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玉佩给了时千之后,景肃就起身离开了,听得门关上的咔嚓声,时千心里有些疑惑,但随即视线便被玉佩中出现的身影吸引了。
少女依旧一身红衣站在时千对面,眼里满是不自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时千,咬了咬下唇,终于扭扭捏捏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你叫什么?”又喝了口茶,时千看了眼方才景肃坐过的凳子,也不叫对方坐下,只挑眉问道。
“杨可艺。”
“五年前发生了什么?”时千至始至终没有进过那个村子,与这少女也只见过一次,又如何与她沾上了因果?若说前世也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少女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看着时千手边的杯子冒出的轻烟微微出神。
五年前那一面后,她想来想去就是觉得不舒畅,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忽视过她,下次看到一定要他好看!不过这也就想想,且不说她根本不知道时千姓甚名谁,更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回家闹了几天别扭,也便就如此罢了。
但就在一个月后,她从山上采了些野果回村,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小姑娘,你们这最近有人来过吗?”
“没有。”葛岩村虽然人多,但也算是与世隔绝,许多年不曾有人来过,排斥陌生人已经成了本能,更何况来人的声音算不上友善,长相也令人厌恶,在听到他问话之后,她第一时间便想起了那个雨夜的白衣少年,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选择了隐瞒。
“应该是约莫一个月前,你细下想想。”莫五州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眼里却满是阴毒。
“都说了没有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杨可艺脾气算不上好,既然已经认定这人并非好人了,她自然不可能将少年来过这里说出来,一脸不耐烦的赶人,“我们村子不欢迎陌生人,你没事可以离开了。”
但莫五州是何许人也,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说的真话。更何况他自信他留在少年体内的魔元定然不可能让他跑远,就算过了一个月,也能让他找到痕迹,而他魔元气息最后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见到少女微微躲闪的神色更是笃定了对方在欺骗他。
这样的认知却是让他恼了。
接下来便是杨可艺的噩梦,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全村人口在火中哀嚎着死去,她无能为力,怎么哀求都不能让那个人有一点恻隐。但这还没完,本该在火中死去村民们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听到了那个人阴测测的笑声,冷得入骨。
后来,她的灵魂仿若被撕成了两半,不,确确是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成为了鬼窟核心,一半成为了勾人入鬼窟的魂使。
若是没有生人入村,每一晚她都会如同第一天一样,被那些失了理智的鬼魂们啃食一遍,其中还包括她自己的另一半,这是莫五州的诅咒,只要那个鬼窟存在,她便会永远遭受那种痛苦。
幸好时千又出现了,虽然这五年他变了许多,但她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说不上对他是什么感觉。当初只是短短一面,她对时千的确是有过好感,少女的喜欢总是很单纯,所以她才会在莫五州到来时下意识维护他。但经过后来的变故,她却早已失去了当初的单纯,正是这个人间接害得她自小生活的村子变得寸草不生,她的父母乡邻都死在了那一簇火下,那夜村里蔓延的绝望至今仍在她的记忆深处。
但说恨,她却也并不恨时千,她向来喜憎分明,屠村的是莫五州,让她痛苦五年的也是莫五州,要报仇也是找莫五州才是,与时千无关。
将杨可艺的叙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手指在杯壁上轻轻划过,时千神色微暗,他并不意外在她口中听到莫五州这个名字,但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仅仅是见了一次,自己给她留下的印象也不见得好,为何杨可艺会隐瞒他的去向?就算当时她对莫五州说了,他肯定也不会被找到,如今还得白白偿还一份因果。时千喝了口凉茶润了润喉,看向少女越来越趋近透明身体,“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那个人好像很厉害,你要当心。”杨可艺低声说道,半透明的手指捏了捏衣角,“那个,我还想知道我姐姐在哪里。”
云婉,也就是如今天灵宗内门弟子连婉虽然很小便到了葛岩村姥姥家,但她并不是村中之人,当年莫五州来葛岩村之时云婉正好已经出山,因此逃过一劫,但没有看到她好好的,杨可艺放心不下。
“嗯,我会带你去找她。”时千将放在一旁的玉佩朝前推了推,“进来。”
“谢谢。”
少女轻柔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时千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现在正是午膳时间,居临楼可谓座无虚席,但却并不显得喧哗,确切来说,整个二楼一片死寂。往日喧哗的食客们此刻噤若寒蝉,咀嚼食物都不敢发出声音,只偶尔听得到一些因为手抖碗筷掉落的声响。
时千一眼便看到正坐在窗前的男人,他对面桌上只放了一杯清茶,旁边正站着似乎很热的居临楼掌柜的。并未想太多,信步朝景肃走了过去。
见时千此举,周围食客不由朝这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投去同情的目光,想到刚才上前搭讪之人被扔出去之前四肢扭曲的样子,连筷子也不敢动了,纷纷打了个寒颤,但眼中却少不了幸灾乐祸。
掌柜却是狠狠舒了口气,他清楚的记得四日前来居临楼之时景肃眼里难得一见的焦急,想必这位公子对大老板一定很重要。
时千被景肃背后圆脸掌柜看救星般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是一瞬,他注意力便回到了景肃身上,“师尊。”
景肃点头,“坐。”
“砰!”
