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我愿意相信你。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安度晚年。
第36章不归
这天程小白刚吃完清蒸鲈鱼,心满意足的揉着肚子。就听见院外有人一声声叫魂似的喊他,
“本太子来了!戚小白,戚小白――”
程小白走出去,敖琰见他这次没有端锅,失望痛心的直跳脚,“我明明是掐着饭点儿来的啊…”
程小白在心里默默吐槽:
同样是吃货!我好歹会做!!你会什么!!!
敖琰从头到脚打量他,“诶?怎么感觉你又厉害不少?”
不是吧!这货每天光吃饭喝茶也能涨修为?!!
程小白嘴角一抽:“你把我夸成大罗金仙也没有鱼吃。”
不过最近几年,似乎确实和九嶷契约融合的更好了……
天朗气清,微风拂过湖面吹起细密的波纹,阳光下犹如碎金闪烁。落星湖边置着一张矮几,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席地而坐,小碟里的点心飞速减少,敖琰吃的脸圆鼓鼓,口齿不清的说道,“你这做点心的手艺也是你师兄教的?”
程小白点头。
敖琰灌了一口清茶,九珍梅花糕混着馥郁的茶香咽下去,肺腑之间尽是清润,“哎,对了,这都一百年了,你那师兄是不打算回来了?”
不回来了好啊!要真不回来了明天他就去西海卷铺盖!!
程小白放下茶盏,“师兄说他一定会回来。”
敖琰看着少年认真的神色,一时有些犹疑,“…我以前让你防备他你总不爱听……说实话,我觉得他很危险,直觉懂么?…你记不记得那次咱俩去看灯会,他…”
“别说了!”程小白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激烈,带着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怒气,一想到敖琰说的什么“不再回来”,就不由自主的暴躁。
敖琰从未见过这人此般模样,怔了一下,他最近正被一些事情折磨的心神疲惫,此时只觉怒火乍起,一拍桌案站起来:“你我这几百年的交情!我连说他两句都说不得!你知道那次灯会我看见了什么?他眼里有杀意!我跟他只是见过几面话都没说过,那杀意是冲我来的不成?!”
程小白依旧坐在那里,淡淡的说,“别说了。”
敖琰深吸一口气,理顺气息,往日浮于表面的虚骄恃气尽数褪去,“你就这么信你那个师兄?我记得你说过,你修行出过岔子失了忆,你怎知道不是你那师兄害你?我猜你血脉应是极高,连我也看不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有所图谋?…”
“几百年来除了做饭,他还教过你什么?!”
“戚小白,你别骗自己了。”
眼前人依旧面色平静,抿着嘴不说话。
“你不信我?!”
“好!本太子不管你了!”
敖琰转身就走,半柱香过去,也没有回来。
青鸾鸟振翅而起,天际远远传来的声音带着惘然,“…我要去鬼界寻凤九,你也多保重……”
偌大的九嶷山从此清净不少。
黎白寻了许多人间话本回来,程小白磕着瓜子喝茶看话本,折子戏里浮华迷梦,像是许多世的爱恨纠葛痴缠。
其间那位客人又来到九嶷,山上飞速倾滚的落石和诡异伸出的枝条让他颇费了些功夫,来到山主院前时,一丝不苟的束发已有几分凌乱,他掸掸衣袍,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白衣少年搬了两把小圆凳出来,无辜一摊手,“不知道。”
凤临清眉梢轻挑,“不请我进去坐坐?”
“家里乱,没收拾。”
“…上次来这儿喝的那壶雨前春不错。”
“没了,还剩小半盒夏茶末你要么?”
“算了…”
两人坐定,少年抱着手:“师兄不在,你来干什么?”
“小白白啊,大,咳,…我是来找你的。”看见少年的脸色急忙改口,许久不见爱炸毛的小家伙,居然也长本事了。
少年觑他一眼,“嗯?”
“你师兄让我来传句话…”说道这里突然停下,刻意打量少年的脸色。
只见原本嘴角微撇,懒散的少年骤然一僵,虽仍是面无表情,眼底闪过的光和身侧握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的紧张,瞬息少年又放松下来,平静的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手头的事生了些变故,大概还有些时日才能回来,最多不过一百年…”
少年的眼神微微一黯,“我知道了。”
凤临清对心中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毕竟是几百年的陪伴,不管多生性迟钝凉薄的人,都会生出感情的吧…只是这对象,恐怕并非良人,眼里忽然闪起兴味的光,“你喜欢他么?”
