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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姚贾顶着青肿交错的脸出现在李牧的帅帐之中坐好。

在几位上将为了二十三万燕军该如何处置争执不下的时候,他静静的听着他们交谈。

当杀掉燕军的呼声成了最高点的时候,姚贾终于开口了:“国主有命,战胜了燕国之后,曾经的燕国士兵就是我大秦的百姓,不可屠杀平民。”

李牧从来不像白起一样杀性过重。

因此,在手下的将领们争执不休的时候,李牧一直没有开口表达自己的意见。

此时听到姚贾出声,他立刻道:“姚上卿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也好为我们这群武夫解决眼前的困境。”

燕国不像韩国有着满仓的粮食。

蓟城之中虽然也屯粮不少,可这些粮食数量显然不够养活二十三万张嘴整日白吃白喝。

“又要到了春耕的时候,不如将他们登记名册,送归故土,等到农闲的时候服徭役,前往赵地修筑水渠――姚贾想,比起性命来,他们一定不介意服十年徭役。”姚贾说着笑了起来。

姚贾和这群武将思考的问题从来不同。

武将担心的是燕军再次仗着人多势众作乱,而姚贾在乎的是国主准备主持修建的工程缺了多少人手!

姚贾从来都是一个既有眼光的聪明人。

他早就看清楚国主不愿意让国民承受着沉重的赋税,也不愿意他们服过重的徭役。

否则,以大秦现在锐不可当的气势,国主此时不会仍旧住在前几代国主们修建的咸阳宫之中,从不大兴土木建立更加气势恢宏的宫殿。

一个全心全意将思绪全部放在兴修水利,为了百姓谋福祉的国主,怎么可能会希望在他征服华夏土地的过程之中,以残暴的手段毁掉这么多青壮劳动力呢?

国主必定希望留下这群人的性命,去做值得做的事情。

姚贾毫不犹豫的对在场的将领们提出以徭役赎命的方法。

他紧紧盯着在场的将军们,等待着他们给出答案。

在场的将军们大多数心思是不够细腻的,加上姚贾多年来深受国主信任,他们相互看了几眼,竟然全同意这个办法。

李牧更是直接道:“那此事就交由姚上卿管理了。国主让我们速度赶回国中,恐怕有事情要交代我们做,还请姚上卿在此多耽误些时日。”

姚贾无所谓的笑了起来,拱手应下这些繁杂的事情说:“多谢李牧将军的信任,姚贾会处理好此事的,但是我需要一些会写字的帮手,不知道将军能够提供些人手。”

二十三万人的身份统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姚贾就是再能干,自己一个人也处理不了这么多的内容。

“秦初将军手下有五十来个识字的士兵,姚上卿不介意的话,可以向他调派人手。”李牧微笑着说。

李牧早就打算将秦初一同留下来。

这样一来,既能够让秦初帮助姚贾统计战俘,也可以让秦初给有了小心思而对他不服气的士兵们一点颜色看看,把他们都打到服气。

“多谢将军。”姚贾露出喜悦的笑容,开开心心的应下此事。

燕国的战事虽然一直打来打去,可结束的竟然比不停等待大梁城地基被河水泡烂的魏国之战还要早。

因此,路途遥远的李牧竟然和路途比较短的王翦同一日率领大军回到了咸阳城中。

秦子楚一大早就带着嬴政前往城门口等待着他们归来。

阳光暖洋洋的照射在秦子楚脸上,色泽庄重的冕服完全吸收了阳光的热力,让秦子楚昏昏欲睡――因为范睢准备告老还乡,而导致朝局略有些震荡,秦子楚和彰黎一同经历着来自臣子的为难。

只有彻底将他们压服,秦国上下才能够真正让秦子楚如臂使指。

为了能够在朝堂上给他们好看,秦子楚总是忙到深夜。

“若是困了,靠着朕的肩膀睡一会吧。”嬴政皱眉将秦子楚按在自己肩头。

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捂着秦子楚的眼睛,不让一丝阳光漏入他眼中。

秦子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干脆侧过身子,整个人都窝进嬴政怀中。

他用鼻尖蹭了蹭嬴政的脸颊,慵懒的笑了一下,随即,低声道:“那我睡一会,两位将军过来了要记得叫醒我。”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秦子楚疲惫的模样,忽然说:“子楚,你若是觉得辛苦,退位吧。”

相交多年,秦子楚当然明白嬴政说出这句话不是为了从他手中完全夺回权柄。

可略一思索,秦子楚竟然还是觉得嬴政的提议很令人心动――将秦王的位置交给嬴政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子楚微笑着说:“好,不如封赏群臣的时候一起说了。我确实有些厌倦了与人勾心斗角,而且,我也想要好好睡一觉,不必每日都是被宫奴叫醒,催着上朝处理政务。”