看着从凳子上掉下来的客人,掌柜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下意识看了眼景肃,生怕这位大老板再动怒,要是再被扔几个人出去,他已经可以想到居临楼生意在他手上一落千丈的场面了。
“去上菜。”见时千坐下,景肃开口。
“是!”万分庆幸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发生,掌柜的圆脸上满是激动,飞快朝时千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拖着圆滚滚的身子咻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众人:“……”
接下来虽然气氛虽然说不上热烈,但食客们终于敢开口说话,筷子夹着东西也不会再掉下去了,不由在心里默默感激那位将他们从冰窟中拯救出来的救星。
不出一刻钟,一桌吃食便在掌柜殷情张罗下准备完毕。
时千惊讶的发现桌上都是他辟谷前喜欢的,看了眼面无异色的师尊,他并不记得景肃曾安排过他的饮食,那么他是从何处得知?
这不是时千头一次与景肃坐在一张桌上,却是第一次与他一起用餐。景肃拿筷子的姿势很好看,竹筷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间仿若活过来了一般,灵气十足,但却偏偏给人一种他拿的并不是吃饭用的筷子,而是武器的感觉。
“用餐吧。”
“是,师尊。”
随手夹了最近盘子中的鱼肉,入口时千才发现虽然模样相同,但这并不是普通俗世养殖的鱼,肉质滑嫩,带着鱼肉特有的清甜,其中蕴含的灵气也是丰沛得惊人。
一餐下来,时千可谓心满意足。
“那姑娘如何?”
放下筷子,时千便听得景肃如此问,只道是景肃担心他的因果,“她最后的心愿是找到她姐姐,那人师尊也见过,正是清岚师侄门下的弟子连婉。”
“嗯。”虽然表情一派的温和,但景肃周围冷气似乎重了许多,“随为师出去走走。”
“……是。”时千对景肃态度转变有些不明所以,却也并不悖了景肃的意,起身跟在景肃旁边。
今年正是天灵宗宗门大选的一年,奇云城处处人声鼎沸,倒是显得热闹非凡,可尽管摩肩擦踵,却并未有人敢刻意接近师徒二人。
“糖葫芦诶!”此时一个格外清亮的声音冲破人群传入时千耳中,“公子,要糖葫芦吗?”
少年着一身蓝色简朴衣衫,却是洗得干干净净,清俊的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他此时脸色微红,看着时千的眼里激动中夹杂着忐忑,并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想要?”