转折太快,程小白还没反应过来,半响之后才犹疑着开口,“……喜欢?话本里写的,不是男女之间情投意合郎情妾意……”
凤临清摆出一副人生导师样,背后闪着亮瞎眼的金光,深沉动情道,“当你爱上一个人,他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是仙是魔,都不重要,你只想陪伴他,守护他,一起渡过漫长的生命。”
惊讶过后是沉默,一起渡过漫长的生命,他确实想与师兄一起…渡过…
眼里依旧迷茫,“我不知道…”忽而定定的注视着眼前人,“你…你知道他在哪里,在忙些什么事么?”
凤临清想了一下,“他最后,是要去九重天仙宫……”这点事告诉程小白也不算什么,反正等他穿回去的时候,记忆也恢复了,但想到戚不言的计划又加了句,“你在这等着就行了”可别一时脑抽跑出去找人
看着少年眼神迷茫,纠结不定…凤临清勾唇一笑,给人添完堵心情大好,大摇大摆的下了山。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程小白摸摸肚子去做饭,管他是哪种感情,总归是牵绊,顺其自然何必非要想明白?
他用九嶷山的红叶来计算时间,枫叶红了又落。
白衣少年站在山风凛冽的悬崖,像是开在火海中的冰莲,淡漠又出尘。
不是电影连续剧,三百年漫长时光,哪一秒不是硬生生熬过来的。
他自己常常想,是不是喜欢早就不重要了。
能有多少感情,时间早就磨没了,那剩下的分明是……
执念。
愈发清晰的执念。
流云飞逝而过。月满月缺,星辰流转,九嶷山的花草凋零,再抽出新芽。寿命短暂的小妖变得苍老,百年后又有新的小妖。万物变迁,落星湖中倒映的容貌依然分毫未变。
一种关乎等待与归来的执念。
如火的晚霞像是要将天际烧尽,院中两把并立摇椅的影子被拉长,其中一个空落落的,程小白的手轻轻摩擦着椅子的扶手,纹路清晰,好像那人还在一样。
看上去沉静柔弱的女子端来一壶春城雀舌,柔柔一笑,“大人可是无趣?可愿听黎白讲个故事?”
程小白眼睛亮了:这是要讲段子的节奏啊!!!妹子你还有这个隐藏技能!!
把手边的摇椅给她推过去,“坐下慢慢说。”
黎白将紫砂壶放在矮几上,悠悠开口,“六百年前,有一个书生家道中落,以卖字画为生。恰逢一夜春雨,第二日清晨放晴时,他家小院边上那株梨树开了花。书生见那梨花洁白无瑕,盈盈生光,忽福至心灵便提笔作画,不多时,一树梨花跃然纸上……那画的梨花尽显神韵,书生欣喜之下有题上一句…‘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
就凭阅尽话本折子戏的手感…我赌五毛这绝壁是个书生卖了画,得了盘缠上京赶考,一举高中状元封官娶公主的人生赢家传奇故事……妹子你继续讲啊~
“书生将这幅画拿去卖,坊市上不少人出了高价,可他看着那株梨花,只觉自己此生怕是再难做出如此好画…心生不舍,又将画带了回来…后来常在那梨花树下写字作画,
也常与那梨树倾吐才情与烦闷…如此过了半年,一夜风雨飘摇,碗口粗的紫雷劈在梨树上,书生骤然惊醒,抱着被子冲到院中,将那梨树披盖护好…第二日风静雨歇,书生在市坊上遇见了一个女子…”
原来这是个人妖相恋夫妻种田发家致富的故事,那五毛算我扔了…
故事果然没有再跑偏,书生和梨花精成了亲,白日有勤妇操持家中,晚上有红袖添香书案前,日子如蜜里调油。第二年书生上京赶考,说衣锦还乡时必不负她。
那梨花精便在小院中等书生,一年复一年,书生却不再回来。
此时暮色已尽,墨色天空中新月探出头,晚风混着茶香与山间草木的清润味道。
故事讲到这里,程小白看着女子沉静的面容,忽然就不想听下去。
但黎白依然在讲,语调如常,听不出悲喜,“八年后,梨花精道行小成,上京寻那书生,却发现书生早已功成名就,开门立府,娶了一位貌美的妻子。那梨花精心痛之下,一日尾随书生出了府…却发现书生来到一片墓地中…纸钱灰烬中,抱着酒坛大哭,断断续续的哽咽道,‘人有轮回与地府,不知你有没有…空有一个衣冠冢,这些年烧的画可能寄与你?’”
“书生走后,梨花精才敢现身上前,石碑上刻着吾妻黎白,黎白……我小心翼翼隐瞒身份,心中顾虑人妖殊途,他却…早都知道了…”
“我慌着要去寻他,却正落入一个和尚手中,和尚要取了我的魂魄炼丹。我便求他,让我再见那人一面…和尚冷笑道,‘这李大人真是个招妖精的,八年前就有个蛇妖看上了他一路跟过来,化成你这皮相与他相认,恰逢贫僧道法有成给收了去…今日也收了你与她做个伴’金钵兜头罩来,我心绪大乱之间没能抵挡几招便被打得奄奄一息…”
程小白不知该如何言语,还是问,“后来呢?”