看着他有些撒娇的神色,嬴政忍不住抬起袖袍遮住两人,主动凑过去含住秦子楚的嘴唇,跟着低声说:“是啊,朕也想要能够有一个早晨,拥抱着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你,而不是面对只剩下余温的被褥。”

155重愈千斤

秦子楚闻言亲了亲嬴政的侧脸,低笑道:“别说得这么委屈啊。其实你平日练剑,比我起来早的时候多多了,而且,从此之后,冷被窝都该是我享受了。”

“……呃!”他腰间猛然多出一条手臂,手臂的主人将指尖定在他的痒痒肉上抚弄。

秦子楚浑身一颤,忘记自己刚刚还想要说些什么了。

“子楚,你难道打算日后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来吗?”嬴政的手指隔着厚重的冕服在秦子楚腰间的软肉上轻轻滑动。

其实,隔着厚厚的冕服,秦子楚根本体会不到这种微妙的碰触,可他仍旧缩成一团,觉得自己浑身发痒。

秦子楚撑着身子坐起来,脱离嬴政的怀抱,回眸给了他一个责怪的眼神,低声道:“现在起床的时间根本不人道。”

说着话,他伸手摸了摸嬴政的脸颊,忽然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阿正,日后要早起的人就是你了,可要挺住啊。”

嬴政握住在他脸上来回乱摸的手掌,顺势将秦子楚扯回自己面前,抵着他的额头说:“朕以前每日要批阅一百二十斤上奏的书简,早就‘吃得苦中苦’了。子楚,你想好自己退位之后该如何生活了吗?若是每日居住在宫中,朕会忍不住限制你,直到将你困死在身边的。”

秦子楚听了他的话笑起来,拉过嬴政干脆一起向后躺在铺着厚厚兽皮的车厢地板上。

他侧脸笑着看向嬴政,平静的说:“我会现在开始‘患病’,慢慢淡出重臣的视线。我现在这样的年纪,无论如何不能继续用这么年轻的面貌出现在群臣面前了。否则事情会变得非常棘手,也会变得对你很不利。至于,我日后要做什么?”

秦子楚说着笑了起来:“天下之大,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做的。”

他翻身面对着嬴政,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凑上去,不断啄吻着嬴政棱角分明的嘴唇,低叹了一声:“其实,我喜欢枯燥无味的平淡生活,能够像我父母一样每天各自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然后下班回家一起分享生活的细节――这是一件很让人憧憬的事情。”

嬴政从秦子楚的叹息之中能够听出他话中的无奈。

他心里很清楚,一旦秦子楚开始着手退出秦国政坛,那么他注定不能够在人前现身,或者说,出现在上层的贵族之中,被他们发现秦子楚始终年轻的秘密。

否则,哪怕是秦国的贵族们也会人心浮动,他们会很快意识到秦子楚永不衰老是一件多么充满诱惑的事情,然后将这个秘密撒布开来,之后,无论生出的到底是恐惧、崇敬或者激起贪婪之心,对秦子楚来说都是一件坏事。

但,若是让秦子楚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送走有了,嬴政根本舍不得!

秦子楚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无论如何都要久居深宫“静养”,直到最后假死才能够获得自由。

想到这样的结果,嬴政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阿正,别想那些没用的,敲到船头自然直。我们先安稳的在宫内住个三、五年,也好让我好好休息一阵子。”秦子楚说着开起了玩笑,“到时候我请求国主面见,然后与你君臣相得,这也是美事一桩啊。”

嬴政对上秦子楚带着笑意的眼睛,沉默许久之后开口道:“朕不愿意被你跪拜,你应该和朕坐在一起,接受整个全天下人的顶礼膜拜。”

秦子楚笑了笑,他并没有接着嬴政的话继续说什么,而是与他手指交缠在一起。

“国主,王翦将军和李牧将军前后出现了。”内侍跪在车外低声将消息传进来。

秦子楚慢慢坐起身,嬴政小心翼翼的替他抚平冕服的压痕,两人相携走下车架,站在城门口。

王翦和李牧手下的大军早就已经远远的停在城外,跟随他们进入咸阳城中的只有几名取得了彪炳战功的将士。

一见到秦王子楚的身影,他们立刻跪下叩首。

秦子楚走到将士们面前,左右两手各自扶住王翦和李牧的手臂,将他们从地面上拉起来。

他温和的笑道:“二位将军得胜归来,为我大秦开疆扩土,建下不世功业!”

