被人囚困一生,同时,也为应青录了却了上一世【若有来生,即便弃了浩瀚壮志也不愿输了你】的誓言。

上辈子他们两个的结局悲喜参半,而这辈子,他会学会算计,让他们二人的结局得以圆满。

季付所作的那副农耕图被应青录刮伤,好在刮伤的位置是在中上方。所以祁梧栖将画刮伤的部分切除,留下的部分慢慢的修成椭圆形,而后又用精致的绯红色锦布一点点的将画的边缘扎边。待这一切做好之后,就将它平整的贴到早先买来的云锦之上,随后又去厨房找来木炭,用木炭在布料上一左一右的勾勒出两个做着抬图动作的长发老者。

等这一切做好之后,他有急急忙忙的拿着它出门找上了绣娘,她们用了两天一夜才将两个老者的身形绣了出来。

祁梧栖随后又取来上好的画纸,将贴着画的云锦又贴覆在纸面上,这样才大功告成了。

其实祁梧栖采用的是现代工艺品的做法,只是时代落后,很多现代工艺所必须的东西都没有,且说时间也很紧迫,他也只得用着这种简单的方式稍作处理。

在当今的这个天下,这画可算是独一无二了。

所以应青录在看到这幅画后,虽然表面上生气,可是心底却是狠狠的赞了一把。

“此画是你用来做礼用的,只要你爹喜欢,动了刀又何妨?”

应青录在见画后心中本无责备之意,可祁梧栖的话却把他心中的赞意瞬间抹去。

“你怎么就能肯定我爹会喜欢这种残缺之画?”

祁梧栖知他有心刁难,于是不慌不忙的道:“何为全?何为残?在某种情形之下不过是就取决于人心。此图重新题名为《丰》,其中之意,想必不用祁某多言。”

他的话刚一落,就见应青录伸手而来,他本能的想要避开,可是在身动前却止住了动作。

应青录的手在他的脸上轻拍了两下,“若是我家的那位不喜,那你就得把它给我生吞了下去。”

“好,”祁梧栖一脸淡然。

应青录见他的反应如此无趣,于是用鼻子对着他哼了一声。

他这反应倒是把祁梧栖给逗笑了,他无奈的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道:“祁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应青录绕过他走回之前的位置坐下,好看的手指将棋盘上的黑白棋一颗颗的收入棋罐之中,“应青录,字倾允。”

“倾允?很是拗口,在下可否唤你青录?”祁梧栖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随你。”

“你是大应人?”

应青录将手中的几颗棋子放入棋盒,“如何见得?”

祁梧栖抿笑不答。

应青录见他如此反应也懒得追问,于是换了个话题又道:“明日我便会离开壅戌,你可要跟着我离开?”

祁梧栖垂下头以手扶额做出思考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对坐的人道:“这壅戌实在没有让祁某可留念的,且祁某也想走出壅戌去游历一番,若是青录愿意,你便捎上我吧。”

应青录被他口中的【捎】字给逗乐了。

“捎上你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的身上可有银两?”

祁梧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上一世可没有这一出啊!青录你这个奸诈之人,明知道我身无分文却偏偏要我难堪!

见他如此表情,某人自是满意的笑了。

“衣食住行的开销可是不小……”

祁梧栖吸气忍住心中的怨气,“那你要我如何?”

应青录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罐中一丢,“果真聪明。你也瞧见我的那两个属下了,一个呆一个闷,这一路上可真是无聊得紧,既然你愿跟在爷的身边,那你只需哄爷开心便可。”

祁梧栖:“……”

见他一脸无语,应大少爷脸上的笑意更盛,“修画三天可有休息?”

祁梧栖知他明知故问,于是干脆不答。

应青录看了他一眼后唤了一声门外的黑子。

黑子从门外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对着他叫了声主子。

“带他去休息吧。”

三天未休的祁梧栖也没有精神再跟他耗下去,于是干脆起身往外走。

“等等。”

祁梧栖转身。

应青录问:“你可会泡茶?”

祁梧栖回:“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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