“后来,一道白光挡了那和尚,和尚重伤之下血遁而去…”
“那时的山主,便是后来的无忧仙君,我本体已焦黑一片生机渐绝,他问我可曾后悔,我说我只后悔连他最后一面也未曾见上…山主起了恻隐之心,折下一段枯枝带回九嶷,得灵气日日滋养,数百年后竟又历劫化形,因我曾与人相恋,惹了因果,这次天劫也格外严苛…”
程小白拍拍女子的肩。
“此后我经常想,若是…若是当年去找他,到底会不会不一样,可这世间事,哪有那么多如果…”
女子对他淡淡一笑,示意自己无事,渺远的哀思在眉间弥漫,
“神仙尚有诸多不如意,做个小妖哪有那么容易得偿所愿……”
程小白想了片刻,豁然起身回屋。
师兄。
你骗过我千百次,最后一次也没说真话。
你说过会回来,可你没有。
你找人传话说一百年回来,可三百年过去也没有。
那我为何还要等?
打开雕花木柜,擦去木剑上薄薄的灰尘,自语笑道,“此去仙宫遥远,前路未知,还需将就用你一回。”
苍茫夜色中,白裙女子静立在院中,看着山间渐远的背影,泪水簌簌而下。
梨花催白头,与人作嫁衣。
第37章经年
九重天上,云雾缭绕间巍峨殿宇延绵成群,远远望去漫漫金光闪耀。
白衣少年从九霄神殿中走出来,身后扬起的高呼此起彼伏“山主去不得!”“拦住他!”,身形飘渺,只一步就站在了九重天的界门处。
少年青丝半挽,身着简单的白袍,不带一丝花纹或配饰,却被他穿得清隽无双,极为不搭的是他手里的木剑,粗糙的做工显出几分滑稽。
可没有人敢笑。因为这剑拿在少年手里。
只身一人,平静无波的处在重围之中,望不到边际的仙兵连成银色的大海。
威武天马上,那银袍金甲的战将眉头紧锁:“末将奉命值守在此,山主,您真的不能上去…”
少年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我要见他。”
战将深吸一口气,战戟陡转指向他,“既如此,休怪末将无礼――”
周身千万把银枪齐齐指来,少年只是摇头:“你们拦不住我。”
他来仙宫寻师兄,话才问出口,九霄神殿上一片倒吸冷气声。每个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劝他看开点,戚不言如今是自愿受罚……他才知道师兄夺了九转魂灯又回来认罪,被押去十二重天外的诛仙台受天罚。
几重天,什么灯,天罚不天罚,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想见他而已。
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要他等,为什么不回来。
无边无际的仙兵像汹涌而来的银色海洋,少年手里的木剑斩断长枪战戟,刺穿血肉,鲜血从剑尖沥沥而下,那剑仍是旧时模样。
白日换了繁星暗夜,三日不竭,界门外的厮杀仍在继续。原本纤尘不染,仙光浮动的九重天变得血光漫天。
此时领兵的人已换成了玄厉仙君,手中千钧双锏金光凛凛,挥动间狂风大作,高喝道:“结阵――”
八列金甲仙兵从八个方位涌来,将被牵制住的少年团团围住,千万道金光结成密不透风的巨网。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上名震六界的“九天灭魔阵”,今日重现。却只为困住一人。
少年剑势受阻,身形滞涩,白袍渗出重重鲜血。然他面容如玉,眼神清澈,不见一丝痛苦或迷茫,如果不是他手中的剑,身上的血,就像一个遗世出尘的仙人。
玄戈仙君袖中捆仙索直直飞出,沉声道,“你乃是九嶷山主,九嶷灵脉连动人、仙两界气运,如今却要为一己之私罔顾六界?!且说你那师兄是自甘受罚,你又何必要去救他?”
少年好似没听到一般,一剑斩断捆仙索。
玄戈仙君手印翻转,三条捆仙索蓄势待发,南极仙翁伸手止住他,“……昔日万古元始天帝于九嶷山悟道,折下山巅桃木,削成了一把木剑镇九嶷,可斩万物。如今八千万年过去,虽未认他为主,却愿为他所用…”
玄戈似是想起什么,大惊失色,“那是…”
南极仙翁点头:“枷樾浮木剑。”
每个人都能看出少年的力竭,白袍被鲜血反复浸透,赤红带着黑色,全身遍布入骨伤痕,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可不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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