刚刚站起身的王翦和李牧听到这些夸奖,立刻又朝地面跪去。

王翦不给秦子楚任何反应的时机,高声道:“若非有国主的信重,王翦绝无机会攻下大梁城,国主谬赞,王翦愧不敢当。”

李牧跟着屈膝,同样谦虚的说:“李牧擅自挪用军粮,有负国主所托。国主不曾责罚李牧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国主的赞赏,李牧受之有愧。”

“二位将军请起,寡人说过给两位绝对的信任,二位掌兵之后就绝不会为难你们。有错当罚,但两位将军的功绩早已经超过了其中的小错,请二位将军不要再推辞了。”秦子楚再一次将他们从地面上扯了起来。

随即,秦子楚笑着说:“两位将军请登车,咸阳宫内已经为将军们设下大宴,接风洗尘。”

硬是抓着王翦和李牧二人一同登上车架,一行人很快回到咸阳宫内。

宫中早已准备了盛大的宴会。

圈养在宫内的歌女舞女舞动着妖娆的身体,美貌的宫女也不停为有幸参加宴会的官员和将士们斟酒夹菜,宴会上一片热闹的景象。

秦子楚举起酒樽站了起来。

大殿之中立刻静了下来,歌女和舞女悄无声息褪去。

忽然,他神色肃穆的开口道:“武安君月前已经辞世,寡人心中悲恸难当。他阖眼前曾经说过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够看到攻打燕国和魏国的将领得胜归来――今日,武安君而已瞑目了!武安君生前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攻克城池无数,是我大秦最出色的将领,无人可及。哪怕武安君年岁渐长、不良于行后,他仍旧为了大秦训练出一批又一批悍不畏死的战士。借着今日这个好时候,武安君死前受封的爵位完全不能够表达寡人对他一辈子为国奉献的感恩。今日起,我大秦对武将的封赏从过于的二十一级,再跃升一级,扩为二十二级。”

说到这里秦子楚顿住声音。

在全场的文臣和武将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心中焦急的等待着“二十二级军功到底是什么?”的答案的,哪怕原本有些微醺的人,此时也瞬间清醒过来了。

直到这时候,秦子楚才语速缓慢的说:“寡人决定,为武安君家中弟子余荫三代,降等袭爵。”

余荫三代!

在场的武将们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

哪怕“余荫三代”的代价是降等袭爵,可无论如何这三代的爵位和荣华富贵都是凭空赚到的。

秦国以前早就彻底废除了余荫的制度,称其为毁国之策。

因此,哪怕一个个人才来到了秦国谋发展,可对子孙的忧虑也从未放松。

他们就怕自己一旦过世,将不能再给后代留下好处。

但是现在不同了!

武将拿命在战场拼杀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因为前方有一个看似不可能达到,却已经获得了好处武安君作为先例,领受着三代爵位矗立在前方!

等到下了宴会,他们一定要回去好好查查武安君到底攻克了多少城池,才获得了这样的封赏。

范睢一见时机成熟,立刻跟着走出桌案。

他跪在大殿正中,朗声道:“国主,臣范睢比武安君还要年长,此时头昏眼花,已经看不清奏章,也写不出工整的字迹了。请国主能够允许老臣致仕,回家含饴弄孙。”

范睢请辞,秦子楚当然不能够随便就应下此事,否子会显得他赶走先帝留下老臣的心情特别迫不及待。

因此,秦子楚露出为难的神色之后,婉拒了范睢的请求:“范睢相国乃是我大秦的中流砥柱,武安君已逝,此时更需要您来稳定朝局。”

范睢发出苍老的笑声,平静道:“若是老夫仍旧精神饱满,自然愿意再为国主在担任相国之位二十年。可老夫现在已经看不清楚奏章上写的都是什么了。三代国主都对老夫都恩重如山,范睢实在不能素尸裹位,继续占着尊贵的相国之位,却不能为我大秦做一定点有益的事情了。”

“范睢相国太过自谦了。”秦子楚扶起范睢坐到自己身边。

范睢摆摆手,郑重其事的再次叩首道:“请国主任用彰黎为相,准许老夫告老还乡。”

秦子楚遗憾了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认命的说:“难道相国竟然不肯为了寡人继续留下吗?”

彰黎用十分留恋的视线在大殿之中绕了一圈。

然后,他跟着叹了一声,颓唐的说:“老夫不希望自己老眼昏花之后阻挡国主的雄心壮志,也不想这般年岁还要继续日夜操劳。请国主恩准范睢的请求。”

秦子楚这才说:“好,寡人准许范睢相国致仕,从今日起相国之位由彰黎担任。”

话落,秦子楚转过身,态度认真的向范睢叩首三次,然后道:“范睢相国定下我大秦并吞九州的计划,是我秦国的恩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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