就在时千想起这少年是谁时,一只红艳艳的糖葫芦突然出现在他视野中。
蓦地记起不知被放到纳虚戒哪个角落的糖人,时千十分确定他在景肃眼里看到了促狭的笑意。
“……”
☆、第四十三章
“你还……记得我吗?”手忙脚乱的将景肃给的银子收起来,少年小心翼翼的站在时千面前,脸色紧张得发白。
这样的表情与当年门背后的孩子怯怯的眼神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时千再次顺理成章的将新收到的糖葫芦悄无声息的放进了纳虚戒,将视线转向少年,脸上惯有的温和,“当然,程允。”
“当年真是太感谢你了。”见时千认出了他,程允眉目间闪过欣喜,“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当年若不是时千给的财物,让他与母亲早早搬出了那处贫民区,可能他早已在那不久之后的大火中丧生了,可以说时千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但当年他只知道时千是天灵宗的人,却并未问他名讳,这是程允这几年最为后悔之事。
“尘白。”
时千刚要开口,却被景肃将话头接了过去,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朝程允点了点头。
“这位是?”程允看向景肃,眼里闪过一道惊异,他本以为时千这样的样貌已是举世无双,却没想到竟会有人与他难分上下。
“我师尊,你日后入门了可得称呼他为太师叔祖。”时千挑了挑眉,现在天灵宗也的确主要是清字辈的在招收弟子了,如无意外程允将来应当同样是入了清阳门下。
程允的天分并不比蓝田差,在原著中就算蓝田气运大好奇遇不断,程允的修为也并未被落下一步,在后文中甚至与蓝田同期升仙,那时他也不过修真四百年而已,可称得上不世天才。
虽然还年少,但这少年身上已是初见今后的精明果敢的雏形,是以时千对程允的印象并不差。
听得时千这么介绍,程允脸上露出个腼腆的笑容,脸色微红,“这里似乎不是聊天的地方,二位不如到我家坐坐,我娘念叨公子很久了。”
看了眼面色如常的景肃,时千并不确定他到底如何作想,故而并未立刻应答程允。
少年的眼里满是期待,似是生怕被拒绝了,连声音都染上了忐忑,“我家就在这里不远,我娘一直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天灵宗宗门大选,看到公子她一定会放心的。”说到后面,程允的表情竟是有些急迫了。
“带路。”
“请随我来。”景肃的声音带着暖意,但却让程允打了个哆嗦,但只要答应便好,转身前偷偷看了眼时千,心里暗道神仙哥哥更好看了。
程允现在的家离这条街道并不远,穿过两条人来人往的街道,又过了一条清幽的青石小巷,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座小院。
“请进。”程允用空着的右手推开院门,招呼二人道。
院内有一处小花坛,花坛内种着几种常见的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院门对面便是厅堂,似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从堂内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她算不上好看,却是自有一番风韵,见有生人,微微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二位是?”
“娘,他们是我的客人。”程允关好院门,将手上未卖完的糖葫芦小心倚到墙角,朝妇人喊道。
“来来来,快进来坐!”听得程允这么说,妇人霎时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这可是允儿头一次带客人回来,二位是他的朋友吧。”
“娘,他们都是天灵宗的仙长,这位便是我给您说过的神仙哥哥。”程允连忙走到妇人身边介绍道,在说到神仙哥哥这个词时声音蓦地降低了一些,耳根都染上了粉红色。但很快便调整了多来,将视线转向师徒二人,“这是我娘。”
听闻对方不仅是天灵宗来的仙长,更是自己一家恩人,程夫人嗔怪的瞪了眼程允,“也不知道早些给娘说,也好让娘好好准备准备。”
被自家母亲瞪得有些尴尬,程允摸了摸鼻子,也不做无谓的解释了,连连招呼二人进屋。
“听闻您不放心程允一人去天灵宗?”落座,时千开门见山,当初是他让程允产生了修仙的念头,如今再次遇上也算是有缘。
“我就允儿这一个儿子,哪能放心呢?”程夫人叹了口气,柔和的眉峰轻蹙,“虽然早就听说神仙多厉害,但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一平凡妇人,唯一的心愿便是儿孙满堂颐养天年,若是连允儿也不在我身边了,那还能指望什么呢?”
“娘。”程允低低的唤了声,眼里满是愧疚,他一味想要去追寻仙道,却忽视了母亲的想法。
轻轻拍了拍程允放在她肩上的手,程夫人微微笑了起来,原本平凡的面庞似是突然绽放出光华,“恩人,当年可是多谢您了,若是我儿将来真的入了仙门,还望您偶尔照拂一二。”
“娘,我不去修仙了,我陪着您。”在时千开口之前,程允咬了咬牙说道。
“傻孩子,你若是与仙道有缘,那便是你的前途,做娘的哪能不希望儿子好呢,哪天你成仙了,娘可就是仙人的母亲了,多有脸面。”程夫人闻言笑开了,“你有这个孝心便好,这些年你做的也够多了,有这家业啊,娘下半辈子可就不愁了。还有,别以为娘不知道你每日出去卖糖葫芦存的心思。”
说完也不管脸红透了的儿子,笑吟吟的看向师徒二人,“我这儿子就拜托两位仙长了,他很懂事,不会给您们添麻烦的,当然,若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请尽管使唤。”
“请尽管放心。”时千点头,他自是会好好使唤这人的。
从一进这屋,景肃便未曾说过一句话,再者,他的话本来就不多,是以时千丝毫未察对方眼